却不想在她身后,被抬在担架上的某人,额角青筋崩了又崩,微阖的桃花眼散发出危险的光,此时正牢牢盯着她的后背,像是要把人射穿一般。

    从山中离开之后,江初青三人又回到了栈。

    至于将军府,据说已经被周大人派人围了起来。

    季辞章在那边查案,他们这边也没闲着,因为厉行遇刚躺下不久就又呕出了一滩黑血。

    孟舒让人去请大夫,而且点名要擅长解毒和治跌打损伤的。

    解毒的大夫自然是给厉行遇请的,至于跌打损伤,就是来瞧江初青的了。

    只是孟舒只得一人,分/身乏术,刚好江初青的伤也不太重,就干脆留在了厉行遇房中。

    然后,本来正闲坐在椅子上的江初青,过了不多一会,嘴角就开始忍不住的抽搐。

    但见厉行遇平日里梳得一丝不乱的头发已经打散,一缕黑发搭在胸前,唇色苍白,气质羸弱,几乎就是林妹妹的翻版,让人见之生怜。

    要想卸下对方的心防,首先就得示弱,看来他很懂嘛,江初青摸了摸下巴。

    孟舒领了大夫进来,江初青就又见他眉头一皱,轻咳两声,再用一只手撑着床榻又往上坐了坐,笑得虚弱:“如此麻烦孟姑娘,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孟舒摇摇头,“厉公子言重了,若不是你三番几次的救我,也不会中毒受伤。”言罢便让大夫上前替他查看伤势。

    嗯,未免别人不耐烦,先自己道歉,这样对方不仅不会说什么,反而会心生愧疚,且更加尽心尽力。

    江初青观摩他的表演,竟发现他做事很会层层递进。

    看得正兴起时,治跌打损伤的大夫也跟着进来了,他查看了一下江初青脖颈上的淤痕,又给她把了下脉,道是皮外伤,就给她开了张药方。

    只是因着她老是偏头去瞧床那边,不太安分,老大夫瞧病不方便,皱了眉,取了几枚银针,将她扎成了个刺猬头。

    头不能动,眼珠却还是溜了过去,耳朵也竖了起来,江初青留意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这位公子身上的毒倒是好解,只是发射毒镖的人将暗器打出时用了掌力,所以他肺腑有些震动,需得调息静养才是。”老大夫摸着胡子,收回搭脉的手,下了结论。

    果然,孟舒一听更加愧疚了,直道要大夫好好医治厉行遇。

    厉行遇却不在意老大夫说他伤势严重,反而关心问道:“季世子人还没回来吗?”

    啧啧,都这样了还不忘提醒孟舒,季辞章当时不仅没来救她,而且现在也不见人影。

    抓住一切机会,使用茶言茶语diss对方,果然是高手。

    不出她所料,厉行遇话音刚落,孟舒眼神瞬间就暗淡了下去,随后借着帮大夫取纱布的功夫,离了床边。

    江初青正直着脖子轻轻咋舌,没想到她以为的腹黑心机男,原来还是个茶艺大师,正宗的那种。

    真是人不可貌相,日久方见人心叵测啊。

    她正感叹间,冷不防对上一双桃花眼,那眼眸似寒潭一般,瞧得她一阵心惊肉跳,收回了目光。

    厉行遇看着那个跟受惊兔子一样、脑袋上还可笑的扎满银针的人,也觉莫名诧异。

    自从他以这身打扮在江湖上行走,几乎没有人对他有过任何怀疑。

    男子对他的印象多是温和有礼,女人则直接得多,几乎见了他的脸就认定他是好人。

    孟舒稍有不同,不过也是因着名门正派的所谓教条门规,认为单打独斗的他才是弱势一方,今儿出手帮忙。

    可即便如此,孟舒也从未怀疑过自己内心与表现的有何不同。

    除了这个女人

    自从第一次在郊外碰见,她看见自己的目光就带着审视而非惊叹。

    之后他不小心“误杀”了对方,她就更是处处提防,一副完全把他当了洪水猛兽的模样。

    不过,想到此处,厉行遇心头的疑惑再次被勾起。

    这个女人竟然能两次死而复生,其中必有蹊跷。

    江初青正处于窥破别人秘密被抓包的心虚中,尤其对方还心狠手辣的绿茶,她正想着要不要往回找补一下,就听人来报,说季世子请孟舒去一趟将军府。

    杀了李将军的人竟是崔管家,这后头的事绝对小不了,孟舒闻言取了剑就往外走,却被江初青一把拉住。

    “江姑娘,怎么了?”孟舒疑惑看向她。

    江初青一时半会还没想到借口,讷讷答不出来。

    主线剧情如何与她无关,她只也不关心,反正只要自己按照系统说的,完成任务一的十件事情,再让厉行遇对她的好感值拉满就行。

    但此时却不一样,要她独自留在房中面对这个黑心莲,她始终有点怕。

    “我我跟你一起去!”支吾半天,江初青当机立断的道。

    孟舒也有点为难,虽然带不带她都没什么影响,可是季辞章只让人来叫她,若是此间又出了什么意外,江初青又不会武功,恐怕反要受到连累。

    便道:“江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留在栈照顾厉公子吧。”

    她怕的就是这个,闻言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厉公子已无大碍,再说大夫不是让他静养吗?我在这里反而会影响他。”

    楼下的衙役还在等着孟舒,见她一直待在门口没动,又催促了一声:“孟姑娘。”

    孟舒本想再劝,闻言也只得长话短说,留下一句让她不要独自一人出门,就跟着那衙役出了栈。

    “诶!”江初青伸出的手将在半空,而楼下已没了孟舒的身影。

    “咳咳。”

    身后传来两声轻咳,江初青缓慢转身,脸上浮起一抹假笑:“厉公子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言罢她转身就想跑。

    “等等。”清越的声音传来,不见丝毫虚弱,反是带上了几分笑意,“我受伤不能动,接下来就要麻烦江姑娘了。”

    江初青再次转头,就见厉行遇此刻正笑盈盈的看着她,嘴角弧度比任何时候拉得更大。

    这人还真会顺杆爬!

    江初青咬牙,想着干脆当没听见好了,就装傻道:“哦,没关系,我一会就去楼下找小二来帮你。”然后就再次准备迈出门槛。

    “也好,只是江姑娘需得问清楚那小二的名讳,这样等会孟姑娘回来了,我也好拜托她替我去谢谢这位小二哥。”

    江初青立时转头,看向厉行遇的眸光带着不忿,这人竟敢威胁她。

    似乎是料定了自己不想在女主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因此厉行遇眸光笃定,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会不就范。

    至于江初青嘛,她也很能屈能伸的怂了。

    “厉公子需要什么,我帮你拿。”刚刚不忿的脸已经换了模样,带着商业性的礼貌假笑。

    厉行遇看她笑得勉强,不仅不生气,反而十分愉悦的挑了眉,道:“我有点渴,劳烦江姑娘帮我倒杯水来吧。”

    见他真把自己当丫头使唤,江初青喑哑暗咬,踢踏着步子下楼去了。

    水被送到面前,厉行遇却没接,看向她道:“江姑娘给我端了茶?”

    “嗯。”江初青点头,“这是正宗的西/湖绿茶,我觉得跟你很配。”

    她说最后这几个字的时候神情古怪,厉行遇本来以为她是故意不听大夫的话,所以才让他喝茶,可此时看来又不像。

    什么叫西/湖绿茶跟他很配?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说法。

    “江姑娘此话何意?”厉行遇审视的看着她。

    江初青咬着下嘴唇,颊边梨涡时隐时现,却是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厉公子就跟这杯中的绿茶一样,清澈见底,幽香扑鼻,让人见之可亲。”

    越说她脸上笑容绽放得越大,厉行遇本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结果竟发现她没有丝毫心虚,几乎就像是她的真心话一样。

    可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便伸手将她又递过来的茶盏挡了回去,道:“大夫说我服药期间不可饮茶,劳烦江姑娘帮我倒杯温水来即可。”

    啊,好可惜。

    江初青脸上的笑淡了些,只好又不情不愿的去给他倒了杯水来。

    倒完水,江初青又想溜,不料厉行遇根本不放过她。

    他先是觉得闷,让她开窗,可等她把窗支好,他又说有些冷,让她去找掌柜再取一床被子来,等被子取来,他又嫌重,再让她抱下去。

    折腾完一圈,最后厉行遇干脆指了指窗户,无辜道:“可能是这风太大了些,麻烦江姑娘帮我关上吧。”

    “你!”江初青气得直哆嗦,抖着手指说不出话来。

    可床上坐着的人却似乎有恃无恐,从始至终气定神闲,见她气急,不仅没有丝毫愧疚,反而笑得开心。

    “江姑娘是累了吗,要是累了就先歇歇吧,等会还要劳烦你下楼去帮我点菜呢。”

    听他弦外之音,似乎是打算一直折腾她了,江初青瞠目。

    要是打得过他,江初青真想狠狠揍他一顿,可惜她打不过,因此也更加后悔自己昨晚没趁他昏迷,在他脸上画乌龟。

    她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就跟嘴里塞了坚果的小松鼠一样,可笑中竟还带点可爱。

    厉行遇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惊得皱眉。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心间的异样感令他有些不适,想了想,他提起了另一件事:“听说你在遇到季世子的当晚,曾问过他姓名,你是在找谁?”

    江初青微微鼓起的脸颊瞬间放平,她平静回视厉行遇,反问道:“那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厉行遇眼尾上挑,“哦?你想问我什么。”

    江初青像是极为不解的扫视了他全身,最后嘴角微微抿起,眼神满含好奇,凑近他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穿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