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郡守已经派人将赵寡妇的院子围了起来,正按照季辞章的要求搜查可疑的地方,而他们四人则转身去了将军府。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等铜环被扣响,门房小厮过来开门,见是季辞章他们去而复返,还有些意外。

    “季世子?”

    季辞章上前一步,缓声道:“劳烦通报一声,便说我来拜访将军夫人。”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崔管家,他佝偻着身子,歉然道:“小姐发病,夫人正在房中照料,未能前来迎接,还请季世子见谅。”

    李将军有一独女,年二十,生得美貌,可惜双十年华都未嫁出,便是因着那时不时发作的癫症。

    季辞章自是知晓,也不计较,与众人一起随管家进去了。

    江初青环视四周,只见府内建筑古朴庄严,尤其是围墙,砌得又高又厚,就跟一座堡垒似的。

    她感叹果然是将军府住的房子,连丁点破绽都没有,估计一般的小贼根本闯不进来。

    只不过现在将军府有丧事,因此处处都挂了白绫,就显得有点阴森恐怖,让人无端有些透不上气来。

    她左顾右盼的打量四周,冷不防余光扫到一个白影靠近,本能的就朝旁边挪了两步。

    厉行遇见她动作,脚下步子更大了些,衣袖挨上江初青的裙摆,弯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听说李大将军还被季世子压着不许下葬,尸体就放在灵堂里,晚上我就带你去祭拜一下这位李将军吧。”

    他语气里带着恶作剧一般的笑意,垂落的发丝拂过江初青的脖颈,带来微微的痒,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被茶水玷污的衣裳已经换过,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清冷的兰花香气丝绦一般缠绕上她周身,江初青有些不适应的挪了挪步子,无辜道:“可我不想去。”

    她才不要去看骷髅,再说他们现在已经在将军府了,晚上还来,会不会来得太频繁了些?

    厉行遇已经直起了身,闻言只弯了弯嘴角,不置一词,转身大步进了厅。

    “喂,我说我不想去。”被人无视,江初青银牙暗咬。

    独/裁!坏坯子!白无常!

    江初青气哼哼的跟在后头,她就不信,这人还真敢舍了伪装,晚上强行带她来闯将军府!

    将人迎进厅,崔管家又命人上了茶,这才去后头禀告了将军夫人他们到了。

    因着重丧,将军府的气氛有些沉郁,不过以江初青进府以来的观察,将军府上下这么多下人来来往往,虽看着人多,却一切井然有序,想来这个将军夫人应该十分能干。

    刚想到此处,就见外头就进来个身着素白衣裙的女子。

    她眉眼生得极温柔,柳叶弯眉,目光如水,鬓边别了朵白色绢花,乌发如云般堆砌,身姿苗条,气色却不大好,被丫鬟扶着进来,低眉朝季辞章行了个礼:“妾身见过季世子。”

    “夫人不必多礼。”不等她礼行全,季辞章便起身虚扶了一下,同时避让开去。

    将军夫人弱柳扶风一般的坐了下来,才刚坐下,便拿帕子捂着嘴轻咳两声,“妾身身子不好,怠慢了诸位贵,还请世子担待。”

    江初青没想到将军夫人竟这么柔弱,而且看她脸色苍白,似乎还有不足之症,倒是与她想象中的当家主母不太一样。

    “夫人气了。”季辞章笑笑,“此番未提前通报就上门,本是我失礼,只是这次我来正是为了李将军的案子,因此还望夫人见谅。”

    将军夫人闻言朝季辞章看过来,问道:“季世子可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本来李将军早该下葬,可是因着季辞章不许,因此尸首一直停放在灵堂里,此时并非寒冬,灵堂虽每日都放有冰块,却也不能拖太久,因此才有前头他们着急下葬一事。

    “线索谈不上,只是城东的赵寡妇被杀,我想请夫人将府中的下人都召集过来,我有话问他们。”季辞章道。

    将军府虽只有三口人,可下人却不少,不仅有丫头仆妇,而且还有许多雇工,他们很多便是住在城东,有作案的条件。

    将军夫人听他这么说,便对崔管家道:“你去把人都叫过来吧,若是有没到的,就遣人去看看出了何事。”

    人很快被叫来,男仆/、女仆各站了两列。

    季辞章与孟舒对视一眼,分别开始问起话来,无非是未时一刻到三刻,他们在哪,在做什么,有无证人等问题。

    而且因着所有下人都被叫来了,所以一旦有人说谎,那么便会被当场拆穿。

    江初青枯坐无聊,查案自己也插不上话,就托腮盯着场中,看久了便有些似在发呆。

    厉行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她看的正是季辞章,轻轻哂笑一声。

    两人问话完毕,将军府内仆从,凡是住在城东的,大半都有不在场证明,只有少数几人,因称是被单独派出府办事,所以暂时无法证明自己没去过赵寡妇家。

    问了半天话,时辰也不早了,江初青端着茶盏正准备喝,却发现里面已经没了茶水。

    一个小丫头准备上来给她续上,她想着快要离开,就婉拒了。

    哪知这时却听季辞章道:“李夫人,圣上只给了半月时间破案,可如今李将军的案子还没破,却又新添了人命案子,我想这几日暂时在府上叨扰几天,尽快侦破案件,不知可否?”

    “季世子要住在府里?”将军夫人显然没料到季辞章会提出这个要求,有些诧异。

    她下意识的用余光扫了旁边一眼,很快又转目光,虽未拒绝,却有些迟疑的道:“季世子为亡夫伸冤,我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府中这几日有些乱,就怕怠慢了世子。”

    咦?真要住下?

    江初青下意识的看向旁边坐着的厉行遇,却见对方脸上无一丝讶色,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见她看过来,厉行遇弯了弯唇角,温和道:“江姑娘是怕我忘了咱俩的约定吗?你放心,我必不会失约。”

    约定?那是什么约定?明明就是他单方面通知好吧!

    那边季辞章已经跟将军夫人你来我往的套了半天,最终,还是他技高一筹,以查案的名义在将军府住了下来。

    只不过许是考虑到男女大防,她跟孟舒住在了靠近后院的厢房,而季辞章和厉行遇则住在了前院。

    安排好了房间,崔管家亲自带着她们往住处而去。

    将军府很大,而江初青也是到了后面才发现,这边与前院不一样,竟是栽种了许多花草树木,丛林掩映,假山亭阁,错落有致,很是清幽。

    因着绿植茂密,如果隔得远了,甚至有人穿行其间,不仔细看都很难发现那是个人,刚刚她就差点被一个突然窜出的丫头吓到。

    只是这里环境虽好,江初青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违和,但又说不上来缘由。

    “崔管家,我见这边似没有小厮,连搬柴挑水的都是些丫头,可是有什么说法吗?”孟舒收回目光,问道。

    再是深宅大院,除了小姐闺房男仆不得入内之外,其他府中都是有小厮听门跑腿的,毕竟男女有着生理上的差异,许多脏重的活计一般都是交给小厮去做的。

    对,就是这个!

    江初青刚刚还见一个生得高壮的丫头挑水来着,本来一开始她看背影还以为是个男人,哪知对方转过脸来,却是个女人,生生把她吓了一跳。

    崔管家听她问,先叹了口气,这才道:“小姐的病需静养,那些小厮粗手笨脚,总是比不上丫头们细心,夫人便将男仆都调去了前院,后头只剩了些小丫头看门。”

    “李小姐的病没有找大夫看过吗?”江初青插嘴道。

    “自是看过的,只是大夫说了,这病无法根治,只能靠养。”崔管家也没因她的多嘴着恼,只是神色悲戚,满面惆怅。

    说话间两人的住处已至,崔管家便也不多留,指派了两个丫头留下伺候就离开了。

    两人的院子是挨着的,而且推开窗户便能看见府中景色,江初青想着不如去逛逛也好,便到隔壁去邀孟舒。

    哪知她却说要练功,拒绝了,江初青便只好一个人去逛。

    院子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里面遍植荷花,还养了好些红鱼,江初青就端了蝶鱼食,细细碎碎的洒在水面上,引鱼儿来吃。

    她正玩得兴起,冷不防水里落下个小石子,激起一片水花,更将聚拢的红鱼全都吓跑了去。

    “你是谁呀?”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带着十足的天真娇俏。

    江初青回头,便见一个生得十分美貌的姑娘站在那里,一脸好奇的歪头看她。

    她想起李将军是有一个女儿的,猜测她或许就是李小姐了,就起身道:“我是跟季世子一起来的,我姓江。”

    江初青还在做着自我介绍,李芳仪已是蹦蹦跳跳的上了亭子,直接拉过她的手臂,轻轻摇晃道:“姐姐陪我玩好不好?”

    “姐姐?”江初青有点愣,如果她没记住,这位李小姐今年该是有二十了吧?

    她见李芳仪神态娇憨,眉眼间全是稚气,便试探着问道:“我今年十七,敢问李小姐芳龄几何?”

    哪知她这一说,李芳仪更高兴了,她拍着手围着江初青转了一圈,笑道:“我今年十六呀,比姐姐小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