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青尴尬放手,轻声道歉:“不好意思,给你衣裳弄皱了。”言罢又顺手替他抚了抚平。

    厉行遇扫了眼自己的袖子,抬起手轻掸了掸,似乎有些嫌弃刚才她那多此一举。

    江初青见此双眼微眯,心中腹诽不停,这么个里外不一,又心狠手辣的人,怪不得是男配呢,叫你横,以后总有你的苦头吃!

    她嘴唇无声翕动,就跟某种啮齿动物一样可笑,厉行遇正要嗤笑,却见墙头上那个女子已经爬了下去,随后又端着个托盘过来了。

    “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实在是辛苦,小妇人也没别的东西答谢,就自己煮了些粗茶,要是大人不嫌弃,便赏脸喝一口吧。”小妇人扭着腰肢进门,未等差役拦阻,便先笑着开口道。

    “赵寡妇,你来这里为着什么事,难道当我不知道?快快离去,休得在此纠缠。”差役虽仍在赶人,倒也不粗暴,看得出来这个郡守治下还算有方。

    “大人此言差矣,我不过是想着你们或许口渴了,哪里是捣乱?差大哥这样说,可真是寒了咱们这些普通百信的心了。”

    她语气幽怨,那衙役又不是个善言辞的,被她这一堵,竟是没找到话来接,而那赵寡妇已经自顾自的端着托盘进来了。

    “你!”

    “算了。”衙役还要再说,季辞章已出声打断他。

    遇到纠缠不休的人,最好的办法不是与她理论,而是让她失去可以纠缠的借口。

    他端起茶盏,在香风扫过来前,便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避过了朝他偎过来的人。

    赵寡妇算盘落空,幽怨的看了季辞章一眼,却见对方一直端着疏离的笑,看她就跟看那衙役一样,没意思的撇了撇嘴。

    等再看见旁边的孟舒时,不快之色更甚,怪不得这位季大人如此不解风情,原来是有小情儿在身边。

    孟舒见这女子腰肢款摆,心中无端不喜,并不去接她的茶,只道不渴。

    赵寡妇本也不是为着送茶而来,便也不强求,略过孟舒便又满脸笑意的朝厉行遇而去。

    江初青倒是真的有点渴了,见有人送茶上来,便直接上手端了一盏。

    赵寡妇本来满面春情的脸,在看见江初青后,霎时就僵住了。

    江家一家三口被杀一案,她是知道的,也听人传过江家女儿又活了过来的事,可是那是没见到真人,等真见到了人,那感受绝对是不一样的。

    她双手哆嗦不止,盘中茶盏轻磕,似要倾覆。

    江初青见她这样,便伸手过去扶了一把,哪知她手刚一碰上对方的,赵寡妇竟直接把托盘一丢,尖叫着逃跑了。

    “咦?她这是怎么了?”江初青有些纳闷的收回手,刚转头,却见厉行遇身上濡湿一片。

    褐色的茶水不断从他身上滴落,连带着茶叶一起,淅淅沥沥的沾了他满襟,此时还冒着热气。

    江初青还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如此狼狈的模样,想到他被人泼茶水,可能也跟自己有关,立刻放下茶盏,拿出帕子去帮他擦。

    “不必了。”

    厉行遇隔开她的手,自己松了松襟口,将本来粘连在一起里衣和外裳抻开了些,让其散热。

    江初青收回手,转头间,目光却扫到了一方柔韧结实的胸膛,白皙如玉,胸口正中除了因为刚才的茶水,有些微微泛着粉色外,无一丝瑕疵。

    不是说他也中了那黑一人的一掌吗?怎么自己就留了个黑手印,而他却什么都没有?

    难道那晚他们见到的,跟杀自己的不是同一个人?江初青皱眉抿唇,一脸若有所思。

    她转头看向厉行遇,想起那晚他一剑刺出无数道剑光,又觉得,或许是因为他太厉害,所以说伤早就好了,因此才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厉行遇见她盯着自己瞧,目光流连在领口处,一哂,将手放了开去,一副任她打量的态度。

    “咳咳。”

    偷瞄被抓包,江初青干咳一声,端起之前放到一边的茶,掩饰般的喝了一口,却觉得这茶味道怪怪的。

    这茶的味道不仅仅有放太久的那种霉味,还像是混了什么东西进去,又或是储存的地方不对,泛着淡淡的铁锈味。

    “呸呸!”江初青将茶水吐出。

    因着口中还残存着些茶沫,因此那股味道便也在口中挥之不去,她努力的吐着茶渣,却引来主角团两人的目光。

    季辞章端过茶盏之后便没喝,此时见江初青这样,也好奇的端起茶盏,揭开盖子闻了闻。

    然后他的脸色就是一变,正当孟舒想问有何异常时,却见他竟端着茶抿了一口。

    “这茶有问题!”季辞章将茶水吐出,来到江初青旁边,敛眉道,“江姑娘可是也察觉到了其中蹊跷?”

    “蹊跷?”江初青吐完茶渣,茫然抬头。

    她倒是没喝出什么蹊跷,只是觉得这茶实在太难喝了些,连白水都不如,便道:“我只是觉得这茶中有一股铁锈之气,让我闻着欲呕,所以才吐出来的。”

    “没错,正是如此!”季辞章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双眼微亮。

    “这水有问题,绝对不是普通的井水!”

    言罢,季辞章立即大步走出了院门,转身朝刚才那寡妇居住的院子而去。

    孟舒虽不明白,但看季辞章的样子,想必这寡妇那里必有重要线索,就也跟了上去。

    江初青未想到自己会歪打正着,有些兴奋,端着茶碗便也要跟上前去,却在出门前被人扯住了后衣领。

    !!!

    这人总喜欢在没人的时候露出坏坯子的本性!

    江初青没回头便知是谁,她呵呵笑着收回脚,自己勉力站好后,这才脑袋微向后侧,问道:“厉公子有何指教?”

    厉行遇已经收了他那副温文的面具,朝江初青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却不说话。

    江初青很想装作不懂,可等看见他那双眯起的桃花眼后,立刻识时务的把茶盏放到了他手上,还随赠一句:“小心烫。”

    厉行遇揭开茶盖闻了闻,又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随即了然一笑。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是人血。

    而要让人血多到能将这么多井水都染出腥气,绝不是一丁半点的事。

    江初青见他嗅闻自己衣襟,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啊,他的茶水先打翻,怎么他自己一开始没闻出来呢?

    正思索间,隔壁却传来孟舒的惊呼,“季世子,赵寡妇死了!”

    她话音刚落,厉行遇便一个飞踨越过了墙头。

    江初青下意识的跟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翻不过这么高的墙,这才又从大门外绕了过去。

    由于赵寡妇是一人独居,因此在敲门一直没人来应门后,便是由孟舒直接翻进院子。

    本来孟舒是想找到赵寡妇开门,没成想却遍寻不着对方人影,直到孟舒来到赵寡妇卧房,推开房门就见她倒在了地上,而身下则有鲜血流出。

    季辞章进门见到这场景,几乎是立刻就飞身上了屋顶,可他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的踪迹。

    事发之时他们就在旁边的江家宅院,却并未听见赵寡妇的呼救之声,显然行凶的人赵寡妇也认识。

    “季世子,现在咱们怎么办?”衙役脸色苍白,问季辞章道。

    他也没想到,这凶手竟然这么大胆,不仅青天白日就敢行凶,而且还是在他们人就在隔壁的情况下。

    “哼,他想杀人灭口,不过还是迟了些。”季辞章冷哼一声。

    “你回去禀告周郡守,让他加派官兵,在这院子附近搜索暗井,尤其是那些被封堵了的,务必要仔细查验,看是否有异。”

    衙役领命退出,他这才蹲下来查看赵寡妇的尸身。

    赵寡妇身上还是穿的刚才那件衣服,只是原本艳丽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喉间颈骨被捏碎,只在颈边留下了三个指印,鲜血正不断从此处汩汩流出,还带着温热的气息。

    “此人能悄无声息,只凭三指便轻易将人喉骨捏碎,指力堪称惊人。”孟舒已经查看过伤口,见季辞章蹲下来,便让出位置。

    季辞章所验与她类似,只不过他还看出了一点,这人用的是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指。

    若刚才那人就是凶手,则他杀江家人的时候用了落雁门的玉箫剑法,杀赵寡妇又用了少林寺的武功,可江湖上并没有人能同时通晓少林和落雁门的功夫。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有种心照不宣的意味。

    江初青意外的死而复活,当天夜里便有黑衣人劫狱,将她带到了据说是前朝皇室众人被杀的墓葬处,显然一开始还是打算把案子往鬼怪头上引。

    可是他们来到江家查案,察觉到茶水有问题,赵寡妇立刻就被灭了口,能如此清楚知道他们行踪的,除了凶手就是他们身边的人之外,剩下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杀害赵寡妇的凶手知道他们刚刚来了此处,因此一路尾随。

    “季世子,现在我们怎么办?”孟舒看向季辞章。

    “既然这一切凶杀案的源头都在将军府,那咱们干脆就直接去到将军府。”季辞章一甩袖子,起身凛然道。

    住进将军府?江初青看两人神色,感觉像是去闯虎穴,心里有点打鼓。

    她偷眼去瞧厉行遇,却见他神色极淡,想是见男女主二人相处融洽,有些不高兴。

    嗯,看来她的想办法尽快送出第二个助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