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祭祀庆典非常热闹,有很多繁琐的仪式。花言卿告诉叶晚,这些仪式是在告慰先人,同时祈求来年的平安。

    叶晚不用参与到那些仪式中,她坐在客座上,全程只需要吃和看表演。其实也不算什么表演,都是大家开心之余,亲自下场唱歌跳舞而已。

    “花言卿,他们唱的应该都是以前的歌,用的是以前的语言吧,我怎么都听不懂?”曲调倒是很好听,但歌词叶晚就一句都听不懂了。

    “我也只能听懂一部分,”花言卿告诉叶晚,“看来是在我离开之后很久,他们才躲到这里生活的。”

    叶晚闻言挑眉,“躲?”

    花言卿笑了笑,只道:“不想顺应世界的变化而改变,就只能躲了吧。”

    叶晚摸了摸下巴,“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还有青涯山这里的人,说的话都和我一样,但使用的文字却不一样。”

    “我的话,这是上界之人的一种技能,可以在任何下界里,和其中的人无障碍交流。”花言卿想了想,接着道,“至于青涯山一族,你不是说,他们有时候需要到外面交换一些东西吗?我猜他们应该一直没有何外界完全断掉联系,所以学会了外界的语言。”

    叶晚端起桌子上的果酒抿了一口,垂目道:“这样说来,这里也算不上完全与世隔绝吧。”

    “你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遗憾,”花言卿不由道,“你难道是想找个完全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吗?”

    叶晚笑了笑,“很久以前想过,现在不想了。”

    这时,族长过来找叶晚,看到她桌子上的酒杯,捂着嘴笑了,“叶晚,你现在长大了,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喝酒了,不用再……”剩下的话被族长及时咽了回去。

    见族长一脸歉意地看着自己,叶晚站起身,主动拉起族长的手,笑道:“嗯,青涯山的酒很好喝,等我离开的时候,族长多送我一些吧。如果送得多,我就分阿玥一点。”

    族长连连点头道:“好,你喜欢哪种,走的时候我让人多给你准备一些。”

    “那就多谢族长了。”火把映在叶晚的笑脸上,明亮而恍惚。半眯的杏眼中,光亮若有若无。

    等族长离开后,花言卿问道:“叶晚,我可以问问你哥哥的事吗?”

    叶晚沉默片刻,低声道:“现在还不行,我现在,我,我不知道,我还是……”

    花言卿打断了叶晚语无伦次的话,柔声道:“好了,叶晚,我不问了,是我不该太过好奇。”

    虽然青涯山一族都很和善,但叶晚身上不自觉散发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还是让大多数人都望而却步。

    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看了叶晚好长时间,也没有走过来。

    “阿良,你要去见见叶小姐吗?只是族长吩咐过,不要在叶小姐面前提起温少爷,你……”一位高挑的女子走到阿良身边,顺着阿良的目光看到了叶晚。

    阿良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去,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问起温少爷。我实在无法相信,温少爷那样优秀的人,就那样陨落在所谓的天罚中了。”

    感觉到女子担忧的目光,阿良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勉强提起唇,扯出一抹笑来,“我没事。”

    说来,他和那位温少爷也没有很熟悉,只是那样神仙似的人物,说陨落就陨落了,还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祭祀庆典持续到很晚,结束时,子时已过。

    叶晚慢悠悠地回到南边那栋二层小楼里,径直上了二楼。结果换了身衣服后,她又下来了。

    在一楼到处飘的花言卿见她下来了,十分惊讶,“叶晚,你怎么又下来了?”

    叶晚一步三摇地晃到窗边,看着天上那轮圆月道:“今天是满月。”

    花言卿飘到她对面,“一般祭祀庆典都会选择满月时举行。”

    “这样啊,”叶晚想起祭祀庆典上,月光铺满了族长的每一根白发,不由叹了口气。

    “怎么了吗?叶晚。”花言卿察觉到叶晚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她好像,不是特别清醒。

    叶晚沉默半晌,才开口道:“花言卿,族长好可怜啊!”

    “啊?”花言卿没想到叶晚会说起青涯山一族的族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族长,自从成为族长之后,每年只有在今天才可以离开那个院子,其余时候,是不能踏出那个院子半步的。”叶晚自顾自地道,“阿玥很心疼族长,她也想早点回来接手族长之位,让族长能脱离了这份束缚。”

    月光照在叶晚长长的睫毛上,像是在上面结了层霜。

    她抬头看向花言卿,皱着眉问道:“你怎么都不问我,阿玥为什么不回来?”

    花言卿一愣,连忙道:“好,我问你,阿玥为什么不回来?”

    叶晚又叹了口气,“因为她要留在南宫家,照顾她弟弟。”

    “弟弟?”花言卿想了想道,“是族长的儿子吗?族长的儿子,怎么会在南宫家?”

    “不是族长的儿子,”叶晚摇了摇头,“是阿玥同父异母的弟弟。”

    说完她立马捂住嘴巴,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声道:“糟糕,这个不能说的,我怎么说出来了。”

    叶晚懊恼地锤了捶自己的脑袋,“我好像是喝多了,嘴巴又不受控制了,这可怎么办啊?温阁不在,尹岚也不在,我恐怕要闯祸了。”

    花言卿也发现叶晚可能是喝多了,他还有几分不敢置信,叶晚总共就喝了一壶果酒,还能喝多了,她这酒量属实是,差了些。

    因为很长时间没喝酒,导致酒量又退步了的叶晚,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喝多了,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她还是有很多话想说,尤其她面前现在还有个,呃,也可以称之为人的花言卿,更不要说她对这个人还有着一定的信任了。

    叶晚可怜兮兮地看着花言卿,“你能忘了我今天晚上和你说的话吗?”

    花言卿闻言失笑,“忘了恐怕不太可能,但我可以保证不向任何人提起。”

    “把秘密告诉第二个人,它就不是秘密了,”叶晚揉了揉耳朵,肩膀也耷拉了下来,嘟着嘴道,“但还是想说。”

    没有哄醉鬼经验的花言卿只好道:“那你就说吧,我尽量把你说的都忘了。”

    叶晚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真的。”

    “真的。”阿飘一动不动地飘在叶晚对面,语气无奈中掺杂着一丝放纵。

    于是,叶晚就给花言卿讲了个,强抢民男的事件,说是民男也不太准确,因为这个被抢的男人,其实也是个出身世家的修士。

    阿玥的父亲不是青涯山的人,他和温阁叶晚一样,也是通过那个上古大阵进来的。

    这位名叫李冕的修士,一进青涯山就爱上了白发魔女,哦,不对,是白发族长。十八般武艺用尽,终于抱得了美人归。

    婚后二人生下一女,就是阿玥。虽然生下的孩子不会说话,但李冕和族长都没有半分嫌弃,反而把女儿视若珍宝。

    本来一家三口生活得很幸福,但李冕看着女儿,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虽然他和父母的关系不怎么样,但养育之恩不可忘,于是他和妻子商量过后,决定出去探望一下自己的父母。

    然后,李冕就跟着每年到外面采办物资的族人出了青涯山,结果他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因为李冕没回来,族人都义愤填膺,认为他抛弃了族长,但只有族长坚信他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才没能回来,因为上古大阵不会放一个坏人进来。但其他族人却对此半信半疑,因而私下不免议论纷纷。

    那时阿玥已经懂事,虽然族人议论时会避开阿玥,但这小姑娘打小喜欢隐身,有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听到族人说她父亲背信弃义,她也因此变得不爱出门了。

    在和当时真成了五岁小孩的叶晚成了朋友之后,阿玥便告诉了叶晚这件事,还表示想要到外面寻找父亲。当时她还和叶晚说,其实她母亲也想出去寻找父亲,只是她作为族长,无法离开那个院子。

    再然后,脑子不清醒的叶晚就答应带她去南宫家找她父亲,而温阁为了帮妹妹兑现承诺,便将阿玥带了出去。

    “阿玥见到了她父亲的最后一面。”叶晚将一条胳膊放在桌子上,然后将脑袋侧放在胳膊上,背对着窗外的月亮,眼中一片迷蒙。

    李冕回到李家后才得知,他父母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南宫家的大小姐。

    已经娶妻生女的李冕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有些事情,不是当事人不同意就做不成了。

    李冕本想逃回青涯山,可惜被他父母一碗粥放倒,送进了南宫家。

    南宫家的小姐不在乎李冕心里有没有人,她看上的是李冕单系木灵根的资质,她想要的是一个资质优越的孩子。

    李冕不是没有抗争过,但即便他实力再强,也抗不过楚州之主的南宫家。

    那位南宫小姐如愿有了个李冕的孩子,只可惜,这个孩子虽然修炼的资质不错,却是个傻子。于是她舍弃了这个孩子,想和李冕再要个孩子。

    而此时的李冕已经彻底崩溃,他找到个机会,一刀扎进了自己的心脏,虽然这一刀没有当场要了他的命,但也没差多少。

    温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阿玥安排进了南宫家,结果阿玥却只来得及见她父亲最后一面。

    “那个叫南宫铎的孩子,就是阿玥同父异母的弟弟,在南宫家过得并不好,”叶晚打了个哈欠,“所以阿玥就留在南宫家照顾他了。”

    听完这件事后,花言卿只有一个问题,“那个南宫家,为什么就逮着李冕不放了。”

    叶晚半垂着眼,冷笑道:“南宫家想要资质好的孩子都想疯了,自然不会放了李冕。”

    南宫家是五州唯一一个,半路上位的一州之主,为了尽快站稳脚跟,恨不得自家生一堆天资卓越的好苗子。

    而好苗子从哪出?自然是要靠种子了!

    喝醉了叶晚把南宫家一顿批,而花言卿也趁此机会了解了一番叶晚丰富的词汇量。

    他只觉得,喝醉了骂人的叶晚,也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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