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爱珍像一只轻盈的小燕子,在田间地头飞掠,洒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她人长的漂亮,性格又开朗活泼,农场很多职工都喜欢她,每到一处都与人笑语嫣然。待把一分场所有生产小组都通知到,这才往农技站去寻她哥。

    还没到农技站,就看见她哥跟几个人蹲在试验田里拿着器具鼓捣。罗细妹赫然也在其中,旁边还站着一位大姑娘,也是认识的人,是细妹子二姨家的表姐,田家堡人,叫田淑芬。今年刚满二十岁,人长得挺漂亮。

    田家堡在大山深里,山多地少,日子比较清苦。更怪的是那儿的媳妇生女儿多,像田淑芬家,她娘生了五朵金花才冒出个带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的原因。但那儿的人都长的眉清目秀,所以外嫁出去的女儿也多。

    淑芬因为家贫,自己又是长女,所以初中还没毕业就到山外来做零活,挣点工钱贴补家用。但最主要的还是想在山外寻个好婆家,让自己终生有个依靠,也能照顾到父母和弟妹。她是心肠极软的女人,常和细妹子在农场走动,借住在女知青宿舍,是农场的编外职工。这两姑娘做事心细,又能吃苦又好说话,很是受人待见,这会儿正跟农技站人做些拔草除虫的农活。

    刘爱珍走过去和众人打声招呼,把王大胆的话传到后又把她哥拉到一边,叽叽喳喳地把刚才的事述说一遍,重点突出张晓军的丑相,像是报了多大仇似的。

    罗细妹见兄妹俩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也笑个不停,忍不住挺着胸过来问:“你们俩说什么呢?也讲我听听。”

    爱珍好捉弄人,当然不会把自己的事说出来,而是神神秘秘地反问:“你知道我们一分场的王场长吧?”

    “王大胆,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他呀。”

    “他老婆就是在总场招待所上班的刘大姐,和我们老刘家是一个家门的。”

    “我见过,长得挺富态,”罗细妹道:“看面相就是心慈的人,怎么啦?”

    爱珍先对刘建平说:“哥,你忙你的,我和细妹子说会悄悄话。”

    建平以为她要把刘大姐偷听电话的事告诉细妹子,也没太在意。

    爱珍等他走远,凑到细妹子耳边道:“这事还没定,知道的人不多,你得答应替我保密。”

    罗细妹手一挥,点点头说:“放心,你说的话从我这耳朵进,再从这耳朵出,绝不会从我口中出来。”

    刘爱珍一本正经地悄声道:“刘大姐想给我哥做媒,她有位远房侄女和我哥差不多大,也是高中毕业。说是心灵手巧,性子温柔。刚才还拿相片给我看,啧……啧……长得还真是貌美如花,跟天仙似的。我肯定和她没法比,不过你细妹子丰乳肥臀柳儿腰,脸盘子又端正,倒是和她有的一拼。”

    罗细妹突然大叫一声:“不行。”

    田里几个人都朝她们望过来,刘爱珍用力打下细妹子的手:“要死啊!这么大声,吓死我啦。”

    她夸张地拍拍自己胸口,笑眯眯地说:“我哥的婚事,你凭什么说不行?难道……莫非……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哥?”

    罗细妹咬着嘴唇,捻着衣角没吱声。爱珍拿着眼角斜着她,悠悠地道:“既然不是喜欢上我哥那就好办,刘大姐还等着我回话,我得让他们先见一面。听大姐说,她侄女家境还不错。”

    “你不能让他们见面。”罗细妹脸色羞红地小声说。

    刘爱珍故作惊讶:“细妹子,你真的喜欢上我哥了?”

    “嗯。”罗细妹点点头,脖子都泛出一层红晕。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话既然已经说出口,细妹子反倒坦然,虽然脸皮还有些嫩,但至少不再紧张:“从见到你哥开始就喜欢上。”

    爱珍绕着细妹子转一圈,嘴里啧啧称奇:“我哥会有这么大魅力,让你一见就喜欢。不对啊,其他姑娘怎么就没喜欢他呢,难道你是个大花痴?”

    罗细妹跳起来,跟抓小鸡似的,一把拧住试图逃跑的爱珍。

    刘爱珍“哎哟哎哟”直叫,咯咯笑道:“你可别得罪我,要是你和我哥成了亲,我就是你小姑子。现在你不巴结好我,回头你嫁过来的日子可不大好过哟。”

    罗细妹听刘爱珍这话是把自己当未来嫂子看,满心眼里都是高兴。这抓小鸡的手也变成按摩棒,笑嘻嘻地道:“瞧老妹子这身细皮嫩肉,我见了都喜欢。”

    刘爱珍虽挺受用,但仍不依不饶道:“喊谁老妹子呢,我哥比你大几个月,你得喊我声姐知道不?”

    “我是跟你哥叫,哪有嫂子喊丈夫妹妹叫姐姐的道理。”细妹子与爱珍嬉闹惯了,没皮没臊地顺着竹竿往上爬。

    “你还没嫁给我哥,算不上我嫂子,得按年纪大小来叫。”

    “我怕叫顺口以后改不来,你听着也别扭是不?”

    “我倒不怕别扭,就怕我哥别扭。说他比我早出来几分钟,还不知道是不是接生婆搞错了。你喜欢我哥,我哥知道不?”

    罗细妹摇摇头,望了望在田里忙碌的刘建平,悄声说:“他就像木头,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说不喜欢我吧,又和我走的近。说喜欢我吧,又从没听到一句喜欢的话。老妹子,你要把刘大姐的事回掉,就说你哥已经有人。”

    刘爱珍捂着嘴直笑:“我肯定会帮你,但你自己也得加把劲。我能帮你一回,不一定能帮你两次。他这人我知道,有什么事都搁在心里,不像我憋不住非说出来不可。你要主动点,不管用什么法子,先把关系明确。我哥有个好处,只要是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你也别拖泥带水,有好多姑娘对他有那么点意思,莫让他看花了眼。”

    罗细妹知道爱珍说的是实情,这一年来她常围着刘建平转,当然知道农场中有哪些姑娘对他有意思,这些女人条件都不比她差。要不是沾上哥哥罗九光的福气,说不定自己早让那些女人给挤到一边。她心里的危机感本就没消除,如今听老妹子一说,更勾起患得患失的女儿心肠。一时间沉默不语,竟有些想痴来。

    “放心,我妈对你印象特好,说你奶大屁股大是旺夫相,而我哥又最听我妈的话。”爱珍见其情绪突然低落,忙安慰一句后又故意盯着那胸口叹道:“你吃了什么东西长成这样?要是有你一半我也心满意足。”

    “乡下能有什么吃的,不就是粗茶淡饭。我还嫌它累赘,穿衣服都要多买一尺布。你的多好,大小合适……”

    两个未来的姑嫂,躲在田边悄声细语,不时发出低低的嬉笑声。直到农技站的胡站长喊声“收工”才停住私语,走过来和大伙一起收拾农具。

    胡站长指挥众人把农具挑到农技站,宣布道:“下午休息,明天早点到站里集合,别迟到。”

    大伙欢呼一声后四散而开,细妹子对爱珍和建平道:“走,去我家吃饭。”

    “改天吧,你哥在相亲,我们去不合适。”建平婉拒。

    刘爱珍一听罗九光相亲,忙问:“你哥说的是哪家姑娘?长得怎么样?会做事不?脾气好不好?”

    罗细妹也没见过她哥的相亲对象,一时回答不上来。田淑芬道:“是我们田家堡人,叫田凤兰,我妈保的媒。她和我差不多大,是很好的一个人,具体长什么样你们去看。”

    爱珍性子急,拉着细妹子就走。建平忙说:“我昨晚下了黄鳝笼子,看能不能逮几条提过去。”

    几个人又随着他去取埋在河沟、田边的笼子。这笼子是用竹篾编的,椭圆的肚子尖尖的嘴。利用竹篾的弹性和韧性,这嘴只能进不能出。里面搁上几条蚯蚓,黄鳝泥鳅见有美食就会往里钻,钻进去就别想出来。在乡下,大家把抓到的黄鳝切成段往锅里一扔,再搁点盐煮,所以也没觉得特别美味。捕的人少,这滑不溜秋的无麟生物也就多,田间、河沟到处都有。

    为了赶时间,四个人分成两组分开行动。细妹子自然不会放过和建平单独在一起的机会,随着他一起走。

    刘建平在草丛中扒拉一阵子,寻到系住竹篾子的绳子,提上来一看,里面竟有三条比拇指还粗的大黄鳝,喜道:“光这三条就可以炒一盘,今天收成不错。”

    细妹子接过笼子不屑地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还没二两肉。”

    “这东西大补,富含蛋白质和人体所需的微量元素。要是我掌勺,包管你吃了还想吃。不过吃多了会长胖,到时你胖成小猪一样可别怪我。”刘建平下意识地瞄向细妹子,当目光落在那对高耸的玉兔上,一时口干舌躁,忙把头偏转开来。

    “哥,快来,淑芬姐给蛇咬了。”前方突然传来刘爱珍惊恐的呼喊声。

    刘建平急忙飞奔过去:“咬到哪?”

    “没事,是条水蛇。”田淑芬是山里人,自小就跟蛇打交道,不像城里人看见蛇就怕。

    罗细妹撑开笼子嘴,从里面拖出一条三尺长的小蛇,抓住它的七寸,笑嘻嘻地给爱珍看。

    刘爱珍惊叫地往后直蹦:“快扔了它!”

    “别扔,这是好东西,清热解毒,还会让皮肤光滑细腻。”刘建平连忙阻止,但他也不敢抓蛇。

    “你们城里人真是怪,连蛇都敢吃,它土腥味重的要命。”细妹子虽是这样说,但听说对皮肤好,哪还舍得再扔,又把它塞回笼子。

    “快去换身衣服吧。”跌落在河沟里的田淑芬就跟落汤鸡一样,薄薄的衣衫湿淋淋地贴在身上,使那曼妙的身材更加凹凸有致。刘建平的眼光不敢久留,把人拉上岸后就装模作样的去检查笼子。

    淑芬红着脸苦笑:“我就这一身能见人的衣服,还是我妈的。”

    细妹子恼道:“又不是让你相亲,随便找套衣服穿上就是。”

    “穿我的吧,我还有套连衣裙。”爱珍心肠挺好,把田淑芬拉回宿舍。

    等她俩走远,细妹子突兀地问:“你说是表姐好看,还是我好看?”

    刘建平一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