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栀子站住,“不讨厌,只是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又为什么要收你的礼物?”

    几秒后,池方彦才道:“我明白了。”

    昨晚,他失眠到天破晓,后悔傍晚的决定,但早晨看到她拿走的木雕,以及刚才她的态度,一瞬间,他有些释然,不打算执著了。

    他错误地认为,只要他认错悔改,像但坤所说,当自己是条无人认养的狗,围着她,舔她,对她吠,早晚有一天,她会觉得她可爱,会抱他回家。

    事实上,不论他如何,她对他要说还剩什么情感,也只是漠然的,不关心;不在乎,在她眼中,曾经千倍珍爱的他,现在连路人都不如。

    只要她能快乐、幸福就好,至于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不是自己,都不重要。

    进屋后,池方彦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手机叮了一声。

    我没买到木雕,走了一圈小镇,都没那种丑丑鱼造型的。她还喜欢什么样的小东西啊?项链,耳环……

    池方彦回陈刚,别送耳环!!!木雕我这有,可以给你。

    和昨天下午她看中的那个一样的吗?

    一模一样。

    陈刚欢喜不已,那我就借花献佛了呀!

    —

    昨天,将邓栀子送到后,陈刚没有停留,他立即返回,是去接池方彦。

    他是外地人,一个人雷雨天在外,还没有伞,而且那一段路,店铺、房屋都很少,他很难找到避雨的地方。

    陈刚虽然直男,但某一方面,又古道热肠,很爱助人为乐。

    在海滨公路上,陈刚撞见池方彦,他正冒着雨捣鼓那辆发脾气,打不燃火的白色跑车。他淋了一身雨,精致高贵的形象荡然无存,看起来狼狈不堪。

    陈刚放慢车速,在池方彦面前停稳车,他摇下车窗,狂风倾刻间往车里灌,吹得他五官扭曲。

    “哎,你的车是走不了吗?要不要我搭你回去?”他拼劲展现一个友好、慈善的笑容,但在大风中,嘴巴被吹抽筋,样子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池方彦冷漠地摆头,答非所问,“她呢?你送回去了吗?”

    陈刚点头,将窗户往上摇了一截,“安全送到了。你呢,走回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开车都需要20分钟呀!”

    池方彦并不领他的情,闷哼一声,再气得踹一脚车,抱着胳膊朝前走。

    陈刚想不通,自己又没得罪他,反而好心提出帮他,他不搭理他也就算了,但他看他时眼神的那种敌意,像能发出一百支带剧毒的利箭,让他很不自在。

    “哎,池方彦你等等!我可以给你一把伞,你拿去打着吧。我刚才没搭你,你也别气呀。不是我的原因,是栀子她讨厌你,不想和你一起坐的呀!”

    这番话碎在风中,池方彦将它们拼接起,冷的僵硬的心,砸在地下摔成碎片。他的手慢慢握紧,皱着眉头盯紧陈刚,脏话憋了一肚子。

    选择让他帮助,还不如被雷劈成两截。

    陈刚叹一口气,他缩回脖子坐进车,望着池方彦倔强地走开。

    跨出三步后,池方彦忽然站住,走回陈刚的皮卡前,雨水顺着面颊往下,丝丝渗进嘴缝,在深思熟虑后,又凭着一腔忽起无名冲动,他对陈刚说:“我们聊聊?”

    对方看起来过于严肃,陈刚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点头答应,池方彦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上了车。

    陈刚想也想不到,池方彦居然是要帮他追邓栀子,并且对他说,如果真心喜欢,就要用一百分的心去珍惜,呵护她。

    “她是个好女孩,对不对?漂亮、聪明,还特别神奇。”陈刚说,眼神藏不住欢喜。

    池方彦头抵着车窗,颔首微笑,“谁会说不是呢!”

    陈刚发现,他看起来很消沉,满眼是颓废的哀光,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也喜欢她?”

    虽然邓栀子再三强调,她和池方彦之间没任何关系,但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有股气流,将其他人排斥在外。

    如果池方彦也喜欢她,那么他就退出,因为他自认不是对手。

    池方彦没回答,只是含糊地摇了摇头,然后下车。

    不是不喜欢,是不能,也不配喜欢。

    陈刚没想到池方彦动作那么快,晚上,他就发来了几千字的备忘录,都是和邓栀子有关的,她的爱好、习惯、兴趣……

    并且在池方彦的建议下,他刮掉了胡须,换掉颜色艳丽的运动装,改穿简单、得体的衣服。

    —

    下楼后,邓栀子弄早饭,她接到林万幸的电话,他那边很吵,hiphop音乐喧天。他很担心池方彦的身体。

    “我叫了感冒药,一会儿就送来,你要督促他吃。他昨晚就没吃饭吧,你要给他煮,还要让他吃。”

    邓栀子搅拌着大米粥,不以为意地问:“我?凭什么呀?”

    “凭良心啊!”

    最终他们约定,一个花钱“消灾”,一个拿钱办事。

    临近晌午,邓栀子上楼,贴在池方彦门上偷听。他还在轻咳,果然生病了。邓栀子深吸口气,敲响门。

    很快,池方彦就来开门。他刚洗好澡,垂在发梢的水珠欲滴不滴。他捂住嘴,脸偏下一边,似乎还想咳,但被他生生压了回去。

    “有事吗?”他气,但又不显得生疏询问,将普通熟人之间的分寸感拿捏得很好。

    邓栀子转过去,背对着他,“下楼吃饭,还有药。”

    池方彦稍愣,然后说好。他将头发擦得半干半湿,立马下楼。

    药是饭后吃。

    邓栀子盛了两碗蔬菜粥,她本来要做海鲜粥的,但海鲜性寒,感冒的人要少吃,她不想害人性命,放弃了嘴馋,还炒了两个食蔬。

    食材都是一早备好,放冰箱的。

    餐桌上,他们各据一方,埋着头慢悠悠吃饭,谁都不说话,也不看谁,只有汤匙和碗相撞声音,和细微的咀嚼声。

    仿佛互相防备的敌人。

    “昨天的事,我道歉。雨那么大,我不该意气用事。”虽是道歉,但诚意毫无,还一副我没错,你活该的表情。

    “所以,你就做了饭,还买了药向我道歉?”

    池方彦注意到桌上的药包,将它拿在手中。

    “你误会了,药是林万幸买的,饭也是他花钱请我做的。”最后一口粥进嘴,邓栀子放下勺子,“半个小时后,你自己乖乖把药吃了,明白?”

    池方彦隔着纸包装闻了闻药,一股刺鼻的苦味,“算了,小感冒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那也行。”她端走果盘,卧在沙发里看剧。

    池方彦以为她会劝他,但她与己无关的态度,刚给他星星热火,马上又被浇灭。

    吃完饭,洗好碗筷,他倒了水,一口吃下一小把药。苦味在口腔散开,很快又消散,仿佛来过,又离去的感情,不管甜、还是哭,最后都回味不到任何滋味。

    池方彦又喝口水,望着邓栀子的背影,几次尝试,终于打开口,“今天……你又什么打算?”

    邓栀子听见了,故意缓了几秒再答,“和陈刚一起。”

    池方彦嗯了声,“那你注意安全。”

    邓栀子无语地哼了声,“有什么可注意的。这里又不是非洲大草原,有野兽还是有毒蛇,还是说这片沙滩是监狱,关了一堆杀人放火的危险分子。能有什么危险可言?”

    他的几个字,换来她一通话,池方彦也打住了。

    就这时,才过一点,陈刚就提前来了,还带来一书白玫瑰和一小盒蛋糕。

    他清新的打扮,让邓栀子眼前一亮,差点没认出他来。他剪掉胡子后,原先的粗犷大汉,穿上一身简约的衣服,居然很文质彬彬。

    邓栀子请他进屋,池方彦无聊地坐在餐桌上掰手指,抬头看了他一眼。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装。陈刚这一身打扮,清清爽爽,同个阳光大男孩一样。

    陈刚看见池方彦,也稍许惊异,他居然和邓栀子住一栋屋,而他们都隐瞒了这一点。

    邓栀子将花插进花盆,点心放冰箱,然后和陈刚一起离开。

    池方彦抬眼,望着邓栀子轻盈的身躯,她微微一侧就从门缝擦身出去,裙摆飞舞起来,身上忍冬的香气飘至他鼻尖,让他心悸。

    躲进云翳的太阳,再次冒出将屋照得亮堂堂时,裙摆、香气,女孩都被大雨蒸发,没一点痕迹。

    池方彦苦笑,颓然走向门口,绿色卡车开上棕榈小道,载走他的心上人。

    他心中空空且昏暗,双手却沉重。

    他给一切画上了句号。

    —

    沙滩上摆起两处烧烤架,座椅都摆好,他们在当地有很多朋友,都受邀来参加生日烧烤派,还搭建了一个临时放酒的吧台,请了兼职调酒师调酒。

    邓栀子拿了一杯果汁,面对大海坐下。夕阳正在下沉,海面金光灿灿一大片。

    陈刚走过来,看她沐浴在夕阳中,一是竟然失神,搬东西的朋友撞到他,他才回神。

    他慢慢走过去,沙滩上留下他被小鹿撞乱的脚印,“怎么不喝啤酒?”

    啤酒是他们自酿,只有贵才能享用的。

    “我酒量不好。问问你,你怎么忽然换风格了,还剪掉了胡子。”

    陈刚双耳微红,“有位朋友建议我的,从前那五大三粗的样子,容易吓跑女孩子。”

    邓栀子笑了笑,望着远处海天相接之处,“这样是要好些。”

    陈刚拿出木雕,池方彦再三提醒,不能泄露木雕是他给的,让他坚称是自己买的。

    “闭上眼睛,我给你一个好东西。”陈刚故弄玄虚。

    邓栀子闭上眼,很快,手心发凉。她睁开眼,看到一只小丑鱼木雕,她将鱼翻过来,疑惑地皱起眉。

    “哪儿来的?”

    “手工店的买的,喜欢吗?”

    邓栀子盯着鱼腹上的一道划痕,迟疑地点头,联系今天池方彦看到陈刚,非但不反感,还朝他点头,似乎一下明白了什么。

    她的陷入思索的样子,让陈刚费解,于是打断她的发呆,“我去拿啤酒,你一定要尝尝。”

    邓栀子握紧木雕,叫住陈刚,问出心中的疑惑,“陈刚,你实话实说,是谁让你剪掉胡子的?”

    她回忆起昨晚,她和林万幸吐槽过陈刚的胡子,也许被谁听去了呢?

    “一个朋友。”陈刚有些心虚,又拿啤酒挡事,“那啤酒是真好,我去……”

    邓栀子松开咬紧的唇,“你什么时候,和池方彦做朋友了?”

    突然,山崩地裂,陈刚垮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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