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玦一条腿缠得严实,被季青霄弄了条绷带,系在床梁上,为了防止他动手动脚,不小心碰到伤腿,季青霄十分坚决地拒绝被揽上塌,远远睡到窗前的贵妃榻上。

    肖想的人日日近在眼前,却碰不得,赵玦胸口的火一日烧得比一日旺,脸色越来越黑,看季青霄的眼却越来越亮。

    季青霄简直怀疑,只要一解开绷带,赵玦就会扑过来把他生吞活剥了。

    不知是赵琮带来的药太上成,还是赵玦的意志力太强大,原本预计一个半月好全的骨头,竟然只用了一个月,就恢复了。

    季青霄生怕赵玦乱动,干脆一屁股坐在他胸口上,把人制住,背对着他,小心地解开绷带,细致又轻柔地摸索骨头。

    原本凸起的胫骨重新变得笔直,再三检查,都没发现病态的痕迹,季青霄这才放心,在赵玦揽住他的腰,要把人撂倒时,身手利落地翻身下榻,按住赵玦肩头。

    这具士兵躯壳果然好用,虽比赵玦矮了些,不过仗着他长久卧床,力气没有恢复,季青霄用了几分巧劲,把人制得死死的:“骨头虽续上了,还很脆弱,切不可过分施力。”

    赵玦脸黑如锅底:“何时能痊愈。”

    “先下床,每日慢慢走动半个时辰,看有无不适,随后逐渐加强运动量,等腿能不勉强,完全使上力气了,才算痊愈。”季青霄知道他想什么,拿他没法子,松了手,解下床帐,“你别乱动,我来。”

    季青霄有了前次的经验,娴熟许多,赵玦饫甘餍肥,看他不适的模样,没索求无度。

    赵玦恢复的速度奇快,季青霄原本盘算着,一个月行走无虞,两个月腿能施力,四个月跑跳,半年能舞刀弄剑,想不到仅用了两个月,赵玦就完全恢复,还用一脚踹飞窗扇,证明并非逞强。

    季青霄解了赵玦所有的禁,赵玦抓着破窗,扣回墙洞上,揽着人整整忙活了一晚,把几个月没尽兴的份都补齐了。

    季青霄不敢出声,到后来捂嘴都没什么用处,只能咬着手臂,才刚下嘴,就被赵玦抱了起来,两人依偎着,唇齿相依,扼住难抑的吟声。

    -

    翌日,赵玦神清气爽,迈着稳健地步子,和赵琮一同去上朝。

    赵琮探头找了半天人,没见季青霄,问道:“小侍卫呢?”

    赵玦眼一眯,心想定要断了傻小五接近青霄的念头,干脆道:“昨夜太累,还睡着。”

    赵琮夸张地捂住嘴,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回过神后,追上赵玦:“三哥,你这么大年岁了,一直未娶亲,我还当你不行呢!想不到竟好这口……”

    赵玦一个眼刀,把话头遏止。

    赵琮安静了片刻,看周围没人,小声道:“我是不是该叫小侍卫三嫂了?”

    “当然。”赵玦脸色稍缓,难为这傻憨憨有几分眼色。

    五皇子游手好闲,早朝向来卡着点,是大殿下方最后一个到场的,听到迟迟而来的脚步声,也没人回头去看。

    直到……

    赵玦走过最后一排大臣身边,大臣们一愣,当即大张着嘴,下巴都要脱臼了。

    走过最后第二排,离他最近的太子党大臣抬头,看到踩着稳健步伐的竟是三皇子,惊得倒退一步,他身后的人没站稳,朝后一仰,再后面那位年纪有些大,朝后摔了下去,后面人一扶,也没站稳,拉了旁边人一把,一排人就这么拉拉扯扯,全摔在了地上。

    动静太大,全殿的人都回过头来,看到赵玦,一时都噤了声,大殿落针可闻。

    嗒嗒的脚步回荡在殿中,沉稳矫健。

    几名大臣如梦初醒般揉了揉眼睛。

    这当真是那瘸腿三皇子?不是说腿伤严重才告假的,怎么这会走得比谁都稳当。

    太子站在最前排,脸色铁青,握着玉笏的手青筋暴起,他以为赵玦永远下不了塌了,怎么反而痊愈了?

    太监总管别扭的唱声传来:“皇上驾到。”

    皇帝踏入大殿,也是一愣,止住脚步,上下打量着赵玦。

    这个儿子曾经他是十分喜欢的,能文能武,除了脾性差了点,没什么缺点。只是他的母妃实在心肠歹毒,为了给儿子争储,毒害太子。

    为母如此,受母亲教导的儿子,又能好到哪去呢,才能再出众,若心怀不轨,只会是一柄剑锋乱指的利刃,不可重用。

    后来赵玦受伤废了腿,皇帝更是对他看不上眼,几乎不闻不问,只为了防他兴风作浪,叫人送些无关紧要的折子过去,给赵玦事做。

    三个月前,赵玦伤重难以下床,皇帝认定这个儿子彻底废了,想不到今日却仪表堂堂地站在他面前,龙章凤姿之貌,比太子过之而无不及。

    皇帝轻咳一声,压下面上的惊讶,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医好了就好。”在太监搀扶下,坐上龙椅。

    这一日的早朝结束的比往常早,大臣们表面上镇定地汇报,却都时不时把眼光投向赵玦,心中暗想:三皇子从前事事比太子强一头,如今恢复了,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朝中该不会变天吧。

    早朝毕,立刻有几名尚未明显站队的大臣,围到赵玦身边,寒暄慰问。

    赵玦只想快些回皇子所,理都没理人,径直走了。

    赵琮哈哈笑着:“三哥腿刚恢复,要多休息!”

    太子朝这头看了一眼,勉强挂着笑,眼角仍不可抑制地抽了两下。

    腿好了?还不能再折么!

    -

    天渐渐寒了,赵琮今日下朝,难得愁容满面,话倒是不见少,一路在赵玦身边絮絮叨叨。

    “静如咳嗽大半月了,太医说也不是风寒,服了这么久的药,总不见好,我怕她带润儿再累着,嬷嬷又粗手粗脚的,只能我自己带着。”赵琮说的是他的妃子和儿子,“明明孩子都快三岁了,怎么吃喝拉撒还要人伺候,愁得我头发都白了。”

    赵玦听得头疼,按了按耳朵,乜了赵琮一眼。

    赵琮看向季青霄,小声道:“三嫂,你医术那么高,能不能想想办法?”

    季青霄问了具体病况,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天候转凉,有些寒嗽痰喘,想不到太医院这么不得力,这么小的病症都治不好。

    “院里的银杏正好结果了,采些煨熟,拌着熟艾喂几天就好。”季青霄说道。

    赵琮乐呵呵地笑起来:“多谢三嫂,我这就让人去制。”说着大步跑开了。

    “唉!五皇子!且慢!”一个老太监在几人身后喊。

    赵琮认得那是太子身边的太监,佯装没看到,跑得更快了。

    那太监没叫住人,停在赵玦面前,行了个礼,喘了好几口气才道:“三皇子殿下,太子殿下明日在马场举办骑射会,邀您和五皇子参加,老奴这把老骨头,实在跑不动了,劳烦您替老奴带个话。”

    季青霄早知会有这一茬,自赵玦腿伤痊愈后上朝翌日,命簿就变了,赫然写着:半月后,太子主持赛马会,先在赵玦茶水中下药,使他视线不能聚焦,又给烈马下药,激赵玦驭之,赵玦不甚落马摔断脖颈,没几日就殁了。

    他早就有所准备,目送老太监离开,心中暗道,太子这么爱生事,总也该做点什么回报一番。

    回到皇子所,季青霄把一颗药丸塞到赵玦手中:“明日上马,若马有异动,就给它喂这个。还有,我会戴水囊去,其他的水食,你一概不要吃。”

    赵玦微微颔首,看向季青霄的眼中,明晃晃写着:听你的话,自然需要代价。

    季青霄坚持明日要陪同,为了早起,没让赵玦太过分。

    赵玦意犹未尽,早上起来还憋着一肚子火,待到入了马场,喧嚣灌入耳中,更是烦躁,恨不得一脚把高台上的太子踹下来。

    这次赛马会热闹非凡,太子面子大,除了皇子、宗族官员世子,还请了不少内眷,连皇后都来了,罩着件雍容的披风,坐在太子身侧。

    皇后身边坐着个娇小的少女,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生得粉雕玉琢,气质也端庄雅致,手正被皇后握在手里,带着微笑满脸认真地听皇后说话。

    当今太子已二十五岁,东宫侧妃倒是有三个,但尚未迎娶正妃,皇后一直在朝中贵女中选人,左相是他亲兄,虽有一女,但不宜结亲,早年间她一直让皇帝给右相说亲事,想待他生个女儿,嫁入东宫,那太子的龙椅就稳如磐石了,哪知右相说身有顽疾,死活不肯成亲,只能作罢。

    如今她身旁这位,是朝中要臣鲁国公独女,好不容易等到她到了宜婚嫁的年岁,得赶紧定下来。

    鲁家女原本听得认真,不时在皇后的说道下,看一眼太子,觉得他果然是储君,气度非凡,偶然瞥见刚入马场的两人,顿时视线被勾住了。

    那小侍卫昂藏七尺,面目英俊,器宇轩昂,竟不输东宫,而他身边那位,更是叫人移不开眼,漆黑眼瞳,恍如最名贵的玄玉,浓眉锋锐,仿佛丹青中浓墨一笔,鼻梁挺括,比她见过最锦绣的山脊更灵秀,更别提行走间周身溢散的气场,说是龙章凤姿,都贬低了。

    唯有天上仙,才有这等气度吧!

    “娘娘。”鲁家女双颊绯红,抬眼指了指赵玦,竟顾不上什么闺秀矜持,“敢问那位,是何人?”

    皇后面色一沉:“那是三皇子,他母亲惠妃曾毒害太子,皮囊是好,可惜心脏手污。”

    鲁家女轻轻哦了一声,再看太子,觉得哪都不合心意。

    皇后给赵瑾使了个眼色:“人都倒得差不多了,该开始了。”

    赵瑾起身,慷慨激昂一番说辞,从皇帝寿辰将至,皇子世子该预先演练,届时寿宴上也能献一番才艺,说到七尺男儿,纵使身在朝堂,也不能忘边境将士之苦,应当勤练骑术,时刻准备为东明国出征。

    “今日就由孤来开个场。”赵瑾说着,下了高台,从侍从手中接过马缰。

    膘肥体壮、红晕冲口,是匹难得的好马,配这渣滓太浪费。季青霄不禁为骏马惋惜。

    赵瑾翻身上马,从太监手里接过长弓,一夹马腹,马儿发足狂奔。

    赵瑾一手握弓,一手从箭囊中取了支箭,恰逢一处障碍,马儿低跃而过,赵瑾手一抖,箭矢飞出,划过靶子边缘,叭一下落在场外。

    场上雅雀无声,没人敢评价,除了赵玦。

    赵玦不屑地低笑一声,轻声道:“废物。”

    太子给赵玦安排的座位,竟是与几个国公世子一道。

    边上几个世子听在耳中,却不敢说什么,只当方才聋了。

    赵瑾射出接下来两箭,一箭距离靶心寸许,另一箭正中靶心。

    场上响起喝彩声,仿佛只有最后一箭了众人的眼。

    事实上骑射并不容易,场中还设置了诸多障碍,能不脱靶,已经不易了,况且这位还是太子,平日里三分好,就能被众人夸成十分。

    太子翻身下马,看向高台上鲁家女,这姑娘的样貌气质,他还是很中意的,配做太子正妃。

    他扬着嘴角,想给鲁家女一个潇洒的笑,谁知她压根没看这边,视线朝向另一侧,赵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赵玦正坐在台上,和贴身侍卫说着话。

    赵瑾登时怒气冲天,可碍着身份,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按捺着,在宫人来牵马时,吩咐道:“把那匹马牵上来。”

    那就让她看看,赵玦有多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