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稹轻哼道:“你是想问我怎么破解着这谜题的?”

    “阿弥陀佛!”

    云稹虽知慧空这一切也是为自己着想,可再怎么说是他让自己露在风雪断台之上,饱受煎熬是皆是他的不对,没好气地反问道:“那你说滴水穿石,到底是因为石头的脆弱还是水的坚强?”

    慧空深觉对不住云稹,他本想着将云稹放在‘断崖台’上,让他明白凡间的生老病死就像这风雪一般,有始有终,哪知他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破解了虚实谜题,自己出了‘断崖台’,越想越羞愧:“阿弥陀佛!还望檀越明示。”

    云稹负手立于青云之巅,任凭肆虐的狂风吹拂宽袍,那落魄颀长的身影斜斜倚在身边,默然道:“好,你前几日说道天分抵不过虚无,试问天分与虚无,都是至高境界。既然虚无可以征服实实在在的天分,那天分也可以跨越虚无。这就是障,若是看破此间,任何人皆能破除,你们说我执着,大师及各位禅师也何尝不是都在执着。不过,你们执着着虚妄,我执着的是痛苦,那漫天的悲痛一指岂是它红口白牙的虚妄所能阻挡得了的。”

    慧空苦叹自己总在说教世间之人执着,自己也无时无刻不再执着,用云稹的话来说就是世人皆在障中,管他什么身份,嘿然一笑:“阿弥陀佛!老衲,受教了。”

    慧空落寞的道了声:“崔昊,你随为师走吧!”

    “师父,你?”崔昊不想慧空神通广大竟然会栽在云稹手上,此刻高兴不是愁闷也不是。

    慧空走向云稹,略有深意地说道:“老衲要闭关修炼,此次在檀越身上所悟颇多,不过檀越也得好自为之,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有些东西终究是逃不掉的,譬如虚妄?痛苦?”

    云稹上前施礼,扬声道:“大师且慢!云稹鲁莽言语一时没了分寸,还请大师见谅,不过云稹尚有一事不明,定望大师解惑。”

    “哦?檀越严重了,老衲并非是怪罪于你,可叹参悟佛法再精无非到临末是拾人牙慧,始终参不透那黑白实虚。罢了!檀越有何疑问可直言,老衲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慧空神色灰暗,极为失落。

    云稹望着慧空失落的神态举止,心感愧疚,恭敬地说道:“大师,《长空赋》上除过稀有的图案,大都是些奇怪的字体。云稹知大师见识非凡,还望告知云稹应如何解开此种谜团。”

    慧空眼神倏地大放异彩,又黯然了下去,开口道:“看来老衲并未说错《长空赋》是真在檀越之手了?哎!檀越你也是聪明人,岂不闻‘客不离货,财不露白’的道理,想那《长空赋》历经几百年的风雨才现世人间,试问天下江湖人士哪个不想将它据为己有,继而问鼎天下,若都像你这般怎么能不招来祸端!”

    云稹一愣,腆着紫红的面皮笑了笑:“大师乃得道高僧怎么可能与云稹抢夺这世俗之物,云稹对大师还是信得过的!”

    慧空嘿然一笑,道:“阿弥陀佛!老衲自然无心于

    此,可江湖之大,一切皆应小心才是。古人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谢大师教诲,云稹自当铭记于心!”云稹深觉有理,冥想:若不是自己仗着本事使性子,当日在天门就不会暴露行踪,师父也不会惨死;若非自己去征讨南诏,又怎么遇上后来的事情,母亲又怎会......

    慧空佛号宣扬将云稹拉回了现实:“阿弥陀佛!檀越既然问起了解开《长空赋》的线索,那老衲便告诉你一个地方药王山庄。”

    云稹第一次听这个地方,诧异地询问道:“药王山庄?那是什么地方,又怎么和《长空赋》联系在了一起?”

    慧空不置可否,解释道:“正是!那是药王孙思邈所建,其祖先与巴陵道人渊源颇深。不过,这个地方老衲只听过,未曾见过。”

    “哦?这是为何!”崔昊也纳闷了,抢先问起师父。

    慧空拂须长叹:“说来也怪!传闻药王谷的规矩是只遵循天理循环,并不悬壶济世只待有缘人上门才可医治。是故这个地方现在有还是没有,还另当别论。”

    云稹心灰意冷,吸了口凉气:“哎!既然大师也不知情,那云稹也不好再叨扰,就此告辞了!”回身转向崔昊,道:“表哥,你跟大师好生修行,待他日我们一起再立凌烟功名。”

    “好!你路上小心,切莫再使性子让身边的人伤心。”崔昊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看向寺门前的刘娥。

    慧空也不挽留,任由云稹踩着融雪跨步移向寺门。

    刘娥手捧着天行剑,老远地看见云稹就奔到跟前询问:“稹哥哥,你可算回来了!那和尚没怎么难为你吧。”

    云稹蓦地心酸,这个女孩子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不离不弃,受了不少我的脾气,她这般待我,只会让我更加无地自容,羞愧地一笑:“小娥,没事了!我这不好好的出来了吗?”

    “才不信你,你前些时间着实让人担心,时而落寞无依,萎靡不振;时而偏激自负,不可一世,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否则......”刘娥气急败坏地数落着云稹。

    云稹坏笑着嬉笑道:“否则如何啊?”

    “否则你看着办!”刘娥知道被云稹戏弄,一扭身转过头,不再搭理。

    云稹苦笑道:“你别生气!也别再看着办了,咱们还是早些下山吧!可不能在这里打情骂俏,教坏了这帮毛头小子,以后慧空大师又要将我吊在断崖台上。”

    刘娥听云稹说完,还不及开口,只听得四周嬉笑声不绝,回头望去原来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几个小和尚正看着她和云稹,一直被家里视作掌上明珠的刘娥何曾受过这般羞辱,顿时作怒,手拾起还未完全融化的积雪,向门前掷去,小和尚纷纷扮着鬼脸跑进了寺门。

    “好了!咱们早些下山去。”云稹拉着刘娥的手,将天行剑斜束在身后,缓缓地下了青云山顶。

    崔昊望着远处仍在赌气的刘娥和云稹,心中不由羡慕:晚晴,

    现在是又回盐帮了吗?她应该比云稹好不到哪里去,但愿下次再见你们都好好的。

    “既然已是修行之人,还恋什么乌七八糟的红尘,随老衲闭关吧!”慧空沉着脸色,教训着这个徒弟。

    崔昊知道《长空赋》对云稹极其重要,不由问道:“师父,你说云稹他能找到药王山庄吗?”

    “那谁说的准!药王山庄坐落于药王谷,那药王谷也不知会在哪些名山的夹缝之中。一切随缘吧,真不知道这老天怎么安排了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背负起《长空赋》的命运。”慧空长叹着和崔昊一前一后进了寺门。

    刘娥一路跟云稹怄气,不吭声地疾走着。

    云稹知道她发起脾气又不知何时才能好转,灵机一动道:“错了!你沿着那条路回去干嘛,难道还想那个无人情味的甘州城。”

    “那要不去哪里啊!”刘娥诧异地问道,随即转过的侧脸立马又转了回去。

    云稹暗笑,扬声说道:“天做被,地做床,刘大小姐做新娘,从此云稹漂泊四海,与你共度余生。你愿意吗?”

    刘娥听得害羞,嗔道:“木头,你又在编排我吗?谁是你新娘,谁又要陪你漂四海、度余生,不知羞!”

    “那算了!既然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也罢,我就独自一人浪迹天涯,咱们从此相逢是路人吧。”云稹故意变了声调说道。

    “你敢?你敢丢下我试试。”刘娥气急了,顾不得大小姐的身份,撒泼道。

    “哈哈哈!明明是口是心非还差点让我误会成了自个的一厢情愿,索性为时不晚,这局怎么说都赌赢了。不赔!不赔!”云稹豪气顿生,大笑道。

    “坏云稹,你敢戏耍本小姐,你等着。”刘娥追逐着早已一溜烟跑了的云稹,在这片旷野之中嬉笑谩骂声不绝。

    “稹哥哥,你既然不想回家,那我们究竟该去何处落脚?”

    云稹茫然慨叹:“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提醒的对,我不能做一个食言的人,冷了屠洌天这等英豪人物的一片赤诚,还有最近我一直想着师父那天在祁连峰顶所吟的诗词,有一句诗叫做‘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难道师父的意思是让我再从塑一个天门,再与地宫争斗?不管了!我带你拜祭母亲后,咱们一路游山水,去成都找屠洌天。”

    二人携手来至西北坡,时值正午,暖阳下的乌云好似仍未落尽正兀自翻转着徘徊与左右前后。云稹沉默了半晌,开口吟道:

    “山不转水转,

    又起星辰,

    谁道人间惨淡。

    几度鹧鸪九重天,

    回首看!

    浅阳弄影,

    冬雪春风瘦。

    霜浓雾厚,

    只恐故人心旧,

    低吟斜唱,

    须臾孤云出袖。”

    云稹吟罢狂笑,树枝上的积雪簌簌掉落,人已不再先前那般惆怅,抖擞精神萧萧然消失在冬雪暖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