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车每开出一两里,就传来一次喊我的声音,在后面车厢翁翁回荡。

    胖子叼着烟,老神自在的讲着荤段子,假装没发现我的不对劲。

    我捏着裤缝的手心全是冷汗,好几次差点没忍住让胖子掉头回去,别去通阴山镇的冥路了。

    车开出殡仪馆路段,汇入国道,路上车来车往,车辆见到灵车都忌讳的避让。

    又开出几里,可能因为国道上人气重,再没有喊我的声音出现,我吐出一口气,软在座位上,才发现衣服全被汗水浸透了。

    虽然我什么也没说,但胖子肯定知道我碰到了什么,他见我如此,明白事情过去了,加大油门,把灵车开得相当嚣张,似乎在发泄压抑的情绪。

    接下来的路很太平,晚上十点左右到了阴山镇地界,胖子收起慵懒的样子:“前面就要转弯了。”从前面岔路往前走七八里就到了断魂桥,我嗯了一声,心不由自主的悬了起来。

    转过岔路,开出几十米,车内突然响起了“哎呀悲呜”的哀调。

    凄凄惨惨的调子,把我和胖子齐齐吓了一跳,胖子赶紧关了音响抱怨:“里面只有送葬的曲调,没有歌曲。”

    我表情僵硬的摇了摇头,示意不是我开的音响。胖子双手紧紧捏着方向盘,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肥胖的身体一抽一抽。

    通往断魂桥的路大概四五米宽,路两边长着合抱粗的大白杨,大灯能照到的距离内,枯叶片片飘动,前方有个通向村庄的小路口,路口走出一位老奶奶,她站在路上下挥手,似乎在拦车。

    我已经草木皆兵,紧张的盯着老太太。

    接近老太,胖子放慢车速,老太太往前走到路中间,我以为胖子会刹车,哪晓得他直接撞了过去。

    老太太一下被撞飞,车又从老太太身上轧了过去,血喷了老高,不少溅在我旁边的玻璃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反应过来,单手握住方向盘,伸脚踩在胖子踩刹车的脚背,车滋滋的停下,由于惯性我侧脑撞在挡风玻璃上,头砸得晕乎乎。

    “你干什么?”胖子大声咆哮,我摸着痛处:“你撞人了?”

    “有病”

    后面的话卡在胖子喉咙,过了一会,他惊悚的说:“我没见到人啊?你见到了?”

    我觉得蹊跷,拉开车门跳下车,车窗上的血迹不见了,撞倒老太太的地方什么也没有,我蹲在地上往车底看,里面黑乎乎的一片,并没看到人影。

    我知道自己见鬼了,当下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正准备起身,车底一张老脸凑到我眼前,我只模糊的看到那张脸褶皱不堪,嘴巴张合时脸皮跟着蠕动,我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两腿后退喊:“发邪了。”

    开灵车的只有一个职责,开车,不管别得事情可以躲过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胖子坐在车上没有下来,我在地上坐了十几个呼吸,再看车底空无一物,起身喘息的走到车窗边:“老板,咱们回吧,这一趟没法走了。”

    胖子点上一根烟,不知道在想什么,抽完烟说:“我知道这趟难走,才找你押车。”态度非常坚决,含义是他出了钱,我接了活,我不走也得走,因为这是行规。

    “已经撞了人,就算走通了这条路,以后它不缠灵车,也会阴魂不散的去挡别人的道。”

    我做着最后争取,胖子怒火中烧:“我管不了这些,必须得拿到阴山镇的空缺。你不会不懂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规矩吧?”

    话到这份上,算撕破了脸皮,我也没什么好说,无声的回到了车上。

    胖子安静的点火开车,我在后视镜又看到了那位老奶奶,她站在路中间挥手拦车。

    如果没有我跟着,听到喊名、看到老奶奶的就是胖子,他很可能因为干扰而出事,这就是他出钱请我的根本原因,让我来挡这些脏东西。

    接下来的几里路,我昏昏欲睡,衣服裹得老紧也冷,摸了下额头,自己都感觉烫手。

    胖子知道我撞鬼发烧,也没掉头的意思。

    断魂桥横跨在一条五十多米宽的河上,算上两头的引桥,大概一百五十米左右。灵车开上断魂桥,没一会就到了河心,河风从微开的车窗吹进来,我冷得打了好几个喷嚏,清醒了不少。

    车又开了十几分钟,正常情况下早该过了断魂桥,然而车还在桥上,连桥头都看不到,胖子着急的说:“碰到鬼打墙了。”他这是让我解决。

    “停车。”

    等车停下,我到后车厢捡了一张引路白,捋顺纸条含在自己嘴里,纸条挂在嘴上像一条舌头。又从副驾驶抽出一根哭丧棒拿在手上,哭丧棒是一根麻杆上绑着白条的棍子,外形与鸡毛掸子差不多。

    我爬上车头坐好,紧捏着哭丧棒,样子就像只无常鬼:“慢慢往前开。”

    胖子答应一声,启动灵车,像龟爬一样前进。

    呼呼的风吹在脸上,刺骨的冷,冷倒是没什么,我忐忑的是这招“无常开路”到底灵不灵?能不能吓到整我们的脏东西?

    没过一会,桥头出现在车灯下,我刚松了口气又紧张了起来。

    因为含在嘴里的引路白沾了唾沫,随时可能脱落,我又不能用手去扶,一但动手“冒牌无常”就吓不到脏东西了。

    眼看到了桥头,我嘴里的引路白没有掉,可对面一辆灵车朝我们撞过来,开车的是死掉的三号司机,侧脑血淋淋的内凹进去一块,模样别提多吓人。

    “老三?”

    胖子在车里惊叫一声,猛打方向盘,车头偏撞在石头栏杆上停下,我被震下车头,摔在地上滚出一两米,感觉骨头快散架。

    还好车开的很慢,只刮破了不少皮,没有伤到骨头,在地上躺了会并没有什么大碍。

    三号灵车一闪即逝,好像只是眼花,胖子的灵车斜横在桥上,他趴在方向盘上作揖。“老三,咱们同事一场,我也不想抢你的饭碗,你走了,这乡里乡亲的总要车送啊”

    我扶着地慢慢起身,之前还没有雾,突然起了好大的雾,灵车笼罩在雾里车身都看不全。

    “老板,你没事吧?”走到驾驶门边,我敲着玻璃。

    胖子被吓的大喊大叫,叫了好几声才平静,他慢吞吞的下车,我咬牙说:“只有最后一招了,你躺进后车厢,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我替你开车,通冥路!”

    车厢长期装棺材拖尸体,阴气可以盖住胖子的阳气,找茬的脏东西根本找不到他,我这是拿命替他的车通路。

    胖子感恩戴德的说:“谢谢兄弟。”他摇摇晃晃的走到车尾,慌乱的怎么也爬不上去,我把他抽进车厢,等他躺好,我说:“我答应的事就会尽力。”

    胖子没有说话,我爬上驾驶座,关上车门,双手双脚发抖的点火。

    安静的夜里只听到嘶嘶的火花声,车怎么也启动不了。

    我越点,越着急,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滴滴往下淌。

    轰隆隆,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车终于启动,我倒正车子,慢慢开进了看不到桥头的大雾。

    “灵车上路,百无禁忌。”

    我心里反复念叨,一个劲往前冲,午夜十二点正的时候,车才开出桥头,下了断魂桥。

    一百五十米的桥,开了一个多小时,诡异得难以理解。过了断魂桥,浓雾也消散了,我盯着后视镜里的断魂桥,庆幸总算闯过了这要命的一关。

    桥在后视镜里远去,我刚拿一根烟叼在嘴里,还没来得急点,余光在镜子里看到了一抹嫣红,烟吓得掉在了大腿上。

    副驾驶上多了一位穿红衣服的女人,我发僵的盯着镜子,连脖子也不敢移动半分,冷汗不受控制的唰唰往下流。

    女人打着胭脂的红唇反复张合,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根据唇形判断是:过桥丧命。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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