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属下知错!”宛婳跪在地上,抬起头,“属下只是听到主人的屋里有异响,便想……”

    “我的屋中,有什么响都该与你无关,我说了你该本分一点。”别燕君说着缓缓蹲下,捏着宛婳的下巴,一双极其精致好看的眉眼,笑着,却让人心惊胆寒,“可是你不听,便去罗刹地门领个孽镜丹,如何?”

    地狱十八层,四层曰孽镜,照孽行,显原罪。

    而这孽镜丹能让人被自己心中阴暗野望折磨,沉醉其中癫狂不堪,宛婳顿时脸上血色尽失,她以往的风华从容在这个男人面前荡然无存。

    怨憎诲,爱别离,求不得,人间的至苦其实都是人本身给予自己的,即便知道,也无人可以摆脱。

    “是,属下明白。”宛婳颔首,同时取下头上一只玉簪,双手献在男人眼前道,“这是戊京的密函,还请主人过目。”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别燕君把玉簪在手中轻轻晃动一番,那玉簪便从上直下一分为二,里面露出卷的极细的锦缎来,抽出锦缎展开,上面是四个小字。

    “来者皆溃。”

    这显然是个好消息,别燕君嘴角扬起,顺道看了眼床上那个躺了几天的陶蠡,好像这个丫头只有每当他来的时候目光才会有些许的焦距。

    不过这次,陶蠡依然在传送挣扎翻滚着,嘴里断断续续的吐着“嗯嗯啊啊”的声音。

    太恐怖了。

    陶蠡慌不择路的跑着,身后追来的女人好像越来越多,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她渐渐的已经退无可退,可是脑海中的声音从未停歇过,甚至愈来愈大,愈来愈多。

    “都是你……”

    “孽种!”

    “不详!”

    “毒女!”

    这万千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在脑中炸开,陶蠡抱着头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管我什么事?”陶蠡胆怯的窥视着着这些人,“我不是那个陶嚟,我不是她……”

    “我……我不是她……”陶蠡挣扎着,“我只是……异世孤魂……而已……”

    别燕君捏着听着这微弱的呓语,长眉一挑,靠近了床边一些,双唇微启,对着乱动的陶蠡道,“你是谁?”

    可惜床上的女子并未回答,一双眼眸好像逐渐干涸的泉水,渐渐暗淡下去,她慢慢停止了挣扎,身体也慢慢僵硬了起来。

    察觉到陶蠡的生气快速消失,没有得到答案的别燕君把她扶起,运了内力强行在她的经脉上游走一圈。

    原本就要僵硬住身体慢慢又恢复了温度,而在梦中的陶蠡也惊觉原本密密麻麻的女人消失不见,眼前浓雾又浓厚了起来,在这个世界的一片静谧之中,陶蠡焕然间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终于来了……”

    陶蠡猛地回头,那远方的迷雾之中,渐渐显露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直到近在眼前,陶蠡看着眼前的人,惊住。

    别燕君收回内力,打坐调息,原本一直睁目癫狂的陶蠡此时好像睡着了一样靠在他的怀里。

    她不是她?

    异世孤魂……

    别燕君深邃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眼下无知无觉的女子,嘴角蓦然一笑,好像盛开的罂粟花一般,带着惑人的危险。

    “这倒是十分有趣。”

    他都开始期待这个女子快些醒来了,他并不是对鬼神之力感兴趣,只是祖父曾告诉他那南弋异族被屠杀的原因,便是那个族中一直供奉的一句话。

    异世魂,亡越人。

    眼下这一切好像一一有了对应,别燕君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真正的开怀笑意,眼下,他可要好好对待这个陶姑娘。

    此时,已经到达昆仑的七王等人,奔波了数日,也即将到达昆仑。

    “这一路上都不怎么太平,看起来,受袭的并不止我们。”此时已经清醒的萧吏,坐在芙兰的身边,和她一起架着马车,这一路上也就只有他偶尔会说上两句,其他人基本是缄口不言,神情都十分肃穆的赶路。

    包括兰师姐也只是鲜少的时候会回应他两句。

    一路上的气氛实在沉闷,萧吏这个时候不禁惋惜,若是那个叫陶蠡的姑娘在就好了,可惜……

    想起第一次好奇的问陶蠡的去向的时候,当时几人隐隐露出的杀气,惊得他差点拔剑,还是兰师姐拦住了他。

    这些高手没有一个在他之下,拔了剑怕也是找死。

    “还有一日,便到四方山庄了。”万矣骑着马,他目前的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作为千机阁的阁主,此次也是收下了月神令的,这武林盟主,兴许他也可以抢一下。

    一旁的七王只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目光只注视着前面的道路,对于陶蠡的死,他是遗憾的。

    但也仅此而已。

    他身上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比如朝中重臣的遇刺,他既然接手了这个案子,便是要负责到底查个水落石出。

    人群的最后,梅君行独自架着马车,他看起来神色如常,只是向来平静而内敛的眼底,多了几分未知的暗涌。

    他清楚的知道,陶蠡只不过是个牺牲品而已,从一开始,这群人的目标本不是她,这也是他当时离开林中去城内支援的原因。

    却也是他疏忽了,把一个柔弱的丫头留在一堆尸体那里,一旦有同党出现,又怎能不杀她泄愤!

    但是他又控制不住抱有一些念想,也许呢,也许陶蠡能与刺客周旋一番保住性命呢?

    天色突然暗沉下来,空气中透露着沉闷,这个时候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芙兰看了看天,皱起眉,“看起来可能会下雨,我们还得再赶快些。”

    语罢,所有人都狠抽了下马。

    “轰隆隆——”

    雨未至,雷声先落,轰轰烈烈在天上炸响。

    看来是一场大雨。

    前方是一处岔道口,一架富丽堂皇的马车呼啸而过,那马车四角系着金铃叮叮的响着,好像歌谣一样,马车的后面是一队骑马的护卫。

    最前面的衡玉和万矣一起勒住马,等这些人过去让出道来。

    “看方向,是去兖州。”

    “这个时候去兖州?”七王也看着那马车的行驶的方向,待这群人把路让出来之后动了动缰绳,“看那马车上的纹案,应该是别鹤书院的,你不去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