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功夫。

    原本有些憔悴的凌修媛此时面若春色,眼波含情,显然是受了情爱的滋养。

    而芙红,样子枯槁,憔悴不堪,显然这一夜过的极不安生。

    芙红急不可耐的向凌修媛诉说自己的委屈,那些刁奴们不但把她捆了起来,还说上头下令,命她不得睡觉。

    她每每困意翻涌,眼皮都抬不起来的时候,就有人用针扎她。这些太监们说,上头说了,她的手是做事的,宫女的脸蛋也不能毁,那便扎腿吧。 熬了一夜,她的腿上多了大大小小几十个针眼,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原本清亮的嗓音也变得低沉沙哑。

    凌修媛皱起了眉头,既然她犯了惑乱宫闱之罪,那些小太监们让她吃些苦头也是正常的。何况,凌修媛刺客的心思都放在其他地方,也没有心情听她诉说这些委屈。

    “你是否有个亲姐姐在长信宫当差?”

    芙红身子明显抖了一下。却嘴硬否认:“奴婢姊妹三人,大姐嫁到了城郊务农,奴婢入宫时妹妹才三四岁,哪来的姐妹在宫中当差。”

    当初她姐姐主动向皇后请缨接了自己妹妹入宫,皇后的人就做好了安排。芙红的表姐认做她们的亲姐,对外只说是大姐嫁人了,二妹入宫。就怕有朝一日宫里查起来脱不了干系。

    “既然不是,那便巧了。世上竟然会有长相这样相似的两个人。”凌修媛捏起团扇把玩,她想事情时素来喜欢这样。

    芙红入宫时才十岁左右,小孩子五官没张开,家里穷,人又生的黑,黑瘦黑瘦的瞧着与她姐姐相貌并不相似。可是宫内养人,如今她细皮嫩肉,个子长高了些,五官也有了些变化。

    她去长信宫通风报信过几次,自己也清楚,她现在与姐姐容貌相似。可是,其他人都并未主动提起过这点。她又侥幸的想,长信宫宫人众多,姐姐是在不打眼的小厨房当差,不见得此事就能被芙蓉殿的人知道。

    却不曾想,差点被她给害死的杨悠然竟然脱胎换骨,摇身一变成了长信宫里的昕然,还阴差阳错的盯上了嫣青。

    “许是许是巧合吧。”芙红在衣袖下不安的捏住自己的双手,心烦的胡诌道:“奴婢听说这样长相相似的人也是时常有的”

    凌修媛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

    昨夜,在她躺下,皇上未来之前。她又见过了一次那老宫女。并拜托对方去探查一下皇后的小厨房里是否有个宫女叫做嫣青,与芙红长相可是相似。

    芙红见凌修媛不言不语,联想到她平日里那暴躁的脾气和憋不住气的性格,愈发的糊涂起来,摸不清她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能提到长信宫,能提到姐姐。芙红确定自己和嫣青已经暴露了,却又不确定暴露的有多深。如果她暴露的彻底,凌修媛为何没有向往常一样大发雷霆,命人发落她呢?

    凌修媛突然开口问:“嫣青比你大几岁?”

    芙红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娘娘,奴婢并不认识叫嫣青的人。”

    她彻底慌了,凌修媛这样说,想必是认定她与嫣青是姊妹了。

    凌修媛冷冷一笑:“你进我宫里,便是我的人了。无论是皇后还是你姐姐,都不可能来救你。若你现在倒戈,我还能留你一命。若不肯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前有芙悦,后有采月,芙红是知道凌修媛的手腕的。冒了一头的汗,哆嗦着抖了半天,才重重的磕了个头:“奴婢有罪!万望娘娘开恩!奴婢奴婢今后一切全听娘娘吩咐!”

    权修媛发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馨苑。

    据说她见红时并未开始阵痛,昨夜痛了一晚,到目前还没有生的迹象。景泰帝将皇后、容贵妃等众后妃叫到一起商议此事。容贵妃轻飘飘的说道:“权修媛是初产妇,生的时间长也是很平常的。”

    她瞟了一眼淑妃:“本宫记着,淑妃生三公主的时候也是花了一天一夜来着吧?”

    淑妃脸色微微一变,还是镇定的说:“臣妾是丢了两个孩子,身子虚一些。权妹妹年纪轻,这孩子洪福也高,一定能顺顺利利的给生下皇嗣的。”

    淑妃当年生下二公主后就极为不顺,一连丢了两个孩子才怀上三公主。都说妇人头一胎不容易,等第二胎以后就没有危险了,谁知道生三公主时她又碰上难产,足足生了一天一夜,险些没有保住性命。

    景泰帝对她一直心有内疚,还因此与皇后渐行渐远。此时经容贵妃提起,不禁睨了不言不语的皇后一眼。

    皇后衣着素淡,满面愁容,与打扮艳丽,神情轻松的容贵妃形成了鲜明对比。

    “本宫此刻十分忧心权妹妹。皇上子嗣虽比起老祖宗们要丰厚些,可是皇子还是少了些。”皇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咱们这些后妃最重要的就是能为皇上开枝散叶。我这会子真是乞求老祖宗们保佑,权妹妹能顺顺当当的位皇上生下一位皇子!”

    皇子?容贵妃面色变得极为难看:“皇后娘娘怎么就如此肯定,这定是个皇子!”

    皇后徐徐放下手里的茶盏,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景泰帝,又扫了一眼在场妃嫔们的神情,朗声道:“本宫也不过是许下个心愿罢了。容贵妃大可不必太过慌张。”

    容贵妃被这话激起,明面上就讥讽起来:“但愿娘娘是真心许愿吧!妹妹从前可不知道姐姐有这样的好心!”

    女人善妒,景泰帝不是不明白。所以,他对后宫妃嫔们的小心试探和争宠夺爱并不放在心上,甚至因为皇后和容贵妃两党关系前朝,而刻意让后宫达到相互制衡的局面。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喜恶,更不代表他就可以容忍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屡屡施展手段。他的确是厌弃皇后,可容贵妃这副嘴脸,也让人十分的嫌恶。

    “这会子最要紧的是朕的皇嗣!皇后许愿也是应该的,若不盼着朕的子嗣平安,趁早的回自己宫里歇着去!”

    景泰帝这话明显是在给皇后撑腰,容贵妃与皇后不和虽然朝野皆知,但是都是在私下里斗法,鲜少在台面上斗气。即使偶尔针锋相对几句,景泰帝也是和稀泥的圆过去,有时候还要更偏向容贵妃一些。

    从未想到有一日,皇上会和皇后一个鼻孔出气。容贵妃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余下几个后妃瞧着氛围紧张,都选择了独善其身,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

    就在这时,太监进来汇报,宫里来了消息。权修媛生产期间突然大出血,怀疑是发作后熬的药有些问题,此刻产婆们正在全力助产,十分凶险。

    景泰帝腾的站了起来,眉头皱成了川字。

    他原以为之前对容贵妃不闻不问就算是小惩大诫,她也不会再学皇后插手皇嗣之事,却不料想她还是不甘心!

    再联想到来馨苑前,权修媛曾去哀求皇后要一并过来,当时他们三个在一起商议,容贵妃便是百般阻挠。

    现在想想,阻挠的原因不过就是为了将权修媛一人留在宫中,这样才好下手!

    景泰帝并不是没有夭折过孩子,因为父亲对他的那份疏离,他对自己的孩子们也都不亲厚。可是,一想到凌修媛远在宫中遭人暗算,这位容贵妃却仗着自己父兄的军工,好整以暇的端坐高位,他就气的不打一处来。

    当下就决定他要亲自回宫!

    “来人!备马!朕要即刻摆驾回宫!”

    “皇上,臣妾同您一同回去。”皇后一脸焦急,立马站起身来:“皇上别怕臣妾碍事,臣妾也是会骑马的。”

    不管她现在是做做样子还是真心变了,景泰帝觉着,这才像是个做皇后应有的气度。

    “不必了。这里事务繁杂,还需你坐镇馨苑。朕盘桓不了几日就回来。”

    说完,景泰帝再没把看任何人一眼,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待他走远了,容贵妃才向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无力瘫软的坐在了椅子上。

    糟了!权茹丽知道自己不容许她留下这个孩子,皇后一定在皇上面前挑拨了一番,否则,皇上方才怎么会对她如此苛责?她提起裙摆,急欲回自己院子,问一问是否还有什么新消息。

    可是,皇后却没有让她们走的意思,还当众人的面特地对青美人嘱咐起来。

    “青美人,你年纪尚轻。需知男女情爱虽重,可这最重要的呀,还是为皇上生下一男半女。皇上正值壮年,正是繁衍子嗣的时候。你们其他这些后妃们也听着。等回宫以后,本宫便会差人为你们熬制一些助孕的药物。”

    她特地瞧了瞧刚被复宠,坐在角落里好不张扬的凌修媛。

    “似凌修媛妹妹这般年纪轻的,更要明白自己图的是什么。做女人呀,还是要图一图自己的儿女。”她最后还瞧了一眼一脸灰败的容贵妃,若有所指道:“都记着我今日的话!散了吧!”

    皇后走了,却让其他的后妃们心绪不安。资历老如淑妃这样的,知道皇后为了图谋子嗣下了许多功夫。自己一连两胎都是被人所害,却苦无证据,她十分奇怪如今皇后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

    容贵妃脚步匆忙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正要唤商也问话。初岚却急匆匆的进来,惊慌道:“娘娘!不好了!邢欧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