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里头点着灯,灯上画着仕女图案。点亮的灯偶尔引来几只飞蛾。凉亭周围开着碎玉花,各色小小的花瓣,一簇一簇。

    “他同你说了什么,说了那么久?”云暖从食盒中拿出几碟小菜一壶酒。“没什么,魅生可曾找过你?”江少拿过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

    “他不会主动来找我,昨晚若不是山鬼出现,我想他是会赶我走的。师父,我现在拿不住他到底对千羽是怎样的感情了,没准就像你我师徒一样。”她双手托腮,拿了颗下酒的花生米放到嘴巴里。

    “魅生将千羽嫁给锦砚后,确实不曾单独见过千羽,魅生此举还有后来发生的事情伤千羽伤的不浅。”江少道,白日里头主君的话又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惹祸的徒儿于他而言是这样的重要。可惜了……江少喝了口酒又跟云暖说起了当年的事。

    染千羽成亲后住在了锦砚的行宫,那时锦砚的母亲蝶夫人对于这桩婚事并不满意,锦砚是要继承君位的,可染千羽没有身份背景,对她来说除了模样生的好之外并无其他。最重要一点就是她是魅生的徒儿,她这心里头总觉得不踏实。

    蝶夫人在染千羽同锦砚成亲一个月后,便将以锦砚殿下要专心修炼闭关,暂不能同她一处免得走火入魔为名,将染千羽安置在后山别院。理由冠名堂皇,实则怕自己的儿子被千羽的美貌给吸引。甚至怀疑千羽是魅生特意安排在锦砚身边的。

    后山的别院安安静静的鲜有人往那儿去,院子里种着棵优昙花,千羽没事的时候总爱命人摆张桌子或者藤椅在树下。或是喝茶或是躺在藤椅上小憩。

    某日她身边的宫娥从外头回来欢喜的跑到她身边笑着说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千羽依旧闭着眼睛启口道:“何来的喜?”宫娥忙回答道:“夫人的师父也就是三殿下要娶亲了。”

    摇晃的藤椅上白色衣裙的女子睁开了眼睛,阳光透过花的间隙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夫人不开心吗?三殿下娶的可是东山神君的女儿。”见自家夫人不语,宫娥又补了句。

    “开心,怎会不开心,是该贺的喜。给我拿笔墨来。”她淡笑手覆盖在眼睛上遮住刺人的阳光。

    这是她成亲后给他写的一封信,贺他娶亲。千羽身边的宫娥将信送到魅生住处时,他正在执笔写字,老管家将信放到了桌上。

    素白的信纸上写着他的名字安静躺在一旁。终于他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将笔放好,目光才落到信上头。

    他拿出信,是张白纸。什么也没有淡淡的有些花香,忧昙花的味道。

    晚风一吹,烛火随着晃动,云暖口中的花生米味道不如往日,拿过酒壶给自己也倒了杯拎着杯子道:“我也给他写过信。真傻!可我写了字。那是我写给他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可千羽那时对魅生应该还是有期盼的,想见他对不对?”

    云暖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咳了几声。“可惜了魅生并未来见她。”江少伸手夺过她手中杯子。又瞪了她眼,若她喝醉了,怕有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痴情女子,薄情郎。”她叹了口气。世界多的是痴情的女子,少的是专情的男子。云暖心里爱她凡间的夫君,可对于主君带给她的伤害却在一直都在那儿,或许都不曾结痂,只是在凡间轮回时给忘记了罢了。

    然后她的心里有两种情绪对希泽的思念还主君崇明带给她的痛。

    “不见也罢,时间久了会忘记的。”云暖的手不自觉的扶到自己的心口。还痛吗?好像有点儿。心里头有个声音在问她。

    对于这样的痛,云暖归结为毕竟曾经崇明是她第一次喜欢的男子,又费了那么的心思。所以难免会神伤。

    后来如她师父江少所说,她的丫头给报了喜,于是她便照着江少的话,给魅生写了封信。无字的白纸信。

    她师父又说,在信送出去未得到回音的第三日,染千羽去魅生回到神宫所住的地方找过他。

    那日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杨柳依依,碎玉花开得极其的艳丽,随风吹散的香气引蜂招蝶。

    云暖觉得这样好的天气,容易显得人比平日里还要漂亮,更何况是本就生得好看的千羽呢?

    来到这个世界的担着染千羽的身份,这样的事她待出演。

    神宫外头种着忧昙花,花瓣摇摇欲坠的落下,落在的地上。落在她紫色的裙裾上。

    她站在花树下等他,对着他书房的位置。老管家送上一壶茶。云暖来的时候老管家就说过,殿下不得空。

    百年前的千羽等了,所以她也待等,况且她也好奇,千羽有没有等到魅生,若等到了他又会同她说什么。

    原本云暖是站着等魅生的,可站了太久有些撑不住,只好扶着院子外头的石桌坐下。还给自己倒了口凉透的茶水。

    云暖想这个魅生当真是不愿见千羽,她从日出等到日落到如今的月爬上屋顶。他书房的门依旧纹丝不动。

    以她一个局外人的眼光来看,他见她一面怎了?何必这样绝情呢?云暖深深的叹了气。

    书房的门嘎吱一声,橙黄的光从屋内照了出来,他的影子长长的印在地上。清清冷冷的看着她负手在身后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云暖想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合适,动了动嘴唇一字未出,因为云暖还未想好。“天色已晚,回吧!”在她沉思之际,魅生先开了口。

    “不问我为何要等你吗?”后来云暖发现魅生这句回吧说的很多。每次都赶千羽离开但凡他们独处的时候。

    “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魅生道,未接她问的话。“师父将徒儿嫁给了自己的哥哥,难道不该关心徒儿过的怎样吗?”云暖笑了笑向前走了几步,走向魅生。

    “如今的日子比你在琉璃岛时好上千百陪。何来不好?”琉璃岛荒凉,四面环水。湖上满是瘴气,那时的岛上什么也没有,是扶风君用来关押犯人的。可魅生却被自己的父亲关到那岛上,美其名曰磨练他。其实是让他自生自灭。若活着他的福气或死了那是他的命。

    云暖愣了愣道:“可那时有你在。怎会跟现在的处境一样,若可以的话,我宁愿我们还在琉璃岛。”她知道那样的时候魅生便是千羽的全部,她的世界里只有他就够了,不管是她对他是师徒之情还是男女之情都是如此。

    “放肆,说这样的胡话。”魅生的声音忽的抬高,从未有过的高,脸上的表情说不上的复杂。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在这样的夜里像清凉的风吹过。那句话又缠绵其中的情他不会不知道。

    云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痛,这痛让她觉得自己不是自己,方才的那些自己怎就脱口而出了呢?

    “怎会是胡话,那时琉璃岛上有师父有治儿。不对吗?师父你以为徒儿在说什么?”她的眉眼弯着带出笑来。

    青色衣衫的神君紧抿着唇,轻拧着眉头。此刻的她在笑,笑得的绝美,眼里流转的光比月下的荷塘上泛着的光还好亮还要好看。

    “他对我怎样,我现在怎样,师父不会全然不知吧?听闻师父要娶亲,特来恭贺。”她又从袖中拿出个锦盒。双手恭敬的呈上。魅生伸手接过道:“锦砚性子很沉稳,肯花时间在乞巧节带你入凡间,已经不易。好好珍惜!”

    “那自然。”她轻点着头,一溜发丝被风吹起,伴着忧昙花在黑夜里飞扬。未等她离开,魅生就回了屋,吱的一声门又被关上。

    橙黄的光也跟着收回。只留孤身站在院中的青色衣裙的女子。忧昙花飞的漫天都是。

    魅生吹了灯,站在窗前看花雨中的她,她转身离开时,他看不到她的容颜看不到她此刻神情。院门被掩上连她的背影都看不到了。他打开锦盒里头睡着枚忧昙花的发簪。这便是她送来的礼物,忧昙花的发簪,他曾经送她的。这一夜院中的忧昙花像是要开到落尽。

    云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一回来她便觉得全身一轻,可却有些累。一天未进食也不感到饿,爬上床一睡就到了第二日晌午。还做了好些梦,醒来什么不记得,可枕边却湿了一片。

    她师父江少跟她说了一下,她为何会那般,也就是之前崇明所说的“念”字,云暖是受染千羽“念”字的影响才会有那些情绪说那些话。

    云暖想这“念”有些强大,好歹自己也算个神仙从划分上来说高于染千羽这样的地仙。可自己却能被此“念”影响。

    但他师父说,她此刻的修为被影响是正常的,入了幽冥泉也损失了些仙力,还被寒毒侵了体内,待好好养养才复原。

    江少心中有一疑问便是依照云暖的修为入不了幽冥泉不说,断不会只损失千年修为,该一半才对,此事难道跟主君有关?他在心里头做此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