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贵妃怎么会忘,她十岁还未及笄便入宫,享尽荣宠。即使名字未上彤册之时,也在宫中盛眷最浓。皇上下朝之后总是第一时间来陪她。

    有时陪她读书赏画;有时她抚琴给他听;天气好的时候他们还一起出去踏青赏花,绿湖泛舟。

    即使未能侍寝又怎样,宫里谁有她的荣宠,谁有她能够这样时常的陪着他、伴着他?

    这是她一个人独享的荣耀,谁都不能与她相比!

    可是,当李淮玉进宫后,一切就变了!那毫不掩饰的无上荣宠!那整日整日的出双入对!

    她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她们在背后窃窃私语说着,李淮玉比她当年还要荣宠!

    这样无声的羞辱,让她怎么会忘!怎么能忘?!

    宁贵妃在前,李淮玉在后,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司乐所。

    司乐所归尚仪局所属,而其下又分为乐器、乐舞、乐声三大部分。每个部都有有一位正司乐和分管不同部的副司乐。虽然分为正副司乐,但称呼却统一均成为“司乐”。

    司乐所有三个部,自然有三位副司乐。乐舞部的主事姓萧,被称为萧司乐。

    宁贵妃将要驾临,自然乐舞部倾巢而出在乐舞部的门口等待接驾。

    宁贵妃和颖婕妤到的时候,就见到萧司乐带着乐舞部的人在门口迎接。既然是乐舞部自然是舞者最多,站在萧司乐的身后一个个身段玲珑,面容娇美,盈盈如含苞待放。

    见到宁贵妃与颖婕妤到了,萧司乐连忙带着久等的众人迎了上去,行礼道:“见过宁贵妃,见过颖婕妤。”

    宁贵妃淡淡的点点头免了大家的礼,便一路由萧司乐引着去了乐舞部的大厅。

    乐舞部中的舞者都是经过各地选拔上来的云国舞者的精英。当然,前几届舞魁大的魁首自然是和寻常舞者不同,往往都是身带品级的。

    宁贵妃坐在主位,颖婕妤陪下首。萧司乐则站在大殿,身后是往届舞魁大的魁首。其余的舞者,现在是没有资格站在这里的。

    “萧司乐,本宫今日所为何来想必你是清楚的。”宁贵妃眉毛微动,看向萧司乐。

    “回娘娘,关于天元节之事乐舞部已经在做准备了。群舞做了四个备选,待娘娘审看。”

    “呵呵,那你们可要好好跳啊。本宫素来对跳舞是不怎么精通的,可今天这‘云国第一舞者’颖婕妤可在呢,你们可不能像之前一样随便糊弄本宫了。”宁贵妃说话带笑,似寒暄,可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味。

    萧司乐闻言只是笑了笑,眼角带过坐在一边并未开口的颖婕妤,回话道:“娘娘说笑了,娘娘面前咱们哪里敢糊弄。娘娘欣赏水平之高,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萧司乐身后,大家都笑着接话:“是啊,每次娘娘来啊,我都怕自己跳得入不了娘娘的眼呢。”

    “对啊对啊,以娘娘的水平,那咱们拍马也是赶不上的啊。能不紧张么。”

    萧司乐身后,往届舞魁们你一句,我一句,轮番吹捧着宁贵妃。

    愣是没有一句提起了颖婕妤,大家都似乎齐齐忽略了颖婕妤也在场这个事实。

    宁贵妃听着大家的吹捧,只是微微淡笑着,也不说话。她是在等李淮玉的反应。

    而李淮玉却似什么也没听到似得,静静端坐,如玉的面庞却是丝毫情绪都没有透露。

    她独坐一旁,似与大殿中人都隔开了,却又奇异的与大殿中的气氛又有一丝相容,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大家争相追捧着宁贵妃说了几句,渐渐气氛就有些凉了下来。

    宁贵妃似笑非笑,李淮玉面色不动。萧司乐见此也无法,只得又笑斥道:“一个个嘴皮子耍得这么溜,还不快下去好好准备准备,让娘娘好好指点指点。”

    说罢又对宁贵妃道:“娘娘要不先过过眼,没有娘娘的指点,咱们这舞啊都排得不踏实呢。”

    宁贵妃勾了勾嘴角轻轻的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萧司乐连忙让往届魁首们行礼下去准备,不一会儿殿上便是真的安静得只剩呼吸声了。

    不过这种沉默并未持续很久,随着丝竹声渐渐响起,只见一排排舞者水袖轻遮于面,盈盈而出,眉目含情,身段柔和。

    天元节为国之重事,八个比试项目中,司乐所的任务只有“舞”这一项,因此,早在几个月前,乐舞部就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编舞和排练了。就连尚仪局的最高主事韩尚宫都发了话要让司乐所各部全力配合乐舞所的需求,务必要要不能在天元节失了手。

    与其他部不同的是,乐舞部是流动最大的部门。宫中的舞者过了十八岁,若是没有混到品级则将要被放出宫去自行嫁娶。而自从有了舞魁大后,乐舞部的品级名额几乎都默认是每届舞魁大的魁首。

    萧司乐曾经也是舞魁大的魁首。不过,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司乐下还分设典、掌二职,每职两人。因此,整个乐舞部有品级的舞者一共只有五个,分别正是此次舞魁大之前五届舞魁大的魁首。

    因此,乐舞部虽说品级几乎分流不到其他舞者的头上,可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更新速度也是颇为骇人。

    萧司乐今年已经三十有八,原本按理今年李淮玉作为舞魁大的魁首,若是如常例入了乐舞部,那么萧司乐这个司乐的位置恐怕就离换人不远了。

    当然,换人并不意味着便要离开皇宫。若是萧司乐能有本事,高升或是换到其他部或者其他司,也是一帆大好前程。

    而对于典、掌二职之人来说,她们对司乐这个位置早已觊觎多时,每年的舞魁大都是她们要蠢蠢欲动为自己谋划之时。

    司乐这个位置并不是按年龄和进宫的年岁而定的。当然,宫中所有的位置都不是按照年龄而定的,能混到哪一步端看个人的造化和手段了。

    可是今年却与往年不同的是,作为魁首,应该入乐舞部的李淮玉竟然运气好到一步登天直接入宫被接做了主子娘娘,更是在入宫后第二天便生了位份成了高高在上的颖婕妤,与她们这些“前辈”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

    于是,这些同是魁首的“前辈”们心中的酸意和嫉妒,可想而知。

    编排的四个群舞,分别由四个魁首作为领舞。由于李淮玉的在场,大家都憋足了劲的想要在李淮玉面前显露自己不凡的舞技和功底,让咱们的“主子娘娘”瞧瞧,别以为当了舞魁,做了娘娘,就觉得自己的舞天下第一了。

    呵,还什么“云国第一舞者”,这简直是赤裸裸地在这些前辈们脸上删了一个大大的耳光。

    于是,四段舞,舞者们都完美地将其演绎得美轮美奂,足以见是深深地用了心思的。

    待四段舞跳完之后,宁贵妃微笑点头轻轻鼓掌道:“还说没有糊弄本宫,看看你们方才跳的便知,果然是颖婕妤在,你们的舞是跳得更好啊。”

    萧司乐对这四段舞自然也是费了大心血的,因此面上颇有得意,嘴上却谦虚道:“是娘娘多年指点得好,有娘娘的指导她们若是一点儿进步都没有,那才是该罚该罚了。”

    宁贵妃道:“我哪里会什么指点,这要说指点啊,自然是咱们的‘云国第一舞者’颖婕妤才是个中好手。”

    这是宁贵妃在入殿后简短的几句话中第二次提起‘云国第一舞者’的称号,李淮玉心知肚明,这是故意挑拨这些舞者,增进她们之间无形的矛盾和对抗。

    “颖婕妤,你说说看,对这几段舞你有什么指点指点的。你可是‘第一舞者’,若是能指点一下她们,她们必然是能脱胎换骨啊。”宁贵妃笑着侧头,似打趣般对着李淮玉道。

    李淮玉这个时候终于不能再仅仅只是坐着保持沉默了,于是微笑道:“娘娘过誉了,淮玉只是多学了几年舞而已,并不敢妄称第一。这几段舞皆可看出是用心之作,曲风优美,节奏适宜,动作亦连贯而柔美,皆可谓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听到李淮玉的赞赏,几个领舞的曾经的魁首前辈皆面带骄傲。这舞蹈都是她们精心编,用心排的,自然是极好的。

    宁贵妃见此又笑道:“那颖婕妤认为,哪支舞在天元节作为比会更好呢?

    听到宁贵妃的问话,几位领舞又颇有些紧张期待和……纠结。

    毕竟,若是被选中为最终的参舞曲,自然是对自己编舞的一种肯定,可是她们没忘记每年的天元节领舞都是新一任的舞魁大“魁首”,虽说李淮玉如今是颖婕妤了,可是这圣上刚一颁布对天元节的安排,宁贵妃今日便带着颖婕妤前来,自然众人心里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若是被选中了,虽说是代表着自己这个“舞”是最好的一支,但是自己的领舞也要被李淮玉所替代,这种自己的作品被别人冠上了名出了风头的事,恐怕谁都会心里有些不舒服吧。

    一时间,乐舞部的大殿中,气氛便有些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