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因为宁贵妃的话,乐舞部的大殿气氛变得有些沉重。而李淮玉似乎并未感受到这种沉重。

    只听她轻轻地笑了笑道:“娘娘的眼光一向是极好的,这等大事自然是由娘娘来定。臣妾看来,就舞艺和编舞来说,这些舞都是极其不错的。不过对于天元节的盛事,臣妾并无经验,还得靠娘娘来选出其最为合适的舞曲。”

    这便是一脚将宁贵妃抛来的难题又踢回给了宁贵妃,而且又不留痕迹地将四位领舞都夸了个遍。

    果然李淮玉的话一出口,四位领舞对她的敌视便微微降低了些。当然,自然是因为李淮玉的“识货”,让她们觉得自己得到了肯定以及用舞震慑到了这个“后辈”。

    宁贵妃见李淮玉压根不接茬,也不着急,只悠悠道:“颖婕妤说得没错,若是但从舞来说,这四支舞蹈皆是上品。可颖婕妤毕竟要领舞的人,自然是要选一支更为契合更能表现出颖婕妤舞艺之精湛的舞蹈。这个舞,恐怕得要颖婕妤自己选了。若是让本宫来选,可不一定有颖婕妤自己选的贴合心意啊。”

    宁贵妃今日既然待李淮玉来了,自然是有备而来,若是让她这么轻松的便躲了过去,那才真是白跑一趟。

    果然听了宁贵妃的话,众人原本转移到宁贵妃的目光又转回了李淮玉的身上。既期望自己的编舞被选中,又紧张选中之后领舞便要换人,这种矛盾心理之下,几乎所有人都不能平静。

    可李淮玉却是岿然不动,依旧淡笑道:“选舞哪里是这一天两天能决定的,自然是要慢慢看,慢慢赏。这天元节盛事,舞不仅是技艺的比拼,也是气度的比拼,定然是要娘娘您来拿主意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却是一句便将宁贵妃剩下的话给堵死了。

    但宁贵妃倒也不恼,颖婕妤能一进宫便荣宠压过她当年,自然是有几分手段的。若是能这么简单的将她给套住了,她反而会觉得奇怪。

    这次来只不过是试探而已,当然,也免不了要挑拨一下。毕竟,找堵这事儿,还是要借众人之手才更有效果不是吗。

    于是宁贵妃笑道:“也是,本宫今日却是有些急了。这事儿确实应该慢慢来。颖婕妤身负领舞重任,那从明日起便来乐舞部这儿和萧司乐以及各位典、掌来研究舞曲吧。以颖婕妤的水准,本宫相信定然能为天元节排出一部满意的参舞曲的。”

    接着,宁贵妃又转头对着萧司乐道:“萧司乐,颖婕妤可是有咱们‘云国第一舞者’之称。舞技水准之高可是在云国老百姓中有口皆碑的。关于天元节排舞一事,你可要好好的听取颖婕妤的意见啊。本宫对颖婕妤的水准,可很是相信的。”

    李淮玉毫不意外宁贵妃的安排和一句又一句,一层又一层的挑拨。宁贵妃这几句话几乎是把李淮玉架到了乐舞部所有人的对面。

    但自宁贵妃派人宣她来她就做好了会有这一步的心理准备。因此,即使因为宁贵妃的挑拨,感受到了从萧司乐到领舞到普通舞者皆散发出来的一种敌意,李淮玉仍旧淡定轻笑,丝毫不为所动。只淡淡回:“是,臣妾谨遵娘娘吩咐。”

    不怒、不恼、不骄、不躁,这李淮玉年龄不大,却比她想象中还要老练得多。宁贵妃心中暗忖,果然是颇有些手段,怪不得能这么拢得皇上的心。

    萧司乐虽然在听了宁贵妃的话后心中颇为不愉,可她在宫中二十余载,早已不是那些还会把情绪方才脸上初入宫的新人。因此,即使心中颇为不愉,却依旧笑道:“是,奴婢谨遵娘娘教诲。颖婕妤舞艺之高超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奴婢定然会好好配合颖婕妤为天元节编排出一出好舞的。”

    话虽好听,却无论如何都透露着一丝酸溜溜的感觉。

    她萧司乐是乐舞部的司乐,掌管乐舞部二十余年,即使现在年纪大了,不是跳舞最好的,可是她自认为自己编舞的水准与欣赏水准皆颇高。可宁贵妃那话中之意便是要让她一个乐舞部的管事去配合她一个新舞魁,真真是让人笑话极了。

    可是谁让这新舞魁运气好,一步登天做了婕妤,她自然也不能明目张胆地与其唱反调,因此只能语带酸意了。

    特别是在听到李淮玉似理所当然一般的回答时,萧司乐的心情可没有她的笑脸灿烂。

    宁贵妃见目的已达到,便不再多留,道:“那你们就好好排着吧,本宫过几日再来看看。有颖婕妤在,希望那时候,能让本宫看到更为精彩的舞曲啊。”

    说着起身向外走去,萧司乐便率领众人躬身行礼相送,道:“恭送贵妃娘娘。”

    李淮玉自然此时也起身行礼。且方才宁贵妃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让她在此为天元节与乐舞部好好“商量”,因此宁贵妃虽然走了,可李淮玉却没有离开。

    在送走了宁贵妃后,又坐回了椅子中。

    宁贵妃离开后,月舞部的大殿气氛便没有方才那样的“融洽”了。按理说此时大殿上位份最高的当属颖婕妤李淮玉。可她并没有坐到上座,依旧坐在下首方才坐的椅子上。于是萧司乐便走到了李淮玉对面的椅子坐下,面色淡笑,却笑意不及眼眸道:“颖婕妤可是还有何见教,对咱们的舞蹈有什么指点的吗?”

    李淮玉并没有急着说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拨了拨茶叶,然后慢慢地品了一口,再缓缓放下。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缓慢而优雅,却让人忍不住不自觉地屏息,怕发出一点儿声响都破坏了这如画一般的美景。

    原本略有些想看热闹的“前辈”们似乎都被李淮玉这一手给震住,一直到茶杯被放在木桌上,敲出一声轻响之时,众人才似乎恍然从梦中醒来似的,纷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萧司乐原本端着的笑脸渐渐收了起来,变得略显严肃。而方才心中存着看热闹心思的“前辈”们也纷纷收起了轻视。

    “大家的舞编排得都很用心,也都跳得很好。若是在寻常宫宴上,自然是足以喝彩,不过若是上天元节,难道不觉得太过小家子气了吗?”李淮玉见大家都被震住了,这次啊缓缓开口。

    声音虽然柔美,可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

    听到李淮玉的话,萧司乐以及四位“前辈”皆面色有些不太好看。这话怎么说的,难道是说她们上不得大台面吗?

    李淮玉说完便停了下来,目光缓缓扫过五人,将她们的表情俱收入囊中后,淡淡一笑,道:“不服气?你们把天元节当什么了,当成寻常宫宴去对付?天元节,可是其余三国使者以及参之人,加上许多附属国的使者都会到云国来,都会来看你们的比试的!”李淮玉声音变得不在柔和,“你们自己好好想一想,有多少人会在看台上看你们,而你们呢?出多少人?一支舞三十个人?”

    李淮玉的话如同一道利刃刺入五人的心里,大家确实不服,可是听见她的话却又无法理直气壮的反驳。

    不过大家都是参加过上次天元节的老人了,虽然觉得李淮玉的话有道理,却不愿意就这么被她给压下去。

    萧司乐掸了掸衣袖反驳道:“颖婕妤此言差矣,奴婢们都是参加过天元节的。也没见一定要人数多才能显得大气啊。”

    听见萧司乐的话,其他四位领舞纷纷反应过来,你一言我一语道:

    “对啊对啊,我带队参加天元节的时候,不也是三十人吗?也没觉得小家子气啊。”

    “是啊,我参加的时候也是的呢,咱们云国的舞蹈,哪里是其他三国可以比拟的。”

    “对啊对啊,咱们云国的舞还需用什么人数来凑气势啊。那才真是小家子气吧。”

    而只有一个领舞站在一旁并未出声。

    萧司乐见大家说得都在理,便颇有些得意道:“颖婕妤,要不您再回去翻翻典籍?”

    李淮玉见大家说得不亦乐乎,忍不住嗤笑一声道:“杨掌史,你说说,你参加天元节的时候,咱们云国的舞,是一共有多少人?”

    杨掌史便是站在一边并未参与到其他人“讨伐”李淮玉没见过世面的唯一一个领舞。

    听到李淮玉的问话,杨掌史脸色一白,嘴唇嗫了嗫,却没有发出声来。

    原本正兴致昂扬“讨伐”李淮玉的其他三位领舞见杨掌史在一旁嗫着嘴不敢说话的样子,纷纷催促道:“杨掌史,你怕什么,说啊。”

    “对啊对啊,让咱们的婕妤娘娘知道知道,你那一届天元节咱们云国的舞队有多少人。”

    反倒是萧司乐此时有些反应了过来,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

    见大家都纷纷催促,李淮玉清冷的目光也一直都盯着她,杨掌史最后吞吞吐吐,声若蚊蝇吐出了一个数字。

    而那声音就连站在她身边的另外一位掌史都没有挺清楚。

    “什么?你刚刚说的多少?”那名掌史下意识追问了一句。杨掌史却涨红了脸,又嗫了嗫嘴没有说出来。

    “让我来替她说吧,那一届天元节咱们云国的舞蹈一共出动了两百五十三人。”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而这句话,却让所有人都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