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天元节的后庭主事安排,果然如方才宁丞相派来给宁贵妃报信的人所说,第二日就有圣旨颁布,并分别送到了四妃的宫殿。

    宁贵妃接旨之后拿着那卷刺眼的圣旨手紧紧攥了半晌,最后猛地甩到了月絮姑姑的怀中恼恨道:“好好收着。”

    与宁贵妃正相反,薛淑妃则喜滋滋地接了圣旨。她在秋狩上下活动力图表现,未尝没有为天元节做铺垫。可是她也没有想过在天元节竟然能负责主事。毕竟天元节这么重大的活动,可不是秋狩上随随便便主持一个活动而已。

    这道圣旨如同一个大大的惊喜突然的砸到她的脑子上,让她瞬间有了一种不可置信的眩晕感。一直把圣旨上的每个字都翻来覆去一个个的看个清楚,才晕乎乎地相信了这个馅饼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正好掉到了她的手里的。

    于是,薛淑妃非常大手笔的赏了宣旨公公许多赏银,又吩咐落秋姑姑给晴舒宫里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每个人都赐了赏赐,整个晴舒宫自宣旨公公走了之后都洋溢着一股喜气。

    而对于这道圣旨,刘德妃的馥雪宫与万贤妃的岚虹宫却平静许多。

    对于天元节皇上给她安排的任务,刘德妃非常平静的接了圣旨,不见喜怒。按例赏了宣旨公公一些赏银后,便让珠盈姑姑送宣旨公公离开了。

    倒是珠盈姑姑在送走传旨公公后颇有些兴奋道:“娘娘,这可是大喜事啊。天元节这么重要的事情,皇上还是念着娘娘的啊。”

    刘德妃将圣旨放入盒中收好,淡笑一声道:“皇上不是还念着本宫,是不得不用本宫。”

    明黄的圣旨即使在不甚明亮的房间内似乎也反射着耀眼的光华,诉说着自己的身价不凡。刘德妃静静地盯了那圣旨一会儿,才合上盖子,走到桌前坐下。

    珠盈姑姑虽不太明白刘德妃方才那句话的意思,可却也能看得出刘德妃的心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于是便知趣的没用再问下去。

    当然,若是赫玉儿在这儿,定是能明白刘德妃那句话的深意。

    不得不用,自然是用她来掣肘宁贵妃。

    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庭,无人不知这天元节的重要性。后宫无主,若是宁贵妃独掌天元节后庭主持事宜,简直是明晃晃地在告诉大家宁贵妃就是无冕之后,即将登上后位。

    这自然不是司徒睿想要看到的局面。

    那么,不让宁贵妃一人独大,唯有另外扶持人去掣肘宁贵妃。而她刘德妃,则是最好的人选。

    她家世与宁贵妃相仿,即使云国以左为尊,右丞相也不比左丞相差很多。

    她“进宫”比宁贵妃早,虽说真正的封妃是在宁贵妃之后,可数十年一起成长起来的青梅竹马的感情,至少可以说她的“资历”可是谁都无法相比的。

    而且,她位属四妃之二,与宁贵妃并无太大差别。

    无论从自身条件或者外在其他条件,她都是掣肘宁贵妃的最好人选。

    所以,皇上才会将那六个项目一分为二,分给她和宁贵妃。

    至于骑射分给了薛淑妃,自然也是为了不让她与宁贵妃二人独大而再扶持的薛淑妃,以给她们敲作警钟。

    一环扣一环,走一步算三步。

    司徒睿这个旨意不止是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也是面面俱到的将所有情况都掌控到了他的手心里。

    让众人看明白,他,才是最高的权力掌控者!

    呵呵,那个曾经一同玩耍的少年,终究是长大了。

    刘德妃微微比起双眼,似乎还能看到曾经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拉着她的手,奔跑在铺满落花的小径上,笑容那么的明亮又温暖。

    这道圣旨如同一个小石子突然投在刘德妃的心湖里,泛起些许波澜。

    而当万贤妃接到这个圣旨的时候,心中却波澜未起。

    岚虹宫许是因为万贤妃一向身子不太好的缘故,因此总是静悄悄的,不似旁的宫殿那般热闹。

    打赏了宣旨公公,并亲自将公公送到门口后。万贤妃的贴身大宫女青玲姑姑又迅速地折返,回到了内室。

    代表着皇权至高无上的圣旨被万贤妃随意地丢在桌子上,散乱不堪。而万贤妃则对着镜子静静地看着镜中的人儿。

    青玲姑姑上前将圣旨卷好,收入专门存放圣旨的盒中。此时,万贤妃拿出了一个头如葫芦状的乐器,放在嘴边开始吹了起来。

    轻柔的乐声从这个葫芦状的东西中飘出,带着丝丝清甜,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思念。

    这是万贤妃家乡的乐器名叫葫芦丝。是万贤妃在入宫之时从家里带过来的。

    她是云国最大的附属国啰揶国最受宠的公主,为了表示臣服之意在及笄后便被父王献给了方登基未久的少年皇帝。

    而当时急需稳固自己皇位的皇帝也很大方的封了她为四妃之一,排第三的贤妃之位。

    当时父王颇为高兴,觉得自己在这时候献上公主,得四妃之位,是颇有成算的一步,往后她这个贤妃定然会愈发受宠。

    可是父王忘了,她在这个皇宫里形单影只,无权无势。依靠那点微薄的皇恩,呵呵,不如求神拜佛自己不要消失得太快。

    作为一个异国的公主,即使是云国的附属国,即使她一进宫便位列四妃之一,但是她也很清楚的知道,那至高无上的后位永远与她无缘。

    能够位列四妃,是她最大的荣耀了。也仅仅是因为当时少年皇帝急于稳定帝位因此安她父王心的一个手段而已。

    这几年在宫中,她收起所有的锋芒与脾性,甚至一直声称自己体弱,常年服药,就是为了在这倾轧的宫廷保住自己。

    她从未奢求能更进一步,可是她也曾是那至高无上被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即使收敛锋芒,也不能任人随意践踏!因此,她是柔弱的“万贤妃”,却不会是可以任人欺凌的“万贤妃”。

    这是她身为公主最后的底线和尊严。

    因此,这“掌管宫中庶务”的事物,对她来说不过又是皇上找不到人便又想起来利用她的一个手段而已。

    就像秋狩时她主动以身子不适的缘由没有跟去,而是在宫中替他管理庶务一般识趣,她在他的心中,不过是一个好用、合用,必要时候随时能够拿出来用的工具罢了。

    这一点,她初进宫的时候未曾看破,曾经伤心流泪。

    可在宫中五年,她早已看清自己应处的位置。

    她也曾怨过、恨过。怨父王为何要将她送入这个残酷的牢笼,恨皇上为何永远都只有在利用她的时候才能想起她来。

    可是最终她释然了。

    她想,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她及笄前被父王捧在手心,将一生的好运气都用光了,因此及笄后便只能在这吃人的牢笼里苦苦挣扎。

    不过还好,还好有葫芦丝可以陪她。

    这个家乡的乐器每每吹起的时候都能让她心灵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与释放。在乐声中,一切都变得那么的浅薄,那么的不重要了。

    一曲尽了,万贤妃却久久地沉浸在乐曲的余韵中,微闭着双眼,睫毛轻颤。

    这样的万贤妃,突然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那是一种超脱了容颜与气质的,仿佛空灵般的令人不忍亵渎的美。

    这样的万贤妃,是谁都没有见过的。那样的灵又那样的静,那样空又那样的美。

    不知道若是司徒睿能有幸见到这样的万贤妃,会不会后悔自己曾冷落过这个女子多年呢?

    一道关于天元节的旨意,在后宫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

    无论四妃是如何作想,旨意已下,准备的时日又无多。自然四妃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而掌管庶务的则万贤妃是四妃中最清闲的一个。如今宫中妃嫔们都把目光投向了天元节,盘算着怎么能在天元节出出风头,自然这庶务除了一些日常的事宜直接按例而循之外,也没有什么事来专门打扰到她了。

    而万贤妃也抽身抽得彻底,干脆也不出宫殿,在自己的宫殿里优哉游哉,摆明了不去参合天元节的事情。

    而其他三妃,宁贵妃负责琴、画、舞三项。琴与画,除了在宫中的琴师、画师中寻找之外,各宫妃嫔,高门贵女,也都纷纷自荐而上,力争表现。

    而舞,则当仁不让的是由舞魁大的魁首,有“淮玉仙子”之称的颖婕妤李淮玉担纲大梁,领舞之重任责无旁贷。

    而李淮玉在那日赫玉儿的“提醒”之后,却对领舞一事,有了自己的另外的想法。

    不过当宁贵妃为了天元节宣召她去琼凌宫时,李淮玉还是去了,并跟在宁贵妃身后一齐去了司乐所。

    不过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却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司乐所在琼凌宫东南的方向,宁贵妃带着颖婕妤一路无话,径直向着司乐所的方向行去。

    自秋狩回宫后,司徒睿忙于天元节的准备,也甚少来后宫了。因此,后宫之中也没有所谓的“专宠”“独宠”“盛宠”了,很是平静。自然,李淮玉也深居简出,往常没事儿并不出现在大家面前,慢慢地,似乎大家就忘了她秋狩之前盛宠的情形。

    可是即使所有人似乎都忘了这件事,宁贵妃也绝对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