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峰回路转跌宕起伏的惊马事件,就如今看来,最大的赢家莫过于宁贵妃了。虽然她也摆脱不了“幕后黑手”的嫌疑,可就如今看来,嫌疑最大的却要数刘德妃了。

    毕竟那指使郑公公下手去害颖婕妤的可是德妃宫里的二等宫女,虽说那宫女说是被人胁迫,可威胁指使她的黑衣人却没有被抓获,因此德妃并不能被免除嫌疑。

    宁贵妃即使自己身上顶着嫌疑,却依旧得意,正是因为此事动摇了德妃在皇上心中的信任。历来,虽然德妃不去争宠,可皇上却很信任德妃。这也是她在历年来的斗争中吃过几次亏之后才发现的。

    如今,德妃最大的护身符――皇上的信任,却被狠狠地动摇了一下,虽不致全然破裂,但有了裂痕,离毁灭又有多远呢。

    到那时,德妃拿什么跟她争“皇后”这个位置呢!哼!

    宁贵妃坐在上首不置一词,看见旁边司徒睿听见落云回报并未捉到黑衣人时难看的神色,暗暗垂下眼睑,并没有在此时添油加醋。

    这下手的人都死了,无论皇上怎么判决,都是在德妃心上插上一刀罢了。这种情况,她又何必再去出头呢。意味深长地瞟了德妃一眼,宁贵妃微微蹙眉,似与皇上一般因未找到黑衣人而不悦。

    赫玉儿站在德妃的身后将整个事件全部都梳理了一遍,发现宁贵妃给德妃插上这一刀最关键之处是用对了一个人――张婕妤。

    在座的都知道,张婕妤是司徒睿的人,她既不属于宁贵妃阵营,亦不属于其他争宠阵营。在司徒睿心里,张婕妤是一个不争却也不会去算计他人的人。因此,若其他人说话,司徒睿或许还会思考是否有什么阴谋算计在里面,而她说的话,司徒睿才会相信,是“事实”。

    而宁贵妃,正是利用了这个“事实”。

    事实虽不假,可却也能因势利导不是么。譬如今日的“事实”就让宁贵妃赢了个满堂彩。

    德妃依旧坐在位子上,不言不语。可若是细看,就能看出她平静脸庞下压抑着的怒火。赫玉儿看了而看德妃紧绷的背部,转眼看到高位上散发着怒火的司徒睿。而正巧,司徒睿也看向她的方向,两人一瞬间对了一眼,赫玉儿轻轻地微摇了摇头,眼神便错了开来。

    “把他们都带下去吧,既然颖婕妤是在围场受伤,围场、行宫所有的奴才皆有失职之过,罚每人半年俸禄,然后每人自己去戒律司领五十大板子。”司徒睿淡声吩咐,接着又看了看落云道:“落云等侍卫护卫不利,理应重罚,念其抓住凶手将功补过,功过相抵,命其严密保护颖婕妤安危,不得有误。”

    “谢陛下隆恩。”落云叩首谢礼。

    接着司徒睿顿了顿,又瞟了端坐的德妃一眼,接着说:“德妃御下不严,致使颖婕妤遭此大劫,罚俸半年,秋狩结束后于馥雪宫禁足一个月,为颖婕妤潜心抄写《金刚经》,以念其大好。”

    “臣妾谢皇上恩旨。”德妃面色平静的接旨,到此时,她的情绪已经能够完美的控制了,输了就是输了,无论是谁给她下套,这宫里这种尔虞我诈太常见了,可惜她却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以至于如此被动。

    听了司徒睿的判罚,宁贵妃心中却有些暗暗的失望。虽然她知道司徒睿定不会对德妃大加惩罚,但却没想到会包庇若斯。颖婕妤可是他现今最宠爱的婕妤,可这般害命的事情却因为德妃这样草草的给了了。

    禁足一个月,呵!当年有位正得宠的贵人无意中冲撞了德妃,就被整整禁足了三个月。待禁足过了后,也没有再被召见过,此时都不知人在哪儿了。可如今德妃身负谋害皇妃的嫌疑,却只小小的禁足一个月!

    而且陛下玉口金言罚了一个“御下不严”,轻轻松松将“谋害皇妃”的罪责替她挡了去。真真是让人不嫉妒都难。

    若是自己,陛下会不会也如此呢。宁贵妃扪心自问,心中却愈发失落了。

    不过她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那人只是答应了她保她无恙,并未答应一定能够拉下德妃。她也该知足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狠狠地瞪了一直乖乖站在殿下的宁三公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还要她来给他扫尾巴。

    没错,这事确实不是宁贵妃吩咐人做的。她还没有那么蠢,众人皆知她善妒,心狠。若是来围猎第一天就朝李淮玉下手,不是昭示着是她干的吗?虽然她也确实很想,可她还没失去理智。

    因此,当事情发生的最初,她觉得是有人想要一石二鸟,除掉颖婕妤再嫁祸于她。可那晚却收到宁家的传信,原来这宁三竟然蠢得沉不住气,自以为是的办了这件事,却还搞砸了。

    真真是成不了大事的蠢货!幸好她急忙联络了那人帮宁三把这烂摊子给兜了起来,不然她这次定然难逃一劫。宁贵妃心中想着,对宁三愈发是看不顺眼了。

    纷乱的“惊马事件”从最初的雷霆震怒,到最后雷声大雨点小,终归是落幕了。宁贵妃陪着皇上去看颖婕妤,让众妃都散了,于是众妃纷纷带着宫女们回自己的宫室,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围猎场。

    大家心里惴惴,真凶到底是尚未找出,说不定下一个受害人就变成自己了呢。

    德妃来得晚,走得也不快。赫玉儿既然是与德妃一同前来,自然亦是随着德妃一起走。路过淑妃的时候只见淑妃得意地昂着头瞥了赫玉儿一眼,意有所指对德妃道:“哎呀,有些人哪,就是运道不好,以至于也拖累别人惹事上身。德妃姐姐福大,自是不怕,妹妹我可不敢像姐姐,那种人啊,妹妹我恨不得能离三尺远呢,不然哪天被连累得命都没了才真真是冤呢。”

    这话,竟是暗指德妃被“牵连”此案是因为赫玉儿的运气差,连累了德妃的运道也变得不好才会有此一事。

    小兰跟来赫玉儿身后,原本正低眉顺眼地往前走着,听到此话猛地抬头,等着薛淑妃,刚想开口反驳,却被赫玉儿一把按住了。

    看见赫玉儿平静无波的脸,小兰动了动嘴唇,最终是把话咽了下去。

    德妃被薛淑妃拦住去路,又听她一番挑拨的言论,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淡淡地瞟了淑妃一眼道:“妹妹既然这么有精神,不如去围场散散步。姐姐乏了,就不陪妹妹了。”说完看也不看薛淑妃一眼,带着人绕过薛淑妃走了过去。赫玉儿自然也带着小兰跟上。

    没想到薛淑妃竟然会在这时候这样挑拨了一番,赫玉儿边走心中边思忖着。虽然大家都知道薛淑妃看赫玉儿不顺眼故意挑拨,可若是德妃信了淑妃这番话怎是可好,毕竟这话说起来却也是有理,云国虽然不崇拜神佛,但也是信运道的。

    许是因为心虚――毕竟是她让司徒宇帮忙把事情栽赃到德妃头上的――因此,赫玉儿埋头想了一路,若是德妃相信了薛淑妃的挑拨,把这事儿都归结到她头上,该怎么去扭转德妃的看法。

    “你可是在想,我是不是会相信薛淑妃的挑拨?”一路上一言不发的德妃突然开了口,一问就是这么犀利的问题,赫玉儿一愣,连忙回答:“玉儿不敢。玉儿只是愧疚自己福运薄,怕是连累了德妃娘娘遭受这被人嫁祸的无妄之灾。”

    “呵呵,福运。”德妃讽刺地一笑,“在这宫里活得长可不是靠的福运。”

    赫玉儿听了这话哪里能接,只做出惴惴的模样。

    德妃也不一定要她回答,接着又说道:“你别多想,本宫知你无害我之心。”

    赫玉儿听到德妃这样说,连忙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道:“娘娘明察,玉儿愿为娘娘肝脑涂地。”

    以退为进,伏低做小。

    别看赫玉儿接的这两句话简简单单,里面的学问却不简单。先是以退为进,承认淑妃说她运道差,却模糊了定义,将运道改成了福运。若说这福运,一个小小的美人,自然没有贵为四妃的德妃的福运深厚,无论怎么说这话都不会错。

    且德妃既然听了淑妃的话,若是不认同,赫玉儿这般“愧疚”自然表明她对德妃的拳拳心意。若是追究,自然是不能明究。可赫玉儿将话这般大喇喇地说了出来,若是德妃往后为难于她,大家就会说德妃仗势欺人,不辨是非。毕竟众人皆看得出来,这次事件,宁贵妃可是出力不少。当然,赫玉儿也没忘将宁贵妃提出来给转移仇恨,那句“嫁祸”可不是随便都能说得。

    于是,不过一转眼,赫玉儿阴谋阳谋都摆了出来,端看德妃到底是怎么想。

    万幸,德妃似乎并未相信薛淑妃的挑拨。

    这样的情况下,赫玉儿自然要对德妃的信任表现出极大的感动来。无论是真是假,参杂了多少水分,不过是一个表态而已。

    表态即使德妃眼看着最大的护身符出现了裂缝,境况有危,也愿意站在德妃这边。

    这宫里的门门道道,真是一句话要转八个弯。

    不过却说德妃听了赫玉儿的表态,脸上却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欣慰,道:“你今天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此时,已到了德妃的宫室门口,赫玉儿未多说什么,福了福身就带着小兰回自己的宫室。

    路上,便对小兰吩咐说:“小兰,回去之后你就把我那件湖绿的襦裙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