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顷歌仰头,阳光迷眼:“我在人间听折子戏时知道了一点,做后妈的都比亲妈恶毒,下场也很惨,我还没有想自残的打算。”

    移步,又转身道:“夭小狐,你是不是觉得我有做后妈的潜质才这么问的?”

    夭小狐熊抱树干,慵懒的眨眼:“我没有这么说,我的意思是,你做后妈一定会颠覆这条不刊之论。”

    “那不是一个意思?”白顷歌的语调如十月的秋雨,淅淅沥沥,清凉带着一丝寒意。

    夭小狐刹那间清醒神志,从翠绿的浓荫中滚落下地,抱着白顷歌的腰,傻兮兮的笑:“小白,你不要乱想,我的意思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假设,假设是不存在的。”

    小心觑了一眼她不动涟漪的脸色,今日注定善了不成,认命的闭上眼,狠狠插自己一刀:“要说做后妈也是我去,谁让我招蜂引蝶,有奶娃的爹看上的是我~~呜呜呜呜,好苦的命。”

    湛蓝苍穹,白绵绵的闲云轻游。

    牡丹浅绿,一簇簇,一繁繁,少了一份富贵之态,多了一分风姿清逸。

    楚离一身玄衣,立于青翠的草地之上,手中一把浅紫残剑挥动,眼风掠过,漫天流光花絮,晶莹空蒙,似从九天而来,洒在浅绿的牡丹花上,绚烂和清影,都是一种盛世美好。

    记起那一句‘楚美人’,白顷歌忍不住眼角堆笑。

    清云困倦的伏在几尺之外,白顷歌闲步上前,敲它的头:“清云。”

    “唔,谁?”清云抖个机灵,展开防御架势,见是白顷歌,唤一声:“上君,你怎的来了?”

    “这句话我问你才是。”白顷歌极目向楚离看去:“你没事守在楚离身边干什么?”

    不会连一朵云也爱上他了吧?

    这回倒好,清云也有了修炼成人形的动力了。

    “楚公子的剑断了,没法御剑,上回答应炼丹师的还有两个人没有杀,想让我带他去人间。”

    清云打个呵欠:“我想着,反正上君你不是还打算在摇光山种些花花树树的,花树早买好了,想来这段时间也用不上我,就答应了。”

    “谁说我用不上你了?”白顷歌眼珠转动:“我还打算去北荒山拜谒鬼花族的掌门鬼溟尊者。”

    “你叫他名字啥时候要带这么长一串缀字了?”清云霎眼。

    “我是摇光山的上君,他是北荒山的大王,自然要以礼相待。难不成叫得丝毫不客气是体现本君的修养的好风格了?”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饶?”清云也听出些味儿来:“是不是上回他说的话惹你生气,现在还没有消。”

    白顷歌哼一声:“我看难消。”

    清云无法,变只手来饶头:“他就这么个臭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平时为人也倒仗义,不然上君你也不会再和他来往,有事也不找他了。”

    又换个话锋:“既然上君你要去北荒山,就和楚公子说一说,让那两个炼丹师多活几天。”

    正巧楚离练完剑,白顷歌整理一下头绪,唇畔又攒一朵温泽的笑意,上前作礼:“楚公子,近来可好?”

    楚离怪异的看她一眼:“上君,不是昨日才见过?”

    白顷歌尴尬笑一声:“是啊。”

    瞧一眼他手中的紫剑,啧啧感喟:“楚公子这把一看就是好剑,帝尊送你的?可惜断了。”

    “寻青鸾之眼时在云海天境里碰见的,没想到不禁用。”楚离视线落在她挽着的蓝上,口内道:“现在只剩残剑了。”

    “原来如此。”白顷歌恍然一笑,顺势把装丹药的蓝向后缩了一缩。

    说起帝尊,不知道是沉睡还是怎么了,反正好久没见过他的影儿了,思绪略过,谈起正事:“楚公子,今日来,是有一事找你。”

    “什么事。”装模作样了半天,楚离就知道她演戏完了要说的。

    “我和夭小狐打算去北荒山一趟,楚公子也和我们一起去可好?”白顷歌盯着脚下的青草。

    楚离一愣,没想到她说这个来,一时倒不知道如何回她。

    楚离为了获得力量,减少阻力,他去云海天境之前甚至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们。

    她不知道他一个人在云海天境那种险恶的环境中怎么存活下来的。

    神族的复兴在他心中重要到可以不要性命。

    楚离以为打败人族就可以了。

    白顷歌和夭夭都知道,打败人族是整件事的开始,他之后要面对的,是谁也逆不过的上天。

    她希望楚离可以不要把神族从人族手中拯救出来,至少这样,神族虽然艰辛却还能安稳生活。

    但她也希望楚离能将神族拯救出来。

    这似乎是一个玲珑珍局,谁落下那颗棋子都将掀起惊涛骇浪,至少在那之前,白顷歌还想瞒着他让他过几天轻松的日子。

    白顷歌松了语调,一抹温婉的笑:“你最近没日没夜的修炼,我有些担心你物极必反,杀炼丹师的事可以暂且缓一缓,反正我们也拿一个人的头暂时交了差,此去北荒山是为了秦国皇帝身边的那两个幻术师的问题。”

    她略了一略:“也许对你复兴神族有帮助。”

    他不可能要千落的眼睛,寻青鸾之眼是借口,没日没夜的修炼也是障眼法,其实他是去云海天境重获封印在那里的本来属于他的十分之一的混沌之力。

    他一双清碧的眼睛深了几分,似乎看出她的意图,口吻极淡:“上君此举为何?”

    清风浮动白顷歌的衣袂,半晌,认真的语调里染了微凉的晨曦:“我在想怎么把手中的丹药巧妙的塞给你。”

    “夭夭很看重你。”

    白顷歌叹口气:“夭夭以为我对你冷冰冰的也许你容易接受些,我分析了一下你的心理,认为你这样一个人,从小缺爱,生活在冰冷残酷的世界,长大了再有人对你冷若冰霜,你心中肯定反感不喜,反之装一下萌,或者用天真善良单纯的心来打动你,以友情来温暖你会比较好。

    奈何卖萌装可爱我也实在做不来,所以尽量保持了和善的笑意,再加上邀请你一起出去玩耍,表现出朋友的热情,时机成熟,兴许你就接受了这些丹药。”

    “上君说的可是当真?”楚离碧眸中一丝兴味。

    白顷歌真诚的看着他,点头。

    当然,这也可以说是计划中的一环。

    白顷歌以前就知道,先做一件对对方不仗义的事,然后再把真相道出来,真挚的看着对方,最好含着泪眼,承认自己的坏心,这样往往比单纯的良善更容易打动人心,也更容易获得人们的原谅,甚至还有当铁哥们的隐患。

    这个计策屡试不爽。

    所以她要先说楚离的缺处,再点出她如是做的原因。

    然而楚离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那这样罢。”楚离一把搂她在怀,好看的脸凑近她的耳畔,嗓音轻惑:“你主动亲吻我,我就勉强收下这蓝丹药。”

    白顷歌痛踩住他一脚,挣脱他的手臂,冷笑一声:“想得美!”

    大不了不去北荒山了。

    话说朋友之爱不可夺,要是给夭小狐知道了,她以何面目存于天地。

    就算夭小狐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也不能如此做,心中存了绮念已是大大的罪恶,还搞这么一出,朋友还做不做了。

    楚离早知道她不肯,心中好笑,唇角一丝笑意:“上君不肯,就回去罢。”

    “你真的不去?”白顷歌走了几步,仍然不死心,转眼,眸光却落在绿地之上:“北荒山的掌门鬼溟和我们很熟,此去若是争取一下,以后对神族的复兴还是很有用处的。”

    楚离一双碧眸如深海,幽邃冷凝,她躲过他的目光,继续说:“你见了他就会知道他其实还是一个不错的人。”

    “我不去。”他与上天相斗五万年,九重天的事他最清楚不过,拉别的族下水也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有长风经过,白顷歌衣袂飘举,远目而去,流光花在青碧的草地上灼灼盛放,溢出倾世的流彩。

    楚离的玄衣在她的眼光里渐渐消失,清云过来,幻化出一只云手拍她的肩:“上君,你在此处站了很久了。”

    熏暖的阳光打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在眼睑处投出一小片阴影:“清云,你说夭小狐当初才一百岁,是个被族人抛弃的孩子,怎么她就这么勇敢,不仅敢逃出狐妖族,还敢收养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破壳的蛋,把她抚养成人了呢。”

    清云手指戳她的脸,内流满面:“上君,我不得不说,你在夭小狐的影响下扭曲事实的本领还挺大。

    明明就是她被少柠上神捡到,负责带你离开了九重天,错,那时候她连接近一重天的能力都没有,还是少柠上神给你推出来的。

    白白得了一座不在九洲,远离八荒四合的摇光山不说,还让我含辛茹苦照顾了你三十年,你才破壳而出。

    这个过程中,她就负责吃喝玩乐,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啊,就敢说养大了你!”

    清云实在激愤,用唾沫星子淹死夭小狐的心都有了。

    “不管怎么说,妖狐族抛弃了她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