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他如此激动的缘由,高云所怀孩子,并非他如今唯一子嗣,子青不也怀着他的骨肉么?纵然再如何悲痛,也不该这般如丧独子模样啊…

    “我…我没有杀你孩子…我怎会杀你孩子…”面对他如死灰一般的神色,我竟开始口齿打颤,难以说出一句圆整的话来。

    “王爷!福晋不可能做此等事情的,定是有人陷害她。”江修缘在一侧焦急说道,而扎纳扎特尔放松了紧捏我的手,虽然仍是满目沉痛,但已然能够稍定思维细想因由了。

    纵然那些零食是我所送,我亦毫无杀他子嗣的缘由,且如今子青亦怀有身孕,我与她的仇怨,怕是深的多,为何不设计害了她的孩子,反而要害高云呢?在别人眼里可能会认为我是因妒成恨,但是扎纳扎特尔心里是清明的,我对他没有丝毫男女之爱,又何来的妒忌之说!

    “我记得你曾说过这些零嘴乃是你贴身丫鬟出府采购的?是么!”他语气凉薄,眼神犀利,似要喷出火来。

    “…”我无言以对,纵然我不回答,他心里也早认定了答案,但这件事情,不会是雪莲所为,她若真的胆大包天,也不会傻到把药下在自己买的食物里.

    但扎纳扎特尔哪管得了这些,不等我出言维护拔腿就往近星楼走去…

    步子急促,双拳紧握…身形震怒…

    我心里凛冽,急追他而去,却是路滑难走,几次都差点摔倒,好在江修缘不放心我安危,诊完了脉未曾离去,一路紧跟着我,跌跌走走,到达近星楼时已有众多下人在门外止步,皆是怯弱着不敢入内,扎纳扎特尔如愤怒野狮一般的声响,在十米开外便能听个真切!

    “贱人!你快点说,你是何身份,何时混进福晋身侧的,为何要害我孩子!你给我说!”他声嘶力竭的呼声夹杂着绝望的味道.

    门口下人见我已赶到,纷纷让出一条道来,方踏进屋内,便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雪莲脸上已有了五个触目惊心的掌印红纹,一侧秀脸已经肿胀的不成样子,嘴角的血流,丝丝的顺着雪白脖颈顺延而下…

    我一阵心疼,从未见过扎纳扎特尔如此失控,他竟会这般在意他与高云的孩子…

    “扎纳扎特尔!你不要这样,事情皆未查清楚,你为何要动人!”我忙解下披肩,兜于雪莲身上,屋内的火盆已经被踢翻在地,带着火星的木炭滚落了一地,而近星楼内却是大门高敞,寒风肆虐吹入,冷的人阵阵抖.

    “若不是她,还会有谁!”扎纳扎特尔又一次逼近雪莲,一把大力便把倒卧在地的雪莲横空拖了起来:“你倒是说话啊!为何要害我孩子!”

    雪莲紧咬双唇,嘴边血流如柱,却仍是坚挺着不肯开口吐出半字。

    “王爷…”贺兰珠也已赶了过来,见此情景担忧的低声唤道.

    “你给我闭嘴!此地哪有你说话的份!”扎纳扎特尔不耐的回头大吼道。

    贺兰珠眼神忽的一暗,那低垂着的饱满眼睑,似要垂出泪来…但我此刻哪还有心神顾虑她,焦急的欲从扎纳扎特尔手上夺过雪莲,但他那紧绷的手部肌肉,似用尽了全部气力要捏碎她的臂膀一般.我紧拖了许久,却仍是纹丝未动.

    “雪莲…你说话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焦急的额头冒汗,她却仍是铁了心一般咬唇不启!

    碰…扎纳扎特尔猛的一力,把她甩到了一侧的火星盆子上,顿时一股烧焦的烂肉弥漫开来.

    “啊…”她终于痛不可吱,忍不出低低唤出声来.

    “够了,扎纳扎特尔你疯够了!事情皆未查清楚你兴师问罪未免太早!你先去听雨轩问问你的子青侧福晋再说!”我紧抱着雪莲,愤怒的对扎纳扎特尔吼道.

    他仍是眸子怒热,圆瞪着双目盯着雪莲,我挡在她身前,与他屏息逼视,许久许久,他方败下阵来,甩袖而去。

    “雪莲,你怎么样,怎么样啊!”她见扎纳扎特尔已走,努力支撑的样子也瞬间瓦解,身子忽然一软便重重的倒在了我怀里。

    “江修缘,江修缘…”他带着药箱立马奔来,一把捏起她的手腕便把起脉来.

    “格格,不碍事,是皮外伤,我给你点金创药,你唤个丫鬟替她擦吧。”听江修缘这么一说,我便放下心来。

    江修缘递了一瓶金创药给我,嘱咐了几句万事皆可找他便走了,我知他话里深意,但毕竟许多事情远水解不了近火。

    挣扎着抱起雪莲之时,正好看见贺兰珠那孤寂绝然的背影…

    对她总是有着隐隐的疼惜,但感情之事,若非扎纳扎特尔甘愿,我又能左右些什么…

    轻叹口气,把雪莲安置在底楼小塌,我唤人重新燃了暖盆,关好门窗,待屋子有些暖和之时才解开她衣裳,细瞧着她身上有无新添淤痕…

    这已不是我第一次瞧见她的身体,犹记得她遭人**之时身上那触目鞭痕,如今已是淡了许多,但却仍是清晰的攀爬在她如雪一般的肌肤上,如同那永不堪抹的刺青,将伴她一身…难怪她,如此决然的不想嫁人…

    她是在怕她心爱之人,匍匐在她身侧之时问她这些痕迹的来历么…

    是我不好…我不该用一女子的贞洁,来磨砺她未历风雨的轻狂之心…

    如此晃神之间,竟忍不住落下泪来,许是泪水太过冰凉,她浑身一抖之后便醒了过来…见我在侧暗自垂泪,挣扎着起身为我拭去…

    “格格…谢谢你保护我…”她嘶哑着开口,我却因着这话,更难抑制的阵阵疼痛:“当真是我在护你么…你遭他如此毒打也不开口,不就是为了洗我嫌疑么,若你争辩,则众人矛头又将落到我的身上…”

    “格格…”她终于难忍的哭出声来.

    我轻抱着她…似片片凛冽的刀锋滑过我心,子青…我是否还是对你太过亲和,你要如此挑战我的底线…

    我该怎么办…

    “雪莲,你外出买零食时候,可有遇见过府里之人,或者与府里人一向往来较多之人?”我正色问道。

    雪莲略一凝思,说道:“我买完零食出来之后,在店子的弄堂拐角见过张猛将军。”

    张猛,心里一阵嘀咕,此件事情乃是王府内斗,他素来只与我交好,没有理由害死扎纳扎特尔的孩子,而且此孩子也不是扎纳扎特尔长子。思前想后也无瓜葛。

    “没有其他人了?”我仍不死心。

    “没有!”雪莲很肯定的答道。

    “明**带我去你买卖零食的店铺看看罢。”最可疑的仍是店铺卖家,这买零食之事,本就是我一时兴起,府内我身侧有些耳目,这个消息泄了出去也是极有可能,但能将零食浸泡一夜再行卖出的,除了店里之人可动手脚之外,别无他途。

    “好!”

    雪莲虽然身体抱恙,但仍是坚持亲自带我前往,毫不意外的是,那家唤作“养生食”的店铺,已经关门大吉,几番问询下来,竟是没一个人认得这里老板,只有住在附近的一位老妇人说的消息有些用处:此间店铺只开了三日,每日只开上午两个时辰,老板是何人也无从知道,只见过店里伙计个头高大,皮肤黝黑。

    果然是有心之人设局,那开店的时辰,正是雪莲每日出府采置物件之时,而此店铺所开之地,亦正是她每日的必经之路。

    如此大费周章的安排,又怎能不被他人算计,莫说雪莲,即便是我,恐怕也难逃任人摆布的局面。

    但拥有这般财力,在得知我要买零食赠与高云之时,即刻租房开店,泡药等人上钩之人,果真只是子青一人所为么,不可能,绝不可能!

    那隐在暗处之人,到底是谁,他如今如此明目张胆的开始行动,那么离现身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是时候反击了,和平的日子已经太久,若我仍是这般懦弱忍人宰割,恐怕到时会尸骨无存。

    本以为此次堕胎事件到此便会结束,但注定一旦暗涌开始翻潮,便不可能一波而平,而此前这一阵仗,怕仅是边缘微流,真正的风暴仍未席卷而来。

    回府之时已经有些暮色,我用过晚膳便照例**着沉思一会,四爷的信越来越少了,葛尔丹的战争到如今仍未完结,怕是让他心力交瘁了,过年在即,不知康熙是否会领着大军返回北京,好让那翘盼望的众多父母妻儿围桌而守。

    正拿着四爷前些日子写来信件出神之际,一双大手蓦的轻握我肩,熟悉温暖的气息围了上来,他圈着方凳温软而坐,轻轻的把我围在怀里。

    “心儿…”嘶哑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我扭头望他,瞧见的是一双满布血丝的红色双目,疲累之色满满的溢了出来.而原本浓硬的剑眉,也大显颓废,眉梢之上,竟隐隐爬着几丝白色眉毛…

    他才几岁…如此年轻的岁月,如此强健的体魄,竟仍挡不住那由自内心散而出的衰弱枯竭…

    忍不住抽出他拢住的双手,顺着那挺拔的眉目,一圈又一圈的抚摸开来:“扎纳扎特尔,你老了…都长白眉毛了…”

    他捉住我手,在唇边摩挲一阵,便把头埋进了我的脖颈,含糊却又坚定的说道:“心儿,为我生个孩子吧,我两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