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心颤…高云的孩子,果然对他伤害至深,我不忍再出重言伤他,便柔声说道:“去找贺兰珠吧,她是个温婉贤良的女子。”

    他黯然的看着我手中信纸,第一次清楚明白的坦言问道:“为了他是不是?四爷?”

    “是。”我答的毫无波澜,平静的双眸掠过他脸,所见的只是他死水一般的表情。

    “那你仍恨我么?”他哑声小心翼翼的问道,心里再一次柔软了起来,微微一笑说道:“早就不恨了,若没有你,将来仍是会有新疆王爷,准格尔王爷,甚至邻国汗王…都改不了我的命途.抑或,我如今仍在北京,却已经身异处了…”似乎冥冥之中,来清的生命轨线,早已在风暴袭身那一刻,牢牢的刻上我身.百般争索,皆无用处.

    他不再说话,只缓缓的站起了身,重拖着步子下了楼,那原本挺拔的肩背,竟是弯驼了许多.有那么一刻,我真的想唤住他,唤他在身侧多说一些话,多聊一些让人倍觉充满希望之事…来此不过短短一年,流言风雨,无奈刺伤,丧子之痛,暗里威胁,把他这般原本魁梧爽朗之人,折磨成如斯模样,我心疼他,但我同是漩涡之人,救赎他的,从来不会是我…而他要的孩子,我也给不了他…

    扎那扎特尔仍是未有去贺兰珠的兰竹屋,下人禀告说王爷在书房独自睡下了,期间高云曾唤丫鬟去请过他,但他仍是哪都未去,自高云流产以来,他竟是一次都未再踏足西风苑.

    我一直不明白他抗拒贺兰珠的原因,直到次日清晨,雪莲无意中提及兰竹屋内侍候贺兰珠的新进丫鬟的.

    细问之下才知,贺兰珠夺宠心切,竟在扎那扎特尔吃食里下了些***物,被他现之后自然就怒火攻心了…

    我原本一直以为她性子恬淡,这么些日子以来也不急切着表现自己,也未来我这边诉过苦楚,但没想却是在暗中用些歪道使力…一阵愕然,难道如今我看人的眼神已经差到这般田地了?但这位女子可是她周围之人有口皆碑的…

    怕是太过沉重的占有欲抹了她的心智.

    午膳过后,她派小月来寻我,让我过屋品茗,我也正寻思着和她谈谈,便欣然去了,在她那坐了约莫一个时辰,我细眼瞧着她那清丽雅致的眉目,将之前雪莲告诉我的事说了遍.

    她容颜失色,瞬间难过的垂下泪来,跪着求我帮她,我短叹一声之后应允试着帮她跟扎那扎特尔解释,只盼她将来能以真心待他,莫要再以手段来争取人心…

    她坚定的点头答应,神色却显得有些慌张,推说身体不适需要休息,我见话足茶凉,便也不再多作逗留.

    但脚方踏上近星楼的阶石,便见一丫鬟满头大汗,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格格…不好了格格!西风苑大火!侧福晋将整个门窗反锁了!奴婢们进不去,又寻不到王爷,可如何是好!”我似被人当头浇了彻凉的冰水一般浑身一凛。

    “救火啊!有无人员在救火?”我焦急问道。

    “一众男丁们都在扑火,可如今天气这般寒凉,井水早已结冰,他们砸了许久也砸不开那厚厚的冰层啊…!”我焚心远望,那西风苑一侧已经火光冲天,一股股浓稠黑烟在这一片白色冰天雪地里,显得更加狰狞恐怖.

    “走…去看看罢!”看这冲天的浓烟,屋内之人哪里还有生还可能…

    疾跑着到达西风苑之时,下人们已经找到了扎那扎特尔,他只静静的站在黑烟前面,什么表情都没有…

    这浓烟夹杂着各种奇怪的味道强烈的刺激着我的鼻子,忍不住咳嗽了起来,扎那扎特尔把我拖远一些,继续无可奈何的站着看那撩天火势,越烧越旺…

    不知过了多久,男丁们终于破开了冰层,提着水费了好几个时辰才把火浇灭…整个西风苑,一座大厅,一间主房,三个侧屋,已成了一片废墟…最先起火的应是高云住的那侧主房,那屋子如今已是焦黑一片,连檐上的瓦砾都已经碎成粉末。

    一众女眷门皆不敢上前,男丁们见此便只好战战兢兢的走了进去,踩着满地的焚烧遗辉,徐徐慢行…生怕踩到了高云的尸体.

    “找…找到了…”一最先进内的男丁说道。

    另一人闻此,立马急不可耐的转身退出门外,朝扎那扎特尔奔来:“禀王爷…已在…主屋找到了侧福晋的尸体…”

    闻此一个趔趄,久久无力站稳,本就知道高云如此跋扈骄纵的性子,怕是不得善终,但也没想过会惨烈到这种程度…活活烧死,这四个简单的字语,却是字字如铁烫身。令人瘫软。

    “把她抬出来罢!”扎那扎特尔淡淡说道,我一阵心寒,转头望他之时,却现他僵硬的面目肌肉,面容因紧咬着牙根而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心儿你莫要再看了,回屋去罢,我自会处理的!”他是不知我曾在西山一战见过何等惨烈血腥的场面,这一幕虽然恶心,但不会是我此生见过的最惨烈场景。且我总觉事有跷蹊,便更不能走了。

    我未回答他话,只是坚定的望了他一眼,他明了的握起我手,顿时整个手心都暖和了起来,却现他掌心沁着的汗水渐渐的潮湿了我的手。

    两个男丁拿了个担架进屋,垫着小布把那烧成枯碳模样的高云放上了担架,缓缓走出时候,后面那男子终于忍不住的呕吐了起来。

    当高云尸体静放在我脚下之时,难忍的呕出一滩酸水,这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曾是一个鲜活生命了,浑身炭黑的身体隐隐还在散着带灰热气,乍似枯枝一般的纯黑躯干上凹凸不平,似滚烫的开水猛然凝固而形成的巨大气泡一般,大大小小并不规则的爬满全身。眼窝之处已经看不见了平日那双勾魂美目,只留下一空荡无比的黑洞,以及洞里那黑色的细碎粉末…猛张的大嘴也仅剩下了那一口熏的微黑,仍可见白的牙齿,狰狞着似要咬人一般…

    我忍不住退后几步,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心儿,你不要看了…”我背过身靠着扎那扎特尔,极力的想稳住心神,眼前却怎么也挥不掉那如幽魂一般的尸身.

    “生了何事?”贺兰珠从远处赶来。

    “不要过来!”刚开口却又是一口酸水涌了上来。

    贺兰珠不明所以的站定在那,眼神却时不时飘到扎那扎特尔脚边那一堆焦黑的物体上。

    “你去为侧福晋找个棺木,然后放进去定棺!”扎那扎特尔终于也受不住这种冲击,对着那两可怜的男丁说道。

    贺兰珠见那两男丁已走,便慢慢走了过来,焦急问道:“王爷,这里到底生何事?”

    扎那扎特尔并不打算搭理她,我咽了咽口水,说道:“高云侧福晋,被火烧死了!”

    “什…什么…怎么会这样…”她神情激动,眼神却不自觉的朝扎那扎特尔脸上移去。

    我心里暗自一惊。

    未过多久,这个消息已经合府尽知,乌兰搀扶着子青也来了西风苑,见此场景并未说话,却是一脸惊讶,一亮苍白的盯着我。

    雪莲原先出府采置物件去了,怕是一进府便得知这个消息,东西都未放下便直奔此地了。

    我朝她招了招手,低声在她耳际说道:“这些个主子们今日带的饰物件你可得仔细记好了。”她虽不明所以,但仍是慎重的点了下头。

    瞧着高兰那挣扎非常的模样,定然不是**而死,一人求死,不会大费周章选一种如此折磨自己的方式,那么这些面若无辜的人们,必定有亏心之人。

    逼问是毫无用处的,那么只有选我的方式,来找出这个幕后之人。

    “不知这高云侧福晋为何这般想不开呢,孩子没了可以再有啊,犯得着自杀么?”乌兰在侧轻描淡写的说道,身边子青蓦的扭头狠辣一望,她才怯懦的止住了声。

    “妹妹说的真是轻巧,这到底是不是自杀还不知道呢,说不定就是某些有心之人先是夺了人家孩子,如今气不过,便又来害了人家性命!”贺兰珠兀自说道。

    我有些头疼,本就对此恶心了一番,还要面对这些个明争暗讽,实在是毫无精力。

    “都给我闭嘴,回自己住处去!是不是自杀也不是你们该管之事!”扎那扎特尔终于被撂起了怒火,满脸铁青的说道。

    “妹妹们都回去吧,到底是不是自杀,我明儿个会派人来查一下的。”我边说边注意着子青神色,但她至始至终,都是苍白着一张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我。

    待她们走远,我便转身对雪莲说道:“把在西风苑时候的下人们,都给我叫去近星楼!此地派人暗暗把守,万不可张扬!”我不信此次密室失火事件,会做的如此滴水不漏…

    会与堕胎事件有所牵连么?即使确定堕胎事件乃是子青所为,我亦需要小心证明这杀人是否也是她的诡计.

    但她又是如何办到的…一切的一切,都如迷雾一般,但我相信自己已经站在了真相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