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微笑道:“既然都可以,我就测一字。”

    “笔就在桌子上,自己写。”青年道士并不抬头,照样啃着他的饼子。

    少年并不说话,而是将手中的雨伞一收,握住伞柄,稍一带劲,雨伞瞬间旋转起来,他将雨伞顺着地面一划,雨滴顺着伞头在地上划出了一根粗细均匀的横线。

    “公子写的是‘一’字,问何事?”道士终于吃完烧饼,用袖口边角一擦嘴唇。

    “道爷认为我该问何事?”少年嘴角一翘,似乎是有意考一考那青年道士。

    “官问刑,富问灾,平民百姓问发财,金克木,克得哭,从来白马怕青牛,丁壬逢丙午,前程大道舞。”道士叨叨着,并不看眼前这一老一少两位顾客。

    “那~那就测一下我的前程吧?”少年不想听道士的念叨。

    “公子的前途还有问?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乃万物之主,所谓九九归一。”

    少年脸上表情平静,在矮桌边的小凳上坐了下来,“先生,能不能说得明白一些。”

    “公子书的是‘一’字,现在这个‘一’字正在公子足下。”少年看了看自己脚下正踩着的那“一“字。

    “九九归一,公子将来定可足登天下,此字已解。”

    站在身后的老者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神色,一闪而逝。

    老者也在桌子旁坐下来,用脚在地上划了一根横线,对着道士笑,“既然已替我家公子测了字,还是为我测一测吧。”

    “老丈要测什么?”

    “前程。”

    “一嘛,一已之私,一念之差,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老丈贵不可言。”

    “何解?”

    “刚才,老丈写一字,写在泥土上,土上写一,老丈必定是一位王爷,何必问前程。”

    老者看了一下自己的鞋子,鞋尖上已沾满泥土。

    少年站起身,从包里掏出几枚铜板放在矮桌上,回过头来,对着老者一笑。

    “四爷爷,我们还是坐画舫去湖中心游玩吧。”

    二人站起身,径直走下了石拱桥,在江小白二人走过时,那老者回头扫了江小白二人一眼,二人只觉全身如针刺,不自觉的缩了一下,吃起饼子来。

    望着一老一少离去的背影,道士喃喃自语,“何苦来哉,来这一方天地,争机缘,夺气运,不知又有多少神仙妖魔,武者剑修葬生此地,此为八百里禁地也。”

    廊桥外,横空飞落一只黄雀,站在桌子上,叽叽喳喳的软声盈叫着,嘴尖却在每个铜板上轻啄几下,然后展翅没入了湖边的芦苇丛中。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青年道士收拾着行囊,带上雨具,便扬长而去。

    亚述看着道士离去的背影,回过头来,对着江小白没来由的说了一句,“这道士是你家亲戚?”

    “亲什么戚,你不会看我买了一个烧饼给他就认为他是我亲戚?”

    “江小爷,我觉得这道士神道道的,其实就是一个江湖骗子,这不刚刚就骗了江小爷一个烧饼。”

    江小白一听差点笑出声来,“哈,你还有脸说这个,你当他还不如呢,人家好歹是凭本事吃饭,你看看你,除了会在酱坊捧那什么香君姑娘,你还会做什么?”

    “喂,江小白,别把我说得那么不堪好不好,等我在神机门学了本事后,我就能证得大道,以后回美索大陆,好歹也会有自己的封地,说不定也有可能继承我父王的王位,到时你到我那里去,包管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江小白背起他的百宝袋,站起身,牵起马直接就向桥头走去。

    “喂,江小爷,你等等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考虑一下,借点钱给我。”

    “要钱没有,要钱嘛你自己赚去。”

    回小镇的道路上,光着脚丫的少年坐在马背上,前面一位破衫少年牵着那匹瘦小赤马在乡道上艰难前行着。

    青年道士在山道上缓慢行走,忽然身形一展,消失不见。山顶上,道士出现在一座茅屋前,打开竹篱笆编制的院门,将手中的行囊放下,便走进屋内,跪坐在一台古琴前,手一扬,便抚起琴来,琴声幽扬婉转,宛若高山流水,整个院落仿佛都在琴声的笼罩之下,随着乐声在舞动,随着琴声慷慨激荡,整个院落所在的小山也随着曲调飘扬在空中,忽的“噔”的一声脆响,一根琴弦折断,妙音一下停止。

    道士站起身,对着空旷的院落大声吼道:“贵客到,何不现身?”

    院落里飞落一只黄色的麻雀,几声清脆的鸣叫后,一蹦一跳的走进了道士房内,对着道士一点头,身形幻化为一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身黄衣,皮肤有如脂玉,一张精致的鸭蛋脸更显俏皮动人。

    “道长,我三十年才上门一回,你就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少女说起话来,声音清脆,婉转可人。

    道士只是瞟了少女一眼,示意他坐下,少女也不客气,径直在道士对面坐下,便对道士神色焦急的说:“陆道长,有人请算卦。”

    青年道士神色平静,“我今天儿累了,不算啦,明儿打早吧。”

    “呵呵,不对,道长,你今天三卦还没算满呢。”

    “要是姑娘你算,我就给你算,别人算我就不算啦!是测字呢还是测卦?”

    “道长,不是我算,但也和我算一样,你就当是给我算吧,道长你今天是算也得算,不算也得算。“说着少女声音不觉大声起来,似乎有些哽咽。

    “姑娘,我今天只算男人,不算女人,请回吧。”

    “哎,道长她就是个女人啊。”

    “先说好,算卦可以,治病就算了。”

    “道长真是洞察天机,姐姐就是生病了。”少女脸色一喜,好象抓住了救命稻草。

    “姑娘,救命,就去找太阳镇的田掌柜开药,这方圆几百里,如果不是伤了元神这类无药可救的病,田掌柜都会医好,还用劳烦你到我这里跑一趟。”

    “诶,道长又说对了,她就是伤了元神,如果道长不施药,估计再有七天,元神就会化灭,从此坠入虚空,永世不能成形。”

    青年道士一摆手,“那我更没有办法啦。”说着便端起茶杯,一副要送客的样子。

    “道长,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救救我家姐姐,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哈哈哈,你一个畜生,竟敢威胁我?”,说着手中道袍一扬,虚空中,八百里外的一处雪山山锋瞬间崩塌,在粉红色的气浪下随即消失不见。

    “呵,我是敬酒要吃,罚酒也要喝。”

    少女俏脸面如土色,扑通一下跪在青年道士面前,犹如黄鸟啄米一样的磕起头来,“求道长救救我家姐姐,姐姐已修行八千余年,要不是奉娘娘之命,在此修行,协助道长镇守这一方天地,早就在瑶池享受仙界极乐。”

    “打住,你说那九尾妖狐吗?好你个朱雀,竟敢信口雌黄,想那九尾妖狐近万年的修行,在这一方天地,还会有人能破坏他的元神,再说这一片天地,有谁进入还能瞒过我的法眼,滚!”

    “如果道长不愿出手相救救,叮呤就得罪啦!”

    少女的双眼绿光突现,双眼化成两柄短剑飞向那青年道士,道士只是手指轻轻一动,那枚短剑便如落叶一般轻轻飘落在地下。

    “收起你的心剑,老夫念你来自仙界,修炼不易,如若不然,毁了你的心剑,让你灰飞烟灭。”

    少女眼神一收,两枚短剑收入眼中,她再次跪下,哭哭啼啼。

    “是姐姐让我过来的,姐姐说,如果道长不救她,七日之后,便是她的大限之日。”

    “七日,你说的是......”青年道士脸上大骇,伸出手掌,细看方寸乾坤,在那道士手中,幻影重重,一只硕大的灰狗在原野中纵行,时而跪行,时而钻入草丛不见,时而又现身于山顶。真是掌心方寸间,乾坤小世界。

    “畜生,竟敢瞒过二太子殿下,来我太阳镇做乱,还用了借天遁地之术。快随我去见香君姑娘。”说着便拉起跪在地上的那名叫叮呤的少女,消失在山野中。

    香山巷酱紫妨内,西院一座雅致的小楼上,香君躺在床上,脸上还挂着眼泪,脸上毫无血色,娇喘吁吁,让人犹见犹怜,虽是病体香盈,却生得倾城倾国容颜。

    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青年道士便坐在了檀香木做的圆桌身边,香君看了看那青年道长,哎,三千年啦,这英伟的道长还是那么俊秀,当初......,要是......。

    “叮呤,为陆道长上茶,香君能够元神化灭前见到道长,也是修来的福份,道长别来无恙。”

    “香君姑娘何苦来哉,这三千年来,从未有人在天涯湖看透万丈红尘,所谓修真即使能修到万丈红尘境,也绕不开一个‘情’字,香君姑娘难道还要等下去么?”

    “陆道长,此方天地如果能继续存在,我就会继续呆下去,如果不能,我会回到娘娘身边,任凭娘娘处置。”

    “我说陆道长,姐姐的玲珑七窍元神就快毁灭,你就不要废话了,想一想办法,救救姐姐吧。”叮呤揉揉眼睛,哭着说。

    “倒底出了什么变故,难道谁敢在这一方天地施展神仙法术,真的不怕魂飞魄散么?”

    香君不再言语,叮呤杏眼一瞪,对着青年道士又开始哭诉起来。

    “道长,是追风,追风神君昨晚幻化成那亚述王子模样,来我酱紫妨,姐姐以为亚述王子痴情一片,便看在他所出的三十枚摩天金钱的份上才答应抚琴陪酒,不想是那追风变化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