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同的表兄弟、表姐妹闹得挺厉害。齐同是家族里同辈中最小的,他们都很爱护这个小表弟。小表弟的婚事,他们一向都十分操心。如今小表弟的对象有了着落,一个比一个兴奋,酒自然是一杯接着一杯喝。

    这些平辈中,舒琬最喜欢二表姐。她是齐同大姑的女儿,叫李彤。看着文文静静,说话却总是向着齐同和舒琬,把其他人怼得一愣一愣的。舒琬记得齐同介绍时说过,这个二表姐性格和大姑截然不同。大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二表姐却是,绝对不肯吃亏的主。舒琬很高兴,这位二表姐能时刻向着自己和齐同。

    酒喝到半夜,长辈们和小孩都睡觉去了,他们这批中青年才散场。

    齐同本就酒量不好,这会醉得一塌糊涂。齐同的两个表兄把他扶到房间里,其中一位表兄对舒琬说:“弟妹,那齐同就麻烦你了。”

    这个房间,是齐同以前住的房间。床单被罩一看就是新的,换的大红色的喜庆颜色。

    舒琬笑了下,说:“我还有事,一会得走。齐同还得麻烦你们照看照看。”

    “啊?这么晚了,你还要走?”这位表兄惊讶道。

    他和另外一位表兄交换了下眼神。

    “嗯。今天齐同开的,就是我的车。我自己开车走,很快的。半个小时就到家了。”舒琬说,语气很坚定。

    “那,你跟我舅妈他们说了吗?”那位表兄问。

    舒琬摇头,说:“只怕她都睡了。麻烦你明天跟她解释下。”

    “你稍等下,我去跟我舅妈说下。”那位表兄说。

    他抬腿走了。一会,他陪着丁唯过来。

    丁唯还未换睡衣。她过来,看着舒琬,说:“舒琬,你是不是觉得跟齐同安排在一个房间不方便?我本来以为你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年轻人,不讲究。这样,客房也备下了。你就在客房凑合一晚吧。”

    舒琬笑,说:“阿姨,我有点认床。在不熟悉的地方睡,一整晚都会失眠。”

    丁唯想质问“齐同都醉成这个样子了,你不整晚照顾他,还想着自己睡”?话到嘴边,她换了说法:“这样啊。那你回去小心点。到了在群里给我们报个平安。”

    晚上家族聚餐的时候,齐同把舒琬拉进了他们的微信家族群,在里面下了一场红包雨。

    舒琬回答:“我知道了。阿姨,真是不好意思,本来齐同喝醉了,我该照顾他的。”

    丁唯的脸色,稍微缓了缓。

    舒琬说:“那再见,阿姨、二表哥、三表哥!”拎包起身,正要往外走。

    醉得不省人事的齐同突然从床上坐起,说:“我也要回家。”

    “傻儿子,你家就在这里,你回哪个家去?”丁唯无奈道。

    齐同语出惊人:“舒琬在哪,我家就在哪。”

    他撑起身子,挣扎着要起床。

    “舒琬,你快跟齐同说,你在客房睡。他醉成这个样子,怎么回去?”丁唯急了,又是心疼(齐同)又是责怪(舒琬)。

    还未等舒琬开口,齐同说:“妈,舒琬认床。她要是留在这里,今晚就失眠了。我心疼她。”

    丁唯想说“你心疼她,她心疼你吗”,她最终什么也没说,示意两个表兄把齐同扶起来。

    一行人下楼。

    齐同在后座躺着,朝自己的母亲和两个表兄挥手,说:“你们回去吧。别担心,舒琬车技好着呢。”

    “那,你们注意安全。”丁唯关上车门,眼中是满满的担心;担心自己的儿子从此后,被这个女人吃得死死的,吃得骨头渣渣都不剩。

    “好的。再见!”舒琬摇下车窗,跟大家挥手再见。

    之后,她倒车出院子,技术娴熟;车子疾驰而去。

    待车子驶出院子,齐同的二表哥说:“舅妈,齐同和他女朋友的感情可真好。”

    齐同的三表哥接话:“我要有这么一个女朋友,肯定也会对她很好。”

    齐同的二表哥伸手拍了下齐同的三表哥,用嘴努了努丁唯的方向。

    丁唯重重叹了口气,说:“辛苦你们了,快去睡吧。”

    舒琬把车子驶出院子,便停在路边,扔给齐同一个塑料袋,说:“别吐我车上啊。要吐吐塑料袋里。”

    齐同苦着脸,说:“舒琬,你是不是成心气我呢?”

    “谁让你笨。既然不会喝酒,喝酒就要讲究方式方法。原则是,多讲话,把别人讲晕;少喝酒,喝了也吐纸巾里。”

    “你们女人出于自保,可以使些小把戏。我们男人,顶天立地,喝酒自然也是光明正大。”

    “说得倒是好,喝得胃出血,需要女人照顾的,也是你们。”

    “舒琬,我以后听你的,量力而喝酒就是了。你放心吧,我喝多了不会吐的,就是犯困。你开车一向稳,继续保持。我要睡觉了。”

    “你睡吧。”

    车子行驶在大马路上,安静安宁。

    齐同轻轻的呼吸声,回响在车厢里,让舒琬觉得心安无比。

    她以前想过,要找个男人,不会打呼噜,没有脚臭,喜欢干净。她找到了。这个男人,即使喝醉了,也不会吐得稀里哗啦。这个男人,即使一个人住,屋子也收拾得整整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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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琬的大舅家,今夜正在经历疾风骤雨。

    舒琬的大表哥丁明三更半夜回到家,敲响自己母亲的房门。

    苏莉揉着眼睛打开门。

    “妈,把钱拿来。”丁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

    “你是不是疯了?我哪里来的钱?”苏莉压低声音,瞪大眼睛。

    “妈,我向你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这次我肯定能翻本。我下午被一个算命先生拦下了。他告诉我,我最近要发一笔横财。”丁明指天发誓。

    苏莉走出卧室,从背后把门关上:“我的儿啊,要是让你爸知道你在赌,肯定会把你的双手剁了,双腿打断。你明明知道,你爸最厌恶赌棍了。”

    “妈,你别说他了,一个不中用的老废物。我们连物业费都交不起,很快就会被人起诉了。我要不弄点钱来,这个家怎么办?”丁明咬牙切齿。

    “明啊,算妈求你了。妈现在都在小区里打扫卫生,挣点钱补贴家用。你媳妇每天都加班到半夜,为孩子挣学费生活费。你能不能乖一点,上进一点?这世上没有谁,能一下子挣很多钱的。都是需要积累的。”

    “妈,你不懂。这世上发大财的人多了去了。舒琬不就是吗?听我二姨说,她给薛笑那对象一百多万还债。她才多大年纪,不就是一步登天吗?”

    “舒琬她是名牌大学毕业,有本事。你一个初中毕业生,你有什么?你不去学技术学本领,跟一堆混混混算是怎么回事?”

    “妈,你就跟我说,你给不给吧!”

    “你要多少钱?”

    “五万。”

    “我的儿啊,我拿什么给啊?你妈的命,估计也不值五万。我最近心口疼,都没去医院做检查。医院的检查费,随随便便就好几千。”

    “妈,你少跟我打马虎眼了。我下午出去的时候,看见舒琬的车子拐进咱小区了。她是不是来给咱送钱了?!”

    苏莉一愣。

    丁明以为自己猜对了,得意洋洋道:“被我说对了吧?还想骗我?!快,把钱拿来。”

    苏莉回答:“你真没看花眼?”

    “当然没有!”

    “丁明,你是不是脑子被浆糊糊住了?舒琬是什么样的人?心肠比石头还硬。她就算在大街上看见你要饭,也不会扔给你一个铜板。你怎么会想到,她给咱送钱来了?”

    “她没来咱家?”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那就怪了……”

    “丁明啊,你听妈一句劝,别再赌了。你再这样下去,好好的家就被你毁了。到时候你媳妇带着豆芽跑了,你让爸妈该怎么办?”

    “这个臭婆娘,跑了就跑了,我才不稀罕。我现在才知道,她为什么会看上我。她是误以为我是富二代,才跟了我。我就说,她一个堂堂大学生,怎么会看上我一个初中毕业生。”

    “她跟你说的?”

    “上回吵架,她亲口跟我说的。她说我是个骗子,本以为是富二代,谁知道是银样镴枪头!”

    “这个,‘银样镴枪头’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我的乖儿子啊。就你这样的,换了我,也早就开骂了。你媳妇骂你两句算什么?如果不是她把这个家撑着,这个家早就散了。”

    “舒琬没来咱家,那她来咱小区干嘛?不会是找人来看房子,想把咱的房子卖了吧?这个房子当初买的时候,房本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是你奶奶的名字。”

    “啊?是谁那么缺心眼,写那个老不死的名字?”

    “丁明,你怎么说话呢?!如果没有你奶奶,你哪里来的安稳日子过?!娶的是大学毕业的漂亮媳妇,住的是复式大房子。”

    “妈,你就说,舒琬会不会是找人来看房子呢?”

    “没有陌生人来敲咱家门啊。”

    “咱这栋楼的布局都是一样的。舒琬那么能耐,随便敲开一家的门,就能看见房间布局。”

    “啊?那我明天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