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王捕头和周师爷以及三个衙役一起进到齐凝的店里。

    “周师爷,您来了,王大哥和几位大哥也来了,快请坐。”齐凝忙笑着从柜台后出来让着众人坐下。

    “齐丫头,把我爱吃的那几样菜端上来,再给我们随便做个汤,一斤高粱酒,二斤米酒。”周师爷熟门熟路的吩咐。

    “好来,几位先喝点茶,我这就给你们上菜。”齐凝麻利的给众人端了一壶茶。

    这几位东拉西扯的就着菜喝光了酒,周师爷把一块碎银子扔桌上,一行人相挟的晃晃悠悠的离去。

    王捕头垫后,走到齐凝身边扔下两个五两的银锭子:“剩下的房钱,多的以后从我的晚饭里扣。”

    “晚饭?什么晚饭?王大哥你以后晚饭是来这里吃吗?”齐凝从窗户抻出头问着,那人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没听到,头也不回的咣当一声关上街门。

    “什么跟什么吗?也不说清楚。”齐凝噘着嘴把银子收到匣子里。

    从那天以后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王捕头都会来店里吃饭,有时候带着别人,大多时候是他自己,进门就坐下,齐凝给他上什么就吃什么,吃完了就坐着喝茶,等到打烊的时候,招呼也不打出门就回家。有一次齐凝偷偷的把茶换成白水,他也没反应照旧喝光了一壶。看的齐凝怀疑他味蕾出了问题。

    “姐。”大丫站在齐凝身后看着发愣的她大声喊她。

    齐凝有些不好意思,竟然看一个男人看得发了呆。狠狠地瞪了大丫一眼:“大呼小叫的,小心姑姑听到了说你没女孩子样!”

    “嘻嘻,我娘在后院刷碗哪。姐那个王捕头怎么天天来吃饭?”

    “你管他哪,咱们有钱赚就行了。”齐凝说着关上门窗,和大丫回后院去了。

    晚上齐凝躺在床上失眠了,这是她来以后第二次失眠,昨天晚上是第一次,今天顶着黑眼圈开门,让齐氏和大丫好一通追问。没想到今天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了还是睡不着,齐凝把这一切归咎于没有空调,嗯,就是热的难受,才睡不好的。

    第二天齐凝顶着两个更大的黑眼圈来到后院搬东西,齐氏一脸关切的看着她:“凝凝,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不用,姑姑快搬东西吧。”

    齐氏跟在后边担忧的低下头头。对这个从她出嫁后见面不超过五次的侄女,虽亲,但更多的是敬畏。齐凝跟她印象里那个懦弱寡言的孩子完全不一样了,可能是长大了吧。她出嫁前听父母的,出嫁后听公婆丈夫小姑小叔的,现在又习惯性的依赖齐凝听齐凝的,对于齐凝说出的话,即便心里不赞成也很少有反驳的。

    齐凝端着一盆卤味送到前边,大丫已经打扫好,开了门正在擦柜台。

    “大丫去把茶壶和茶杯都煮煮,以后每次客人用完的茶杯和碗盘刷干净后煮了再用,省的有传染病。”

    “哎,我这就去。”大丫用盆子端了茶具去了后边。

    三个人一直忙到夜深,王青远最后一个离开。齐凝端了盆水和大丫俩人把柜台桌子利索的擦完,大丫端起盆扑通一声把脏水泼到街上,刚要转身进门,角落里一个黑黜黜的人影忽的站了起来。

    “啊!”大丫吓得手里的盆都扔了出去。

    “怎么了?”齐凝跑出来问,就在这时黑影走到门前的亮光里。

    “爹?”大丫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

    “大丫,爹,爹有些想你了,就来看看你和......。”钟大山低着头。

    “呵呵,现在想我了!当初奶奶和二姑把我们赶出门的时候你怎么不管?”

    “你,你怎么来了。”齐氏听到喊声,捏着手里的笤帚跑出来看到钟大山,傻眼了。

    “婉娘。”钟大山哀怨的看着齐氏,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抛弃的。

    这一声婉娘瞬间击碎了齐氏心里所有的怨所有的恨。当年齐氏的父兄都是秀才,母亲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子,自小熟读女戒烈女传的齐氏,娴雅贞静,贤良淑德,通身气度就不是一般粗野的农家女能比的。

    钟大山去走亲戚,遇到河边洗衣服的齐氏,一见钟情,回家就闹着让父母托人去提亲。两人刚结婚也是蜜里调油你侬我侬。后来齐氏生下大丫后多年再无所出,惹得重男轻女的钟家人一肚子不满。钟苏氏和钟二娘看不得两人每日出双入对,甜甜蜜蜜的样子不停的挑拨。加上时间久了操劳过度的齐氏慢慢失了当初的颜色,钟大山也失去的耐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钟大山跟村里一些作风不好的女人狗扯连蛋的,齐氏不是一点风声都不知道,但是她不敢问,每次钟大山三更半夜衣衫不整的回家,她都强忍着泪水端茶倒水洗脚的伺候,她把所有的错都归到自己身上,是自己不能生儿子,钟大山心里郁闷才会出去散心,是的,齐氏把钟大山的胡来总结成散心,她每天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会被休了,饭都不敢多吃一口。

    谁料到战战兢兢伺候钟家老小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被当成一块破抹布扔了出来,村里人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根本没人帮她们说一句公道话,毕竟没儿子是符合七出之条的。

    齐氏哆嗦的站不住的紧紧抓着门框:“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还来做什么?”

    “婉娘,我错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钟大山说着要去拉齐氏的手。

    “慢着。”齐凝身手拦住钟大山:“你今天来怕不是想她们这么简单吧?说吧,打什么主意?”

    齐氏懦懦的看了齐凝一眼:“去后边说吧,别在这里让人家看笑话。”

    “齐家姑姑。”齐凝这次真气炸了:“事到如今,你还相信他?”

    “凝丫头,姑父没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她们娘俩。”钟大山眼神闪烁根本没说实话。

    “凝凝....”齐氏扯了扯齐凝的袖子。

    “这弄的好像我是坏人一样,既然你自己愿意,那有话就快说,说完了赶紧走,别耽误我关门。”齐凝真是无语到家了,齐氏这人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别人再着急也没用。看着这一家三口互相搀扶着去了厢房,齐凝也懒得去听他们互相哭诉了,拿了个凳子坐在门口心里默念着;淡定,淡定.......。

    过了大半个时辰,大丫红肿着眼睛跑过来:“凝姐姐,我爹被那个寡妇骗了。趁着家里没人,那寡妇偷了我奶奶的钱跑了。”

    “哦,所以哪?”

    “我爹说他和我爷奶都后悔了,想接我和娘回去好好过日子。”大丫究竟是年龄小,那又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几句好言好语就把她感动的忘了以前所有遭过得罪。

    “然后哪?”齐凝压根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

    “我爹说银子都被钟寡妇偷了,家里一文钱都没有了,想来城里找个活计挣点银子就带我们回去。”

    “哦,他找了什么挣钱的活计啊?”齐凝的声音都要结冰了。

    “我爹说,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到现在都没吃上饭,他说让我来求求你,能不能先在姐姐的铺子干着,再慢慢找别的活计。”

    “呵呵。”齐凝都被气笑了,钟大山终于暴露目的了,估计他听钟苏氏和钟二娘那俩坏种说了这里的情况,一家人这是打起齐凝的主意了。

    “你爹说的你相信吗?”齐凝低下头认真的看着大丫。

    “可,他毕竟是我爹,我......。”大丫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

    “你随我去见你爹娘。”齐凝关上门对着把头低到胸前的大丫轻声说道。

    “凝姐姐,你同意了?”

    “你还小,别管大人的事,跟我过去吧。”齐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事到如今实在没必要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