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犯不着拐弯抹角的冷嘲热讽,如果我说我的父兄他们是‘人在曹营心在汉’,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暗地里做些有益抗日之事,这种解释你可否满意?”

    这种解释真的是让柳杏梅满意,甚至是觉得无懈可击,就说:“我暂且相信你的话,有时间需要查实。不过要说起来,又与我何干?我这是肋巴子挂笊篱——多捞这个心!”

    “你忧国忧民的心我是理解的,勿忘国耻,努力报国,方为中华儿女的本色。”

    “我没那么大的志向,我想问你,你是不是有一个叫‘刺玫’的代号?”

    龙馨慧愕然,秀眉微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一个朋友说起过,有一个代号‘刺玫’的人在暗杀汉奸和日本人,我就怀疑会是你的,果然没错。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和孩子都出来了,抛下了一些孤寡老人,也是迫不得已,但不知现在村里是啥情况!”

    “我也不知,愿吉人自有天相吧!”

    “又遇上了地震,也不知会不会造成伤亡!”

    “雪上加霜,令人堪忧!”

    “可那些村民尚无安身之处,等安定下来,得有人回去看看。你可知道,这里哪有抗联的队伍?”

    “我虽算得上耳目灵通,但对总是神出鬼没的抗联队伍也不知详情。你是想找他们吗?”

    “我认识一个叫姬婕妤的姐姐,她是抗联的,要是找到她,看看可否有安置村民们的办法。”

    “人口不少,最好是分散各村安置。”

    “我也是这么想的。”柳杏梅说完,忽觉反胃的恶心,就俯身呕吐了几口酸水。

    “杏梅姐!”鞠子薰上前拍打她后背。

    “你这是怎么了?”龙馨慧忙问。

    柳杏梅抚摸着胸口,眼睛婆娑地说:“大概是见到血的原因。”

    “你见到血就会这样吗?”

    柳杏梅摇了摇头。

    “你又不是第一次杀人,为了一条狗还杀了我的一个姐妹。你我同为女人,我确实是打心底里很敬佩你的,关于你的事我了解不少,我想——”

    “想报仇吗?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了,死是对我的一种成全!”

    “当时你悲伤过度,丧夫又失去爱犬,神志不清,现在又肩负重任,这种仇怎么报?”

    “现在我不敢有负众望,那就等我安顿好了村民,我的命你可以随时来取!”

    “杏梅姐,你千万要往宽处想,不能做糊涂事。尽管你没了亲人,但是你至少还有子薰,我愿永远陪着你。子薰没有兄弟姐妹,现在起码有两个姐姐了,你和婕妤姐,谁都不能失去。谁敢取你的命,我就要了谁的命,我看谁敢!”鞠子薰是泪盈盈的,她一手握枪一手握着飞刀,如果三人胆敢为报仇对柳杏梅动手,那她也会随时准备出手相助,绝对不能眼看着柳杏梅情愿偿命的。

    “这小妹妹倒是厉害,重情重义。”

    “好妹妹!”柳杏梅很激动,她把鞠子薰搂在身边。

    龙馨慧又笑着说:“如果要是让你偿命,实在是太可惜了!你我本该是朋友,不知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生之有憾,死当嫣然!”

    “你就是想死怕是也死不了的。”

    “此话怎讲?”

    “倭寇入侵,这是国恨家仇,不把他们赶出去,作为中国人,你就没有死的资格,死是种逃避,是种懦弱的表现。恕我直言,此举愚蠢而可悲!即便是你为夫殉情,也是不可取。另外,你要是没有别的毛病,那就是——”

    “是什么?”

    “恭喜你怀孕了。”

    “怀孕?怎么可能?”柳杏梅一愣。

    “你第一次怀孕,没经验,呕吐可能是妊娠反应。”

    柳杏梅在想:要是自己真的是怀孕了,那么吴荷为什么会跟自己一样?想想与陶振坤团聚又分别的时间才个八月,也许——

    “请相信,生命是可以创造出奇迹的。等你安顿好了村民后,有时间要去城里一趟,去‘玫瑰之吻舞厅’找我,我有份重礼要送给你。”

    “重礼?交给我?这——我跟你没有交往,何来的重礼给我?”

    “要记住,只属于你,现在告诉你就不是秘密了,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柳杏梅更是纳闷了

    “嫂子!嫂子!子薰!子薰!你们在哪儿?”

    是陶振宗焦急的喊声。

    几个人来到大殿里。

    “嫂子,你们没事吧?”陶振宗惊喜道,看到龙馨慧和另外两个女子,他愕然了。

    “我们安然无恙,不会有事的,坏蛋全部歼灭。”鞠子薰顽皮地说。

    柳杏梅看了看几具死尸,又看了看那尊佛象,香炉里仍在烟雾缭绕,就感慨地说:“其实,不是佛门中人,就是凡夫俗子,也应该知道,来在这个世上,争与不争其结果都是一个样的,都是枉然!只不过,如果不争,等于行尸走肉一般,那样岂不少了做人的乐趣?到头来,这世上本无对错之分,都是会成空的!”

    “你有慧根,应该最是佛门中人!”龙馨慧打趣道。

    “因为我比佛门中人看得透,所以我此生与佛无缘。我从没想过这辈子会杀人,杀生即是恶念,佛祖是不会原谅我这种人的。我要是真的怀孕了,不论生男生女,取名必叫‘佛心’。”

    “人这一生,总有些非你所愿的事,迫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你生的是龙凤胎呢?”龙馨慧又在半开玩笑地说。

    “女孩儿就叫‘佛念’。”

    “嫂子,你怀孕了?”陶振宗激动地说,同时心里苦涩。

    这时有一女子提着狙击步枪匆匆忙忙由台阶上跑了上来——

    —— —— —— ——

    太阳偏西,黄昏将到。

    柳杏梅在枣红马上抬头看了眼蔚蓝色的天空,那漂浮的几朵蘑菇云,让她有在异乡里凄愁的感叹。有两只雄鹰舒展着悠然的羽翼在盘旋中俯瞰着荒凉的大地。

    四匹马走在队伍的前头,长长的离村队伍缓慢地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很多人在想着这夜该是在哪里落脚,想家惦记亲人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坐在柳杏梅马上前面的妮婳问:“杏梅姐,你说我们这样能找到抗联的队伍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想会的!”

    “可我们遇到人就打听,谁也不知道抗联的队伍会在哪里!”坐在柳杏梅身后马上的妮姽说。

    “我想他们会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的。”柳杏梅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两个已长成少女的小姐妹俩,知道她们在想爹娘和爷爷奶奶及亲人了。

    鞠子薰说:“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的。”

    小猴子阿黄蹲在她肩膀上正啃着一个从山里摘的苹果,这小家伙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能和这么多人在一起它可高兴了。

    陶振宗说:“他们肯定是会在鬼子出现的地方出现。”

    伍龙忧心忡忡地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该往哪里去?”

    柳杏梅回头越过妮姽的肩膀望向绵延的队伍说:“只要是能够找到抗联的队伍,村民们就会得到妥善安置。他们毕竟熟悉的地方多,我的想法跟龙馨慧一样,把这些人分散到各各村子里去,找有空闲的房子暂时居住下来。”

    队伍如由北向南迁徒的大雁,只是没有排成“人”字形。

    “也许,只有等把日本鬼子打出中国去,我们才能回到和平村了!”陶振宗无可奈何地说。

    “杏梅姐,你看前面有人!”鞠子薰的手指向了远方。

    柳杏梅看了下,远处的山路上果然也出现了一队人马,一同走在一条山路上,是迎面而来。她摘下了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一看,心中一惊。勒住了马,举了下手,示意队伍停下。

    “什么人?”伍龙忙问。

    “是鬼子!”

    “啊!怎么办?”陶振宗紧张地问。

    “都不要慌张,他们的人就十几个,不用怕。我们也不能把东西丢下跑,我看——伍龙大哥,你吩咐几个枪法好的人到路的两边前面埋伏起来,其他人保护好村民,不要乱。振宗也去安抚住村民,都不要害怕,听我命令。”

    “是!”伍龙掉转马头到后面安排去了。

    “嫂子,你要多加小心!”陶振宗也拔马去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我虽然是日本人,但是我要杀鬼子!”鞠子薰坚定地说,枪握在了手里。

    “你们两个到后面去,注意安全。”柳杏梅让妮姽妮婳下了马。

    两个小姐妹吓的变颜变色,都惊恐地跑后面去了。

    柳杏梅摘下了挂在马身上的双管.猎枪。

    十几个人拎枪从路的两边悄悄的到前面去找隐蔽的地方潜伏了下来。

    鞠子薰摸了摸阿黄。

    等!

    这时在左面两个山头上也各自出现了人马。

    柳杏梅用望远镜看去,见一面四匹马上的四个人中竟然是有路林襄、莫宝、郝壮,另外一个却不认识,其实是屠龙客。见到了路林襄,就会让她恨的咬牙切齿,把他定为必杀之人。而另外一面的三匹马上之人,却是在上午去佛心寺路上遇到的那一男一女,另一个人却不认识,他们手里都拿着枪。

    “是什么人?”鞠子薰问。

    “两伙人大概都是土匪,有我们在路上见过的那一男一女。”

    “不会是一伙的吧?”

    “不像。”

    “这下可热闹了,不知这土匪是打鬼子还是要抢劫我们?”

    “等鬼子再近些就知道了。”

    两个人正说话间,突然枪声响起。是鬼子的队伍遇到了伏击,不知道是什么人。

    一座山头上的路林襄问:“看清楚了村民们带队的是柳杏梅了?”

    “是她错不了。”莫宝说,他在为柳杏梅担心。

    “我的压寨夫人,待会儿弟兄们务必要把她带回去。”路林襄得意地笑了。

    “是抗联的人在打鬼子,我们要不要——?”屠龙客问。

    “谁都不帮,等两败俱伤后,坐收渔翁得利好了。”

    “老大,快看那山上的人是——?”郝壮挥手指向另外一个山头。

    两座山距离也就是半里地。

    而另外一座山头上的季风荷却兴奋地说:“终于找到抗联的队伍了!”

    蔡九寨说:“夫人,看来不用我们帮忙,抗联的人收拾小鬼子这几头蛆也是小菜一碟儿。”

    “我们也不能闲着,带兄弟们去找路林襄,抓住他则是我们大功一件,算是投奔抗联队伍交的投名状。兄弟们,冲啊!生擒路林襄者,将重重有赏!”季风荷手握双枪,带头催马跑下了山去。

    而山下的二十多个弟兄闻风而动,激情澎湃,斗志昂扬。

    “打鬼子的人大概就是抗联的人,我们上!”柳杏梅举枪催马。

    “阿黄,到后面找爷爷去!”

    小猴子阿黄像是明白鞠子薰的话,它吱吱叫了两声,纵身从鞠子薰的肩膀上跳下,犹豫了下,便朝后面跑去。

    于是,看见了姬婕妤。

    柳杏梅和鞠子薰的枪法都很好,几乎枪枪不落空,小鬼子人仰马翻,连缴枪投降都是不可以。由于她俩和村里的人投入其中,很快这仗就结束了。

    最后唯一剩下活着的一个人就是——左梦令,一个矬胖子翻译官,他是中国人,去过和平村。他是在姬婕妤及时制止下,才在柳杏梅的枪口下得以逃生的,但他不是俘虏。

    也见到了叶政委。

    远处的枪声依然在响着,听上去是渐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