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她脚下绊蒜,似酩酊下站立不稳来了个踉跄,吓的怀里峥嵘一下子搂紧了她脖子。宁可不料婆婆会突然间如此,忙腾出一只手把她扶住。

    “娘,小心!快把峥嵘放下吧,他都多大了还抱着。峥嵘,快下来,去跟他们几个玩去。奶奶还没醒酒呢,你不怕被摔着呀?”

    宁可倒也会见风使舵,帮着婆婆找台阶下。

    这时的峥嵘也觉得奶奶怀里没有安全感了,他就弹登着腿要下地。

    曹婉丽就把孙子放下了。

    麦芽冷哼了声,嘀咕了句:“真会装,来刘备摔孩子那套了。够阴险狡诈的,我早就看不惯了!”

    滕妙倩也嘟囔了句:“这酒喝人肚子去了还能喝到狗肚子去了?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没三天半呢,就想做威做福了!”

    峥嵘就跑向了五姑六姑那边,很快就加入了那四个孩子在玩石头子的行列。

    曹婉丽按揉着太阳穴,偷着斜视了眼麦芽和滕妙倩,见两个人脸色很不好,就立刻在态度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抱歉地说:“今天的这酒劲真足,中午多贪了两盅,现在还头昏脑胀呢,真是喝多了!酒真的不是好东西,刚才也不知胡乱说了些啥,真拿得罪人不当回事了!纯属家事,让你们见笑了!”

    比如说伍进禄夫妻俩和伍进祈夫妻俩,背地里甚至是怀疑当年伍进福和伍进禧在县城里打理生意之时,没少私吞了钱财。只因一家之主的老爷子在,不敢撕破脸皮闹矛盾!

    柳杏梅把一切是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就笑着来个顺水推舟,打圆场地说:“虽说是你们的家事,但是也算因我的‘妖精’而起,就不得不说两句了。依我看吧,这也没什么,这会喝酒的人呀,要是没喝多过,就等于是不会喝酒。您也没有胡乱说什么,您是长辈,自当是有教育孩子的权力,这当大娘的教育一下侄子,是算是应当应份的,侄子还不跟自己的孩子一个样?没什么,要是让他们的爹娘听了,是明白人都会感激的。这样的大家庭,帮着管教一下孩子是好事。”

    梅香抿嘴而笑,嘴里不说心里话:“就你会喝,都喝的睡到树上去了!”

    曹婉丽听了柳杏梅为自己开脱和赞赏的话,就多少放心了,认为她的话是有说服力的。

    而麦芽和滕妙倩呢,听到是外人的柳杏梅说话了,俩人需要听到的是公道话。听她如此一说,明显有偏向之意,就都颦蹙了眉头,脸色在怨怼下变化。

    一旁的吴荷和梅香也有点儿着急了。

    曹婉丽说:“我是好意,怕是别人不会领情的!”

    柳杏梅也不去看麦芽和滕妙倩,而是望了眼垂手而立的伍欢伍乐,就笑吟吟地说:“打妖精,就凭手里的木棍子怎么能行?得朝孙悟空借金箍棒去!这男孩子呀就得有男孩子的性格,有阳刚之气,显得朝气蓬勃才行。要是都规规矩矩文文静静的反而就不好了,那样显得懦弱。我看这俩兄弟,人都不错,这种年纪贪玩是避免不掉的。自古英雄出少年,越是顽皮捣蛋的男孩子将来要是走正路,就会更有出息。树大自然直,都不用操心。好在是老太爷赏脸,让我把陶家的辈分找回来了,不然面对你们伍家的人都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这说话就别扭起来。我是端过几次伍家饭碗的,伍家的人也不小瞧人,所以也就不觉得生份了,有啥说啥,没藏着瞒着的,也没偏没向。在村民的心目中,伍家的团结和睦才是人们所羡慕和学习的,不这样也难以让人尊重,到啥时候也别忘了‘家和万事兴’。再有,这嫁闺女的心情和娶媳妇的心情是两码劲着,需要理解。我还是想说,要是把男孩子教育成唯唯诺诺、柔柔弱弱的像个贾宝玉,那样不男不女的好吗?我自己是个女人,但却喜欢男人的性格,打小就崇拜穆桂英和花木兰,因为她俩像男人一样,有理想有志气,要是只靠手里的锥子和绣花针能上阵杀敌吗?在这战争年代,男人就得肩负起保家卫国的责任,这个民族才能看见希望。”

    一旁洗耳恭听的麦芽和滕妙倩这才对柳杏梅心悦诚服,不仅为儿子开脱了罪名,而且还加以褒奖,不得不佩服她的伶牙俐齿,左右逢源的无可挑剔指责。一个被公公大加赞赏的年轻女子,在村子里日见有了威名,果然是聪慧会办事,将一场妯娌间明和暗不和的潜藏危机化于无形,谁还能勾心斗角的挑起事端吗?谁还能继续抱有抵触怀恨的情绪,那她就是不懂得情理,破坏和谐的的人,将会受到责备的。

    曹婉丽暗自羞惭。

    麦芽和滕妙倩也在自我检讨。

    的确,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是需要理解和忍让来共同维护的。

    察颜观色的妮婷,见局面顿时好转,不禁对柳杏梅抱以感激地一瞥。

    这回的陶振宗不再犹豫地带头鼓起了掌,接着是梅香吴荷,荣凡辉和马志图,然后是众人。本来众人也能意识到了伍家“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矛盾产生,曹婉丽的刻薄言辞是具有挑衅性质的,如果不是麦芽和滕妙倩有所顾虑的加以克制,那么这生气的导火索真就点燃了,那样一来这喜事还会高兴顺利吗?

    说来道去,还是幸亏柳杏梅处理的方式得体有效,避免了事端发生。

    想必在场的人也没有几个愿意看热闹的,因为这会影响到喝喜酒心情的,其中包括孟国安和孔武在内。柳杏梅的才智,化解了伍家妯娌之间的矛盾。

    柳杏梅摆手制止道:“当我这是演讲呢?咋还呱唧上了!”

    她这幽默的话,使得众人开怀大笑。

    抱有感激之情的曹婉丽上前拉住了柳杏梅的手说:“你这孩子,就凭这张巧嘴,死人都能说活了。也不知是咋找来着,真够了巧舌如簧的了。”

    “我可没那本事。”

    “说起来也怪你,谁叫你酒量这么好来着?把我都给喝多了,不然能出这丑吗?!”

    “还怪我呢,我要是再喝也就多了。这酒量是能练出来的,我家可比不得你们家,是不能天天捞着酒喝的,这喝上一顿可是要解好一阵子馋的!”

    “瞧你说的这么可怜,那以后想酒喝了就来我家吧,我家里的酒就像那眼井里的水一样是喝不干的。话说回来了,再有咱亲戚家不是还有酿酒的呢!”

    柳杏梅笑道:“那敢情好了!不过我这人有个毛病,喜欢热闹,倒时候得由大娘、二娘、三婶、四婶陪着,在感觉到家的气氛里,那样方能尽兴。你们是有所不知,我是多么的羡慕你们的这个大家庭,这日子过的就是个人气。不像是我家,公婆过早的不在了,现在振坤也不在家,家里喘气的就剩三只鸡和黑虎,另外大概是只有耗子了!我——”

    说到这里她的心一酸,声音有点儿哽咽。

    麦芽和滕妙倩明白她的一番好意。

    麦芽激动地说:“伍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随时都欢迎你来,我肯定是会陪你喝酒的。”

    滕妙倩也诚恳地说:“伍家是有规矩,但不限制女人喝酒。除了孩子外,多少都会喝的。我的酒量是不咋的,但我会尽力陪你的。”

    柳杏梅说:“只要是你们不讨厌我,等我想酒喝了就会来打扰的。”

    这时一直保持安静态度的朱乐,把一块糖塞进嘴里,从凳子上跳下来,因为腿短,上下凳子是需要蹦跳的。他指着大门口说:“快看,常发在哪儿!”

    躲藏在大门口的常发听到自己被大太太点名了,就觉得脖梗子后面在冒一股子凉气。现在又被该死的朱乐发现,也就无心在这里继续偷窥了。他就在咬牙切齿地骂:“操你个祖宗,好你个小矬子,真是忘恩负义,早知你这样,我就不救你了,让你跟那个日本人在天坑里做伴好了!”

    他听说过伍进福的老婆现在可是个厉害的主儿,别人在背后称她为大太太,有人说她是王熙凤(当然他不知道王熙凤是谁了)。除了伍老太爷外,她就是二当家的,几乎是也有说一不二的权力。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是溜之大吉为妙。他抬头看了眼大门上的张灯结彩,后悔自己不该在这样的日子里找伍氏兄弟玩闹的。于是,他拎着手里的木头大刀悄悄蔫溜了,在他的肩膀上搭着褂子。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来,剥落了裹纸后把糖块朝空中一抛,便仰头去用嘴接住。当再一抬头时,却发现爹出现在迎面的不远处,他想躲可是来不及了,只好拧着头皮继续朝前走。

    “爹!”

    “你不帮着干活这是干啥去?”孟万鹏问。

    “荣凡辉说没啥活了,厨房里的活都是女人的事,我也插不上手。看样子像是忙完了,正都聚在一起吱吱山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