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朝堂仿佛变成了吵架的专用擂台,一波吵罢,一波又来。只不过这一波由宋联挑起的争吵,却真是和前般争吵有些不同,持反对意见的怎么看怎么都没有多少底气,宋联**的武力威压太强大了。

    宋廷又一次难得的展现了一把高效率,因为张九成说了,辽王的意思是希望今天就得到答复,如果至今晚七点之前宋廷仍没有就宋联的提议达成一致意见,心忧老父的辽王很有可能将采取单方面行动。

    宋联的强势注定了宋廷各方的让步妥协,经过一番异常艰难的讨价还价,宋廷基本上接受了宋联的提议,不过也在宋联提议的基础上争取回了不少实质内容。赵佶携整个朝廷去大名,那肯定不行,只好同意宋联组织一支护卫皇室的部队南下京师,鉴于禁卫军的名头太过敏感,宋廷坚持这支部队来自于宋联国民警卫队。七座大河交通干线桥梁也不可能全面交给宋联,只同意交出白马大桥的守备权。至于滑州至东京段铁路的守备工作,也是比照守备皇室的部队一样,由宋联国民警卫队派出一支不超过三千人规模的部队驻防,驻地总部也可以设在封丘,但朝廷也将在封丘及该段铁路沿线驻防六千人的专事禁军部队,以共同守备该段铁路。

    因为这项决定,大开线滑州至东京段铁路被后世评价为最金贵的铁路线,大宋南北政府派了合计近万人的部队去看守四条铁轨,真是有够奢侈的。

    部队就位限定在一个月之内完成,一个月之后不管宋联南下部队布防完成没有,宋联都得恢复东中国海相关海域的军事警戒级别,不得再干扰正常的海上交通。

    而关于琼林苑谋逆案的讨论结果,则是很出一些人的预料之外,在赵佶摆明和稀泥,赵构一党急速退却的情况下,赵佶撤销谋逆案诏狱,除苗傅以下七人证据“确凿”的咔嚓了事,其余人等皆不以谋逆株连问罪,而且连将要咔嚓掉的七人居然也能破天荒的得到谋逆大罪上的特赦,其三族都不受任何株连。当然,逃过一命的其余人等也不是嘛事都没了,失察、渎职等过失还是要负责任地,尤其是各方关注的焦点张叔夜,吴敏已经领了恩旨,朝会之后就去找他老人家谈心。所谓的谈心无非就是请张叔夜主动把失察渎职,请辞告罪的折子递上去,大家把一请一拒,再请再拒的老套游戏玩全乎了。

    赵构等人的急速退却,很多明白人都忍不住恶意的猜测,是不是跟宋联提出的要指派一支专案调查团来东京介入调查有关?万一真要调查出来点什么……又或者是那个严直跑来参审案子,学着杜充和孙觌的样子挨个把赵构一党的人往案子里填,赵构只怕都要气的跳河了。

    不管怎么说,严重打击赵楷一党,暂时化解危机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成,赵构是聪明人,还知道个进退。算了吧,别再贪多嚼不烂了,顺着赵佶的意思让那个武夫苗傅做了替死鬼草草了了这个案子算球,也算是卖给赵佶一个便宜面子。接下来,只要保住汪伯彦顺利坐上枢府宝座就行了。这一把下来,赵楷已是半残,赵构再应对起吴敏等人的打压就相对从容的多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压力巨大,大伙都感到颇为疲惫,只不过这并不包括张九成。张九成指着大殿上宋联大名精工荣誉出品的大摆钟提醒众人,时间离晚七点还有一段时间,宋廷应该立即把今天的庭议公诸于众,他也好向辽王交差。对于张九成的谨慎和执著,朝堂上的一帮老少是早有领教,虽然对此深恶痛绝,但也是拿他毫无办法。这种事上是不能开玩笑的,万一这家伙犯点什么坏水,没有把宋廷的决议及时通报给宋联,惹得宋联搞了什么单方面行动,那可就坏菜了。

    于是,吴敏被迫收拾了疲惫的精神,又拉了几个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拿着庭议结果拟定好的诏书,急三火四的开了一个简短又震撼无比的新闻发布会。实在是太累了,懒得再和记者们费口舌,照本宣科,展示了一番诏书后,没有回答任何记者提出的问题就草草结束下场。

    走回新闻发布中心的临时休息间,看着张九成一幅暧昧笑容的脸,吴敏也是忍不住有些上火,对着张九成讥讽道:“子韶(张九成字),这回你总该满意了吧?整个朝廷上上下下,都被你一个人指挥的团团转,你简直比我这个大宋首相还牛。”

    张九成半点反应都没有,还是那副暧昧笑容,低声说道:“没办法啊,还是谨慎行事的好。我可不想明日又冒出什么怪事,返回头把今天的成果给耽误了,还是先把这些协议坐实了,我心里才踏实。”

    吴敏的眉毛猛然扬了起来,他敏锐的捕捉到张九成话里有话,像是隐藏着什么别的意思。“子韶兄,莫要唬人,明日还能出什么怪事?”

    张九成四下瞟了一眼见到无人靠近,压低声音说道:“陛下今日庭议后,执意要求恽王殿下留宫问对,只怕这一次要打破成年皇子不得留宿宫禁的祖制了。陛下如此作为,元中兄以为何意?”

    吴敏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说道:“想是陛下不忍恽王遭此打击,特意将其留宫亲以安抚。”吴敏的回答当然是扯淡,这是避不能妄议君父的讳,嘴角的笑意已经明白无误的回答了张九成,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陛下防止赵楷破罐破摔,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冲动错事。

    张九成淡淡一笑道:“由此可见,陛下圣明着呢。嵇公去后,枢府的位置如何定夺,今日庭议好像还没有提啊,想来陛下在那个事上依然会圣明烛照。呵呵,元中兄,今晚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说不定真有什么精彩的好戏,不过,再精彩也不关我的事了,我就不用去再招人嫌了。噢,对噢,你还休息不得,还得先去拜访嵇公。这是大名碧云庵密制圣药正骨培元膏,正骨养气,祛痛生肌有奇效,你拿给嵇公,别说是我送的,说是我送的他老人家铁定不要。这是外敷药,毒不死人。”

    让张九成这么一点,吴敏的眼睛登时闪亮了起来,随即一把拿过张九成递过来的伤药恨恨的说道:“你们要害嵇公还用得着毒药吗,我就那么蠢?唉,且不管它,明日事明日办吧,活活我就是一个天生的劳碌命。若不是嵇公不待见你,我真想拉你一起去。这一身的伤,叫我如何说得出口?”

    张九成摇了摇头说道:“真是当局者迷,以嵇公的见识,还用得着你说吗?”

    三请三让的程序走完,堪称大宋柱石的一代名将权相张叔夜去位,赵佶厚加恩赏,赐张叔夜太保衔致仕。同其他权相下野不同,这一次赵佶的恩旨中罕有的没有批注不须归籍,可留京养老,所以按定制,一月之内,张叔夜就必需离京,返回其老家永丰(今江西广丰),将彻底淡出大宋政治势力圈。

    接下来,大宋朝堂上的所有人都傻了。满怀憧憬期待汪伯彦顺利替补上位的赵构等人,却期待来了一瓢兜头凉水,赵佶居然当庭将站在那里扮矜持等待上位的汪伯彦直斥一通。很是直白的告诉汪伯彦,你老小子别得瑟,所谓失察渎职之过,你作为同知枢密院事,也是有份的,我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连你一起削,是因为国家正值用人之即,权且放你一马。

    汪伯彦吓的瑟瑟发抖,伏地告罪的同时,也宣告了他接替张叔夜上位的美梦彻底告破。搞掂了汪伯彦这最后一道障碍,赵佶把他的人选讲了出来,然后让所有人都被震了一把。靖康之变的主事人之一,前任枢密院事,英国公耿南仲,那个早就被人遗忘在垃圾堆中的半瞎子。

    这一下所有人才如梦方醒,感情咱们的这个皇上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蠢蛋,少了精虫上脑侵蚀智商之后,官家的圣明已经重新占领了智慧的高地。现在再拐回头看这一连串事,恐怕最想搞掉张叔夜的一帮子人中,赵佶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隐藏的比较深,又是天然的上位优势,不管是谁弄出的这个阴谋,他顺势最后收宫,达成了他所想要的结果。“咱们的陛下也懂得借势了!”内心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后,所有朝臣都在心中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以后的日子不好混了,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美好时光,已经成为梦中的回忆。

    耿南仲是用面纱遮着半张脸上殿领旨谢恩的,十几年淡出人们的视线,此番再次出现,谨慎、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木讷的感觉,但更是带给人一种神秘的威压。不管怎么说,如果在朝堂上要想找到一个对赵佶绝对忠心的,恐怕没谁能比这个耿南仲更有资格。

    耿南仲的身份地位放在这,不说有赵佶提名,吴敏等中间派支持,就是单论履历能力,汪伯彦也不是他的对手。赵构一党即便再不想看到这个结果,也是苦于没有任何借口阻其上位,眼睁睁的看着耿南仲重新入主枢府,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陛下有旨,百官退朝,英国公、枢密院事耿南仲留宫问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