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朝会仆一开始,便陷入了激烈的争论之中。不过今天的争论不同于往日,不是欲行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各方势力同赵楷一党相争,而是众人联合起来共同抵制赵佶欲曲赦张叔夜的提议。偌大的朝堂,支持赵佶的仿佛只有蔡鞗和赵偲两人。

    威逼利诱出的口供毕竟不是事实,根本禁不起明眼人的挑刺,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冤假错案呢,无非是大伙都乐见冤假错案而已。今天不同了,大宋朝廷的董事长居然跳出来挑刺,明白无误的表达了要放张叔夜一马的态度,这样的情况下,杜充等人忙乎了一天搞出来的垃圾东东立即显露出垃圾本质。

    怎么办?赵构一党深知放过张叔夜会贻害无穷,而且这是一个给赵楷致命打击的良机,屁股后面又有北边加诸的危机迫在眉睫,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任由赵佶和稀泥了。

    于是,赵构、秦桧不能再躲在别人后面旁敲侧击了,直接跳了出来誓要顶住赵佶的压力。十大宰执,去掉张叔夜,赵构、秦桧、汪伯彦占了三个,只要能取得吴敏、宇文萃中两大中间派的支持,就可以直接左封赵佶的提议。(“莫须有”不会出现了,因为秦桧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说出这三个字的基础,他现在和老板是在唱对头戏,不是联手的伙伴,更没有一手遮天的地位权势。)

    赵佶今日的风向确实给赵楷打了气,只不过他还是想当然的会错了赵佶的意思,他居然生出了保住张叔夜以及那些受牵连的党羽权势地位的幻想。但不管怎么说,希望大增,胆气陡涨的他要抓住这个机会,也领着还在朝堂上立足的一众党羽开始了反击。这下好,大伙彻底撕去了伪装,倒是让有心人把双方阵营看的清楚。

    就在大伙吵的不亦乐乎之即,小黄门奸细的喊声刺透了人们的耳膜,“启奏陛下,宋联驻京师首席代表张九成请求上殿转达辽王奏议。”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当小黄门的唱奏声响起的时候,怕是很多人的心中都腾起了“我恨电报”的咒骂。前日遇刺,昨日行诏狱,今日再讨论,可以说在处理琼林苑刺驾事件上,宋廷显示了罕见的效率。但再快也是快不过电报的速度,宋联的反应赶在赵佶败退之前到了,所有人都有些忐忑的等待着看宋联是个什么态度。拒绝张九成上殿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也无法实现,正感到快撑不住的赵佶第一时间就宣召应承张九成上殿觐见。

    张九成昂首阔步迈上朝堂,对着赵佶行礼,还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架势,不过这一次赵佶却是感到张九成这张难看的脸是从未有过的亲切。

    赵佶遇刺消息公开以后,张九成作为辽王的代表,第一时间就表达了对谋划实施此次谋逆行动的恐怖组织和个人进行了最严厉的谴责,并表示宋联对此事严重关切,宋联绝不容忍破坏大宋和谐稳定大局的反动势力存在。

    当然,只是严重关切那就是空的,有实料内容才不至于把这个严重关切变成一句屁话,张九成今天就是带着宋联开出的实质内容上殿宣讲的。是宣讲,不是讨论,宋联的敏感神经已经被强烈刺激,下面必需在宋联制定的框架内执行,所有变动都得在这个框架之内。

    先是代辽王向赵佶问安,表达赵桓对老父安危的关切之情,对行刺之徒的切齿痛恨,接着就是一条条列出了宋联的主张。赵佶和圣人及一众宫眷北上大名巡驾,朝廷百官一同前去辅佐,宋联负责提供全部办公居住驻地,军事安保等保障,双方关系依然同前般一样,非重大事件,宋联不干涉朝廷一般政令军务施行,或者宋联组织一支精锐部队前往京师,接管陛下及宫禁安保工作,该部队编制不少于两个团,二者任选其一。大河之上七座交通主动脉桥梁的全部军事安保工作交给宋联禁卫军负责,桥梁南端五平方公里范围内交由禁卫军驻扎守护,燕-大-开铁路交通线大河以南滑州至开封段全部交由禁卫军守护,宋联拟派出一个旅的兵力负责此工作,旅部临时驻地以封丘为宜。大河之上,宋联巡河警戒各种舰支在原来双方协议基础上,增加一倍。

    这还仅仅是宋联在军事手段上提出的要求,宋廷政治斗争上,宋联也是不忘要插一杠子的。宋联坚决反对刑讯逼供,有罪推定那一套,非常直白的指出杜充和孙觌不适合担任琼林苑谋逆案的主审官员,因为这两个人的政治立场同牵连此案中受审的众多官员严重对立,而且这两个家伙以往的审判记录劣迹斑斑,多有刑讯致死事件发生。宋联向陛下推荐朝廷殿中侍御史马伸以及宋联联邦法院**官严直接替二人审理此案。同时对于案件调查,宋联也提议由宋联司法部协同联邦调查局、联邦警察总署组织一支联合调查团南下参与案件侦破调查工作。

    如果只是简单的提出这些要求,而没有相应的辅助手段,那这些要求和扯淡也差不了多少。张九成把这些要求讲完之后,又紧接着通报了宋联应对大宋皇帝陛下遇刺的突发事件的紧急布署。这貌似是宋联自己就能搞定的事,不需要向宋廷报批,所以只是通报,宋联已经开始干了。

    宋联同宋廷辖地接壤的河北、河东、宁夏、台湾四省全面提升军事警戒级别,会宁、乌兰巴托两大军区共六支部队八万余人紧急南调,进入河北、河东、宁夏三省驻防。东中国海自黄河南派滨州入海口(此时黄河有两个入海口,北流入海口在精卫港南边,南流入海口在原河北东路滨州和沧州之间,因为滨州在大河以南,所以南北分治时,滨州划成了宋廷的地盘,并入了京东东路)到台湾海峡海域,全面提升军事警戒级别,联邦太平洋第一、第二舰队开赴该海域巡逻,所有该海域航行船只都需要接受联邦海军的管理和监督。

    压力,泼天般的压力一举向宋廷砸下,宋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之势,张九成把这个通报一讲完,整个朝堂之上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有点透不过气的感觉。这就是宋联辅助前面所提要求达成的手段,宋联表现出了足够的决心,一定要逼迫宋廷接受以上条件,只不过这个手段也着实太过霸道,太过震撼了些。

    拐回头再细细分析一下宋联提出的要求,架势是不容讨论,但细节还是有讨论空间,只不过是在宋联设定的框架之内进行讨论。让赵佶和整个朝廷搬迁大名很明显是放的空炮,目的只有一个,限定出二选一的格局,逼迫宋廷各方接受宋联派兵驻驿东京,贴身护卫皇室安全。七座交通主动脉桥梁的全部军事安保工作交给宋联禁卫军负责,这完全是讹诈,保证禁卫军在突发情况下能以最快的速度南下的理由,不足以支撑七座桥梁全部交给宋联控制,宋联谋求对白马公路铁路两用钢铁大桥以及滑州至东京铁路线的控制才是重点,依据也相对更充分些。所持的依据基础无非就是宋联对赵佶和皇室安全的担心,以及对南方某些势力的不信任,一旦出现大规模叛乱,两个团的兵力也只能保证皇室暂时的安全,所以,守备宫禁的宋联部队必需得有强有力的支持,最佳的支撑途径当然就是大开线铁路,以及在铁路沿线选择一个合适的地点驻扎相当规模的部队。

    在谋逆案上的态度也是重点,没有直接替张叔夜辩护,而是先行厘清赵构一党在该案中的影响,接着再挑选他人进入案件审判调查,这个就很微妙了。在打击拆分赵楷一党上,宋联并没有放弃这个机会,而是要用相对温和的方式,对赵楷一党进行削弱,而不是完全剿杀。当然,张叔夜不会被诬以谋逆罪论处,他在这上面也确实是清白的,但失察渎职之过总是逃不掉的,把张叔夜的大部影响清理出宋廷核心权力圈是必需的。至于赵楷其他党羽,能搞掉多少就搞掉多少,并不强求,掰掉张叔夜,已经足够了。

    不对张叔夜或者说是赵楷一党赶尽杀绝,意思也很明显,宋联拒绝沿着赵构画出的路线图走,保留赵楷的部分实力,就是要利用赵楷再结合吴敏等中间派继续打压赵构,江南的事且没完呢。联邦海军的反应就说明了问题,那叫什么提升警戒级别,分明就是把宋廷辖地东部海上活动区域完全封锁。这也可以被当成一种信号,南方叛乱义军方劲部和杨钦黄佐部将得到宋联更为有力的支持。宋廷的闽浙海军打打海盗,缴一缴给两部义军送给养援助的走私船还能胜任,要让他们和宋联的两大舰队掰手腕,恐怕就有些难为了。

    宋联为南下做准备,借口护卫君父公然践踏既定大宋南北行为准则,也不是没有法理依据,当初签订的一系列协约备忘中,崔灿都强硬的在这些协议中定下了适用基础,即一切都在大宋南北一体,赵桓承继大统的大局没有受到严重威胁和挑衅的情况下。大宋南北一体,宋廷处于上位的法理优势原先是给宋廷带来了不少好处,但现在,这个基础已经越来越向有利于宋联的方向转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