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生活,a市节奏快,除了工作就是生活,家、公司两点一线。苏亦好忙,陈明然也忙,他们像这个城市生活的千千万万个小蜗牛一样,身上背着重重的壳子,没有背景,凭着自己,努力的往前爬。

    小蜗牛苏亦好在这家公司已经工作两年了,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读研前她就已经工作过两年,读研时也帮导师做这做那,对于现在的工作,她会为工作生气,偶尔也会为工作开心,但很少为了工作激动,她早已没有了激情,不过是工作、一个谋生手段而已。有时她会很远很远的遐想,马克思说,在**社会里,工作不是生存的手段,而是人的权利,真是很美妙的理想。芸芸众生,很少有人能幸运的获得和自己兴趣相符的工作,大家都有既定的轨迹,既不痛苦也不快乐的活。虽然她曾经想去投行,但投行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她愿意做的工作而已,并说不上她真正的爱好。

    眼下,苏亦好正动念头换工作。和其他公司相比,工资少干活多不是她最在乎的,最让她烦的是管理有问题,越级指挥严重,后果是同级领导互不信任、下级领导因时而被架空权力而朝小员工使劲。天天乱轰轰的,时间和精力全耗在无谓的请示、汇报和人事消耗中,而发起这些的源头,大家都认为是翁郁。说实在的,苏亦好看不大上她,并不是她学历没有多高,而是觉得她假模假样,明明没什么真水平,却什么事情都想插一杠子,让大家都难受。田蓓比她来得早,早就说她没什么水平,“只会装腔作势的瞎乍乍”。她对苏亦好似乎有些防备,不是因为苏亦好能抢了她的位置,而是因为苏亦好进来时有人给董事长打了“招呼”——那是进了最后一面,鉴于以前的多次经验,为了万无一失,苏亦好让自己的舅舅找人看看能否帮一下忙,免得被黑掉。进公司后,翁郁拐弯抹角的老向她套话,到底是谁和董事长打的招呼,又和她是什么关系。苏亦好说不清楚,每次都“望顾左右而言它”的扯到别的地方去。两年过去了,她的工作能力获得一致的公认,唯独这个翁副总,阴阳怪气,苏亦好觉得她的笑容里都透出七八分的假,也不想再忍下去了。可是真要换,苏亦好也有点懒,毕竟人都是有惰性的。

    一位同学从美国回来,听林海薇说,还不错,进了一个美资的律所做legalassistant,年薪18万。想想那位同学,上学时法律功底一般,就是家底还不错,花了四十几万去读了个ll尽管没有考出当地的律师资格,但法律英语还得到了一定的锻炼。自己也不是特别差,辛辛苦苦的加班,一年全部加起来也就十万,人比人气死人,最重要的是,做的不开心。她不拜金,但她真的很想早点不用稻梁谋,也可以放手做点自己的事情。于是,她也动了念头出国。由于她那同学当时走的是学校的国际合作项目,没有经验可取,想了一圈,身边的人好像只有陈明然是留过学的,不如问问他。虽然觉得有些不大合适,可再一想,也没什么,也不打算瞒他。

    饭桌上,看着陈明然心平气和的吃着饭,苏亦好心里鼓了鼓气,才开了腔,“陈明然,你当时是怎么出的国?”

    “你干嘛?”

    喝了口汤,“我想学习一下。”

    陈明然警觉起来,“你要出去?”

    “只是想想。”苏亦好赶紧声明。

    “苏亦好,你别打哈哈,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明然尽量心平气和的看着她,怪不得她要去学英语,原来是这样。可如果她真要出国,他绝对不会同意。厮守厮守,离的近才是厮,要不守空气去。

    苏亦好干巴巴的嚼了两口米饭才说,“我是想出去看看,主要是练练专业英语,混个ll文凭回来。”苏亦好这样说的意思也是和陈明然商量,只不过,她只说了想法,并没有加那句“你看怎么样?”。

    陈明然干咽了下,他生气,也有些伤心。她到底把他当什么人?她有没有想过她已经结了婚?她有义务先征求自己的意见而不是过来取经出国的经验?尽量压制自己缓和语气,“好好的为什么要出国?”

    “现在的工作做的不开心,想跳到外资律所或外企一般都需要海外背景,我的英语本来就不好,专业英语差的更多,所以才想出去看看,一年,就一年的ll回来后应该好一些吧。”苏亦好看出来他的脸色有点阴,直接没敢说她还打算申jd。

    陈明然没吱声,草草的吃了饭,把碗一扔,“你洗完了再说。”走到窗下,看着外面的路灯和行人,心里有些乱。

    一直以来,苏亦好都给他一种轻松的感觉,他的事,她几乎不怎么过问,甚至从来不提他俩的事。但他却越来越发现,这种轻松的另一面是代表着她对这他的不在乎——或者说,她没有从骨子里认同、接受这个婚姻。她和他,只是一加一,但不是一。婚姻框住了他俩,却没有把他俩捏到一起。

    苏亦好从厨房出来,见陈明然站在那里,心里有些发怯。她觉出来了,陈明然不高兴。出去读个书而已,用得着不高兴?况且现在不也只是说说吗?她不想问了,想直接回卧室,陈明然叫住了她,“过来坐坐吧。”

    搬了椅子到阳台,打开窗,夜风吹了进来。a市四季分明,九月的白天虽然依旧是艳阳炙热,却掩不住晚上的清凉。苏亦好起身把洗好的葡萄端过来,两个人一颗颗的摘着葡萄吃,一面看着外面。

    工业化的城市里,天上早已没了星星,就像是人已经没有了梦想,一切被平凡的日子所代替。或者有星星的时候,生活也是生活,星星只有在失去时才代表了梦想。

    “为什么突然想去外企?”陈明然绕开出国这一节没说,他不想两个人的矛盾太激烈,既然苏亦好说她的目的仅仅是去外企,那就依着这个来吧。“你现在过的已经够累了,难不成还要再累些?”

    “外企好歹能体现能力些吧,现在这都什么?天天跟熬死耗子似的。”

    “一样的,外企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等级比国内企业分明多了。像ak,国内的博士再优秀做到我这个级别的都少,我这样的再优秀,做到中层以上也很难,高层一般都是ak本土来人,即便需要华人,也是华裔,稍高些的职位也是华裔、香港人、马来人或新加坡人居多,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很难。我们拿的工资虽多,长远来看,也没什么意思,像你连个海归都不是,混起来也很难。”他说这话是推心置腹,在ak混了这么多年,也真觉出来没意思了。

    苏亦好平平的望过去,“可也要去啊,去试试。在现在这个公司,工资不多,熬到三十五,青春没有了,失业怎么办?”她对工作真的有这么样一种恐慌,真实的恐慌。现在的单位,不是计划经济年代的单位,裁员、跳槽、解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员工以公司为家,为公司拼死拼活,可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位置呆多久,也许一个不景气或者有别的其他什么情况,立刻就会失掉饭碗。三十五是个坎儿,三十五之前想跳就跳,三十五之后呢?还在这个公司熬?

    陈明然意外的愣了一下,这不是他认识的苏亦好,仔细的看了她一眼,低缓了口气,“苏亦好,我赚钱虽然不是很多,但养家应该是没有问题。你也不要压力太大了,现在不是有我了么?”

    苏亦好本在难受,听了这句,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自己要强了三十年,习惯了全靠自己,习惯了一个人,现在,可以依靠别人了?

    她还真是没习惯。垂下眼睛望着果盘,嗫嗫嚅嚅的开口,“不是这个问题,人还是得有个工作。”

    “苏亦好,你真要去?你这岁数可不是玩儿的?外企不加班的太少了。”

    “加就加,什么了不起。”

    陈明然知道她这是说真的,也当真了起来。“苏亦好,一个要三十的女人去外企,我反对。”

    “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用说?你往后肯定顾家多,天天加班拼命,你还想不想要家了?别的不说,孩子你要生吧?只要你一休产假,公司基本就没有你的位置了,更何况你还要带孩子、顾家,你想想,何苦为了这么一两年冒这个险?”

    “那就不生孩子呗。”葡萄刚好送到嘴边,吞进去闭嘴。

    “你敢!”

    “为什么一定要女人牺牲自己的事业来成全家?男女不都是人么?”苏亦好故意把“我”替换为“女人”,她不想把这件事情扯到自己和他身上,虽然她说的“女人”就是她的想法。

    “女人生来就是内向性的,这是老天分的工,这怎么说是牺牲?”

    “什么内向性,不过是男人的一个借口。”

    “你……”眼看着又要吵了起来,陈明然退了一步,“苏亦好,做女人呢,最要紧的是掌握男人,让他为这个家去努力,而不是她自己亲自到枪林弹雨中男不男、女不女的去攻城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