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看着又要吵了起来,陈明然退了一步,“苏亦好,做女人呢,最要紧的是掌握男人,让他为这个家去努力,而不是她自己亲自到枪林弹雨中男不男、女不女的去攻城占地。”

    苏亦好的火气本已上来了,看陈明然的口气缓了,自己也跟着缓了,“陈明然,如果这世界上真的存在海枯石烂的感情,那没问题,女人在家做些内向性的事务也说的过去。可是现在变化太快了,对于女人而言,姿色永远是相当重要的竞争指标。如果把家庭当作唯一的经营,那当年华老去、丈夫不幸变心,那丧失的不仅仅是爱情,而是生存。在这一点上,女人比男人可怜的多。”

    陈明然看了看她,过一会儿才说,“这么没安全感?”

    苏亦好笑了,她的胳膊肘拄着膝盖,弓着腰,“借句高帽子,辩证唯物主义观点认为,万事万物处于永恒的发展中。两个人都在发展,其实谁也不知道将来是否就是合适,毕竟这不是基督教不准离婚的时期。在现代人眼中,痛苦的婚姻无异于对两个人的绑缚,不会坚持的。结婚时两个人甜如蜜,到离婚时,绝不亚于最敌对的仇人,‘婚姻是女人的安全港’这句话早就过时n久了。”

    陈明然沉默了,好半天才问她,“苏亦好,你相信过谁吗?”见苏亦好皱着眉,补充了一句,“我不明白你这种不安全感是因为对象是我,还是对所有人都会这样?”

    苏亦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好垂头坐着,陈明然继续说,“苏亦好,完全不相信别人,你是无法获得幸福的。你要学会依赖,学会把自己一部分不擅长的事情交给你的另一半来做,而不是处处要求自己做一个完人。你要知道,依赖别人是幸福,不是恐慌。你太要强了,或者说,你太没有安全感了,所以要不断的加强自己”。

    “那要怎么看,如果外在环境……”

    “这和外在环境没有关系,你自己如何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如何看你。苏亦好,你太紧张了,放松一下,学着依赖一下别人,比方,我。你老公,我。”

    老公?依赖他?她低着头听着,“可能确实如你所说,更注意内向性的女人一旦失去家庭将可能是巨大打击,但是,如果女人过多的将精力放到外面的事务,那首先崩溃的必然是家庭。对于结婚,和其他时候一样,谁都无法预知结果,但过度的强调自身,结局必定是崩盘,没有必要那么小心翼翼,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当晚,苏亦好翻覆去的睡不着,想着陈明然的话,“你太紧张了,放松一下,学着依赖一下别人,比方,你老公,我。”苏亦好承认,她很难完全彻底的相信一个人,陈明然,这个法律上的老公,真的是她所能相信的?

    这么多年来,不要求自己去做一个要强的人,苏亦好似乎还真做不到。

    她习惯自己了。而且,他真的是她可以依赖的人吗?

    苏亦好真的不确定。

    考虑再三,苏亦好并没有真的去申请jd。主要原因在于钱,jd对钱的要求是很多很多的,她没有那么多钱。而且,她觉得陈明然说的也有一定道理。现在的工作虽然不大好,但真让她去一年要做满一千多个小时的外资律所,她也觉得自己像被生活压扁了。无论陈明然说的多么不好听,最起码有一点是正确的,她是女人,而且,不打算做女强人。她要考虑生孩子,以她现在的年龄换到外资去,显然,也是不大明智的。

    唉,女人,为什么你总要考虑这么多事?为什么男人就不需要?尽管自己曾经宣扬说,上天给了你什么本领,就表明你一定要用这个本领。可女人,上天让你而不是男人去生小孩,给你做补偿了吗?

    女人真是不容易。

    又是周五,离开公司已经十点多了,出了地铁,街上很静。急匆匆的往前走,忽然觉得后面似乎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她,扭过头,那人赶紧把头低下。苏亦好怀疑的瞅了两眼,他居然穿的雨衣。有些紧张,穿的这么奇怪,不会是下面有什么凶器吧。她想着,一面往路灯下靠,离那个人远远的,她加紧脚步往前走。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上来了,苏亦好很紧张,不知他要干什么,那个人已经超过了她,然后一转身,一掀雨衣,一个男性的**暴露在路灯下。

    苏亦好一愣,不自主的抬头看那张脸,发现隐藏在帽子下看不见。她呆了呆,今天忘了带交通卡,买地铁票剩的一块钱随手塞在手袋外侧的兜里,掏出来,冲他一晃,扔在地上就过去了。

    强作镇定的继续快步往前走,却竖起耳朵听后面的声音,时不时还留神旁边的影子,好在再无动静。她拐进了小区,往后瞅瞅,雨衣人已不见了踪影,她松了一口气,觉得身上有些发软,手心不知不觉已经冒出汗来。她不敢耽搁,几步进了自己楼里,进门才觉得楼道的灯似乎很暗,按开电梯,空荡荡的,她走了进去,紧张的盯着数字一个一个的往上蹦,直待看到22,听到叮的一声,她才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有了光彩。想想自己的作法,也觉得有些好笑,其实也没什么,真正想要施暴的人不会这样。

    开门正遇上陈明然出卧室门口,“才回来?”

    “啊。”苏亦好缓了口气,除非是自己的家人,她是不会把软弱示给别人看的,没有理由,下意识。于是一边换鞋一边笑,“刚遇到一个有意思的事。”

    “怎么了?”

    “我刚出地铁口就见一个人很奇怪,穿着那种军用雨衣,连帽子都戴的严丝合缝,两手抱胸夹的紧紧的,我觉得挺纳闷,今天也没雨穿什么雨衣啊。正想着,那人快步超过我,离开大约有两米吧,正好在路灯下,手一扯,嘿。”苏亦好笑了,手背在了身后。

    “怎么了?”

    “敢情他里头什么也没穿。”苏亦好的声音很平静,“我心想,这么晚也不容易,刚好买地铁票剩了一块钱在包的外袋,伸手掏出来扔了过去,那人当时就傻住了。哈哈。”苏亦好笑了。

    陈明然奇怪的看着她,“苏亦好,你没事吧?被人耍了流氓还笑的这开心?”

    “什么流氓不流氓,按他的标准是耍流氓,按我的标准,权当是看脱衣舞表演了,才一块钱的门票,多便宜。”手搭在沙发背上,一只脚尖立在地上。

    陈明然无奈的摇摇头,“你就不怕他过来施暴?”

    “嗨,当时也没想到,他站在路灯正底下,如果真要施暴,估计也不会那样了吧?也没想太多。”

    陈明然只好再度摇头,苏亦好的思维逻辑永远都是这么怪。但他也仅仅是摇摇头,再什么也没说。看苏亦好那满不在乎的样子,自己说什么似乎也是多余,也是,她那么独立,也不用自己操心。

    苏亦好站了一会儿收拾洗漱了,关上卧室门她的脸有些僵,他,是自己的丈夫?看来,没和他哭是对的。她终于没有把那个“不”说出来,她就这样,有事爱往心里憋。看着很爽朗,可实际上如果觉得别人没有做自己期望的事,她从来不说——各人有各人的分寸,对你如何是人家的自愿,你凭什么说人家?难道感情是要来的?心里隐隐的也有些遗憾,苏亦好,你刚才为什么就不把你那儿的担心形容给他听?为什么?就那么怕失望?还是因为之前的事,你已经害怕再有期望了?

    这一天,往家打电话。“小姨,你有没有找到小姨父?”五岁的小外甥稚声稚气的声音从电话那里传来。苏亦好心里笑,不用说,这话背后肯定有教唆。于是苏亦好故意逗他,“什么是小姨父啊?”小孩子明显对他从未见过的事物尚未认知,于是拿开话筒小声的对旁边说,“妈妈,她问什么是小姨父。”

    苏亦好听到姐姐在旁边压低嗓子说,“就是对象。”对象是苏亦好的家乡对男女朋友的一种代指称呼。

    于是,小外甥的声音又挪过来,辣气壮的说,“就是对象。”

    苏亦好心里大笑,“那对象是什么呢?”

    小孩儿又被为难住了,这次却没有再去求助,静了一分来钟,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说,“哦,我知道啦,就是你的新郎!”

    苏亦好当时有一种害羞的感觉,小孩子真是思无邪。紧接着苏亦好就猜到,他一定是在姐姐的卧室打的电话,正对着的,是姐姐姐夫的婚纱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