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不顾他是否已经在休息了,也不管不顾他再次见到我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情,现在的我只想拿到解药救那个还在树林中等我的男子。

    不管不顾地冲进他的房间,他站在床边,猛地一愣,素手放在腰间,转身,满脸沉静地看着我,然后,将已解到一半的腰带重新系回去,放下手,轻睨着我。

    我一瞬间看着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看着他略有苍白的面容,我的愧疚之感猛地从心底涌上心头,咬了咬唇,却是无言。

    “有事?”清冷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房中,孤男寡女的暧昧场面只有尴尬的对望。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轻声道,“对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他的表情没有起一丝变化,只是缓缓地坐下,坐在床边,眼睑微垂,忽明忽暗的烛火之下,投下两片幽深的剪影。

    华丽的紫袍垂泻在他的脚边,在烛火的跳跃之下,闪着一片片金色的光芒,即使这样静坐着,也能感觉一种赏心悦目的雍容华贵。我想,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能将紫衣穿的如此尽善尽美,令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看着沉默的他,我有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最后只得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我想问你拿药。”我考虑再三,还是直奔主题。

    臻首微撇,睫羽轻颤,薄唇轻启,“什么药?”

    见他如此,心中有些微微放松,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斟酌着怎样能够完美的说出,并且不让他怀疑,可是我最终还是失败了,他对药的了解不次于我,他对每一种药的针对性都是了如指掌,我不管怎样说,他还是能第一时间猜出对方是那种病。所以百般无奈之下,我才轻声开口道,“七清玲珑散。”

    只见他面色一僵,然后缓缓抬头,唇角竟有笑意溢出,是嘲讽的笑意,然后挑着他特有的勾人凤眼轻笑道,“七清玲珑散?”

    我咬了咬唇,点点头,轻声道,“是。七清玲珑散。”

    紫衣华贵,绝美之资缓缓起身,颀长的身影在橘色的烛火之下愈发修长挺拔,金色的滚边,金丝绣花,都在熠熠闪光,唇角勾出清许笑意,凤眼微挑,“你还真有本事,竟让那么多的男子为你神魂颠倒,为你如此牺牲,果真是不负你倾世红颜,风流皇储的名号啊,嗯?”

    看他如此的冷嘲热讽我更加淡然了,淡淡一笑,“过奖。七清玲珑散给我,我现在就要。”

    低头一笑,再次抬眸,黑眸中轻视之笑漫开,然后轻声道,“如果说,我不给呢?”

    我眉头轻皱,上前一步,看着他,“难不成你忘了,你曾经说过,你的药任我索要。现在我只要七清玲珑散而已。”

    “我反悔了,现在什么药都可以给你,就是这个,不给!”他撇过头,扬起下巴,声音一贯的清冷,却是毫无感情。

    “你——”我气极,咬牙切齿,身子微颤,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现在只需要它,看着你我多年情分上就给我这个,好吗?”

    他倨傲地扬起下巴,眼神清冽,双唇紧抿,凤眼斜睨着我。我撇过头,虽是心中着急,却还是耐下性子,等待他的下文。

    一声嗤笑漫开,眼中洋溢着轻佻的笑意,“让我想想,现在到底谁急需这个药呢?是唐御轻?哦,不,他已经死了好久了。那是雪夜空?哦,也不,他好像走了。不过,他们对你应该是不需要服那种药的。让我再想想,那是白若璨?哦,他好像受伤了,现在重病在床,以你怜香惜玉的性子应该不会饥渴至此,那是谁呢?嗯?难不成是华非晏养的男宠段青玉?咦?又是男宠呢,想不到你口味的确特别,不过……”他眼珠一转,唇角笑容更加幽深,“他应该不是因为想要讨好你服这种药吧?应该是想讨好别人,而不让他怀疑,自己已经对他没有那种向往了,是吗?”

    我面色平静地听着他的冷嘲热讽,拢于袖间的双手,紧握,却是一言不发,出奇的冷静。

    他看着我笑得更加轻佻,走近我,玉指挑起我的下巴,强势地让我看着他,我没有挣扎,配合地望着他如黑曜石般的双眼,他唇角挑着冷弧轻笑道,“七清玲珑散我可以给你,不过我必须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唇角轻扬,没有一丝不悦,挑战性地看着他,笑道,“你说。”

    “嫁、给、我。”毫无意外地看着他吐出三个字,他的眼睛紧盯着我,不放过我一丝神色,可是他失望了,我听到这句话连眼皮也不曾眨一下。

    “不、可、能。”我依旧笑得开怀,毫无被逼到绝境的绝望之容,反而迎刃而上。

    他笑着放开我,轻轻退了一步,笑容依旧邪魅,但是却更加冷冽。

    “在你心里,所谓的凤都利益,比什么都重要。在你心里,区区几条人命完全无法与你所谓的利益想比。唐御轻是最好的例子,而可怜的段青玉却明知如此还要飞蛾扑火般牺牲自己,即将步入唐御轻的后尘,真是可怜。”双手环胸,长身而立,歪头轻笑。绝代风华的笑容之中,满是讥诮。

    我撇过头,只是无奈地苦笑,然后轻声道,“东西是给还是不给?”

    “不给!”

    我看着他,双手紧握,然后掷地有声地说道,“你若不给,我便硬抢!“

    他凤眼眯起,周身散发这冷冽的气息,双唇紧抿,黑曜石般的黑眸,散发着冷漠的气息。

    我毫无畏惧地扬起下巴,一双眼睛紧盯着他。

    然后,一个恍惚间已经来到他的身前,一掌劈头盖脸地往他身上招呼,不过,我没敢太用力,毕竟之前我伤他在先,他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如果,我真的太用力,怕是旧伤未好再添新伤了。

    不过,这一次我算错了,他竟然连躲都没有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劈过来的掌,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

    就在我的掌印上他的胸口之际,猛然错开,打在一旁的柜子上,只听到一声巨响,柜子猛然四分五裂,而他,却被我那一瞬间的掌风击中,身子微晃,靠在床边,眼睑微垂,苍白的面容接近透明,粉唇,瞬间艳丽。

    我的手猛的颤抖,看着靠在床边的他,心中五味杂陈,那一刻,心犹如千锤百炼,竟觉得它在滴血。

    “你……“我咬唇,眼睛有些干涩,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躲?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逼我?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为难我?“

    他紧盯着我的手掌,轻声道,“这是你第二次伤我。为了别的男人,第二次伤我。风琉璃,其实真正变了的,是你。你现在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是冲着你所谓的利益而去。现在的你眼中只有利益,毫无感情,即使人命,在你心里都变得微不足道。现在的你,和曾经的我又有什么区别?曾经,你骂我只顾利益不顾人命,不顾良心,可是,现在的你,扪心自问,在你心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我的心猛然颤抖,脸色突然一僵,想辩驳却无从说起。

    他冷冷一笑,慢慢站起身,看着我,“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就是救与不救。想要药,就得答应嫁给我,否则……”

    我双手紧握,轻轻合上眼,然后猛地张开,再次提起掌,往他身上拍去,这一次他躲了,也怒了。

    “你是不是真的疯了?”他躲开,紫衣飞扬,满脸怒容,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怒颜,他咬牙切齿,“你为了他,就这么毫不留情地对我痛下杀手?风琉璃,是我看错你了,还是说,你就根本没有所谓的心?你的良心全都他。妈。的被狗给吃了吗?我待你如何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还是说你根本觉得理所应当所以心安理得的接受?”

    我猛地一愣,脚步一顿,茫然的看着他。

    他说粗话了?!我与他相识多载,从来没听过他爆过一次粗口,没见过他如此愤怒,如此像一只即将爆发的狮子,眼眸布满血丝,一副要喷火的样子。可是,最让我茫然的是他最后两句话,我……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

    “风琉璃,你根本就是个无情无义到冷血的人。你,根本不配令人痴心至此。”他好像被气的浑身颤抖,脸色更加苍白到透明。

    突然,一口血色喷涌而出,扶着胸口,靠在墙头,眼眸垂下却是,掩尽一切悲伤与落寞。

    “我……”我张了张嘴,一咬牙,狠下心,平静地说道,“我只要七清玲珑散,拿到我立马就走,绝不久留。”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黑影,破风向我袭来,我猛地一躲,却是那破碎的柜子一角,那力度以及精确度都诉说着投手的力量以及怒气。

    “你不就是要七清玲珑散吗?好,我给你。”他扶着胸口,站起,额头青筋隐现,眼眸充血,伸进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扔给我,我伸手接住,拔开瓶塞,凑到鼻尖,轻轻闻了一下,然后塞回瓶塞,可是我这个动作引起他更大的反应,只见他扶着墙,怒不可遏地指着门口,大吼道,“滚——你马上给我滚,给我滚,给我滚——”

    门突然被推开,门口出现几个人影,都是熟悉的人,比方他的随行贴身仆人,诗雨和诗云,还有……只见过一面,却很久不见的……流莺。

    “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只见门口的三个人都是一脸茫然的望着我们,还有震惊。

    是的,就是震惊,想必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走到现在这步吧。

    我轻轻握着白瓷瓶,眼眸黯垂,心中泛起酸苦,轻叹一口气,然后一步一步往他走去。

    他凤眼轻睨,面色近乎透明,粉唇染着明艳的血色,艳绝无双。

    我伸手握着他的掌心,他掌心冰冷,或者说是全身冰冷,那种冷是周身透着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我垂下眼,声音低低,“对不起,如果我真的有伤到你,请你原谅。”

    他惨然一笑,轻轻合上眼,一把抽回手,转身,僵硬的背影对着我,那僵直的背,却如一堵墙一样狠狠地堵在我心头。

    我还是轻叹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流莺留下,其他人,都走。”

    我脚步一顿,手掌紧握,微微抬头,深吸一口气,然后,脚步不停,展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