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中,夜岑焕和贾宝贤早已到来,分别坐在太后左右。傅瑾言冷眼望去,只见三人有说有笑,笑容甚为灼目。

    傅瑾言冷哼了一声撇下盈香径自走上前去,贾宝贤见到她连连从坐上起身,捏这手中绣帕朝她敛衽行礼。

    傅瑾言没理会她的礼节,只向太后和夜岑焕福了福身便落座在三人对面。

    “贤妃起身吧”夜岑焕伸手托住贾宝贤的双手,示意她落座。

    贾宝贤抬头望了望对面的皇后,见她没说什么,便也坐了下来。

    盈香轻步走到傅瑾言身后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皇上和太后都在,娘娘这时候还是不要和贤妃计较为妙”她看得出傅瑾言的不满。

    “本宫知道了”傅瑾言小声回应她,转眼便看向高台。

    台上是夜岑焕为太后准备的舞姬歌伶,琴声起,舞姬婀娜多姿的在台上起舞,丝竹弦乐,衣袂飘飘,倒将这死气沉沉的钟粹宫衬的旖旎潋滟。只是这为首的舞姬好生眼熟——

    曼妙的身姿于高台上灵巧的旋转,彩绣辉煌蛾眉淡扫,粉腮凝荔,丝带蹁跹,似蝴蝶又像风雪中的一朵白梅随风飘摇。

    傅瑾言的目光从高台收回转而落在对面的夜岑焕身上“这舞跳的真好看,就不知皇上是从何处寻来这等逸姿隽美的女子为母后献舞?”

    她眸光中流露出的疑窦让夜岑焕误以为是羡慕,看了眼高台上的舞姬,细看之下竟觉得熟悉得很,一时也叫不出名字,只道了句——“在邺城寻的”

    高台之上旖旎柔和的舞姿突然转为清冷肃杀,耳边枝桠折断,从中生出舞带,擦着疾风如利刃般直击向傅瑾言……

    “娘娘小心!”盈香将宫女上来的茶盅扔出,将那丝带的方向打偏。

    宫女太监的惊呼声在台下炸开,突来的刺客使得台下一片混乱,禁卫守在钟粹宫外一时未及赶来。太后被大宫女搀扶着与皇帝贤妃躲在宫女太监之中直呼着救驾。

    那女子的丝带未中傅瑾言,恨恨拔出背后的宝剑。高台上顿时飞出数十名杀手,均持剑朝她刺来。

    明显一场预谋已久的刺杀,只可惜杀手武功平平不及祭坛的一半。

    宫娥太监打着护驾的幌子围在皇帝身边,能躲则躲。期间只有傅瑾言和盈香两人应对这些杀手。

    夜岑焕从来不知道他的皇后竟然会武功,还是如此高深。

    她出手狠绝,几乎是一掌毙命,除了那个白衣舞女,这些杀手没有一个能近的了她身。突然身后出现偷袭者,夜岑焕正要提醒,哪知她未回头手已出——

    雪白如葱的手指掐住对方的喉咙,只听‘咔’的一声,那人脑袋一歪倒在了地上,干脆利落的不给对方呼救的机会。这样的傅瑾言陌生的有些可怕。

    夜岑焕正想着,只见一个杀手朝自己方向而来,贾宝贤害怕得紧紧抓着他的袖襟,几乎忘了尖叫。杀手举刀将要砍下,傅瑾言用脚勾住地上的刀剑奋力一踢,只听‘哧’的一声,刀子从杀手胸膛扎出,上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流下,人已定在当时,嘴边的血迹蜿蜒而下,杀手瞠大的双眼看着胸前的刀尖不甘地倒下。

    砰的,那尸体就倒在夜岑焕脚边,血液在四周蔓延很快就沾上他的鞋。再看傅瑾言那掠过地上的尸体的漠然眼神根本不像平时的她,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钟粹宫外的守卫终于冲了进来,那些杀手见情况不妙便急着脱身,只那白衣女子仿佛置生死不顾,拼了命的缠着傅瑾言厮杀着。

    皇宫不比外面,可进未必能出,随着禁卫的增加,那些杀手脱身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只能破斧成舟。

    皇帝太后和贤妃已然被安全的围在最里边,只是他的目光一直随着傅瑾言移动,其中的疑惑和陌生更是了然。

    傅瑾言的不握剑时的武功几乎是和那女子不相上下,打了几个回合谁也没分出胜负。

    盈香拔出禁卫的刀剑扔给她,傅瑾言接了宝剑武招更显毒辣,刀剑碰击声铿锵泠脆,各种杀气尽显,最后一剑刺入白衣女子的左肩,以为那白衣女子将要殒命,谁知她反向一剑回向傅瑾言。

    傅瑾言洞察于先一个旋身,那剑只是划破了手背,她捂着手退到一边。

    倒漏给了那白衣女子逃走的机会。

    “快追,她逃不出皇宫”傅瑾言按着流血的手,鬼戾的声音听得众人身形一震。

    也不等皇帝发话,王莽立刻领着一批禁军全力替傅瑾言去缉拿那白衣女刺客。

    在这场暗杀中正真难对付只有那白衣女子,其他的杀手现在也只是苟延残喘,被禁军活捉当场。

    禁军让出一条路,皇帝和贤妃扶着太后从人群中走出,姜还是老的辣,老人家仿佛见惯了厮杀,对这场面没有多少余悸,却偏偏装出一副万分心疼的模样朝傅瑾言伸出手,悲切道“皇后受伤了”

    傅瑾言将受伤的手藏与袖中,像个无事人一般嫣然一笑“本宫无碍,倒让母后和皇上受惊了”

    抬眼正对上夜岑焕探究的目光,心下一转已想好对策。

    夜岑焕冷笑了声,说“朕从来不知道,朕的皇后竟会武功,还是这般了的”

    “皇上初登帝位,身边自然杀机重重,言儿私下学了武功无非想保护皇上而已”傅瑾言对答如流,早料到他会有此问。

    夜岑焕倒吸了口冷气,不再追问,只是无形中隔阂已生。

    禁卫将一受伤的活口推到帝后面前,指望他道出指使之人,哪知那杀手抽出禁卫的佩刀就朝皇帝砍去——

    千钧一发之际,太后将贾宝贤推上前去挡在皇帝面前,那刺客一刀砍在贾宝贤肩胛上,贾宝贤痛得脸色苍白随即晕倒在皇帝怀中。

    “宝贤……”夜岑焕嘶声力喝,一脚将那刺客踢出几丈远,抱着贾宝贤急匆匆的离开钟粹宫。

    “快宣太医”太后吩咐着大宫女,自己也跟着夜岑焕一道出了钟粹宫。

    杀手倒在傅瑾言脚边,盈香蹲下身来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后朝傅瑾言摇摇头,“娘娘,他已经死了”

    傅瑾言冷笑一声,袖中的手指捏的咯咯作响,也不管血流不止——他倒是又紧张贾宝贤了。

    “二姐,二姐……”

    傅瑾瑜听说皇后在钟粹宫的遇刺便急匆匆的赶来,身后的小泥巴怎么也追不上她,边跑边唤生怕她不小心摔倒。

    小泥巴是后来傅瑾言派人找回来的,她怕别的宫人服侍不好傅瑾瑜,就连夜让人把小泥巴找回来,毕竟以前在相府小泥巴是和她们玩到大的。

    “二姐你受伤了,怎么不叫太医啊……小泥巴快去叫太医来,快去啊!”

    “是是……是”刚刚追上她准备喘口气的小泥巴又再次往回跑去。

    傅瑾瑜拖着她受伤的手心疼万分,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

    傅瑾言将她的担心看在眼里藏在心里,太后的心疼是假的,夜岑焕,呵……估计今日之后再也不会心疼她了吧。也只有眼前这唯一的至亲才是真正关心她的。

    “姐姐没事,滑破了皮而已”傅瑾言不忍她落泪,抽回手正要藏回袖中,却被盈香扣住。

    盈香望着那鲜红的血液逐渐变暗,脸色也愈加的不对劲“娘娘……”

    “先送瑾瑜回云瑟宫,我有点累了”傅瑾言眼神示意,盈香立刻就明白她要支开傅瑾瑜。

    便推着傅瑾瑜往外面走,“娘娘受了惊吓要休息静养,三小姐还是先回去吧”

    “可是姐姐的手还在流血……”

    “娘娘由我照顾,三小姐就请放心吧”

    傅瑾瑜话还没说完人就被盈香推出了钟粹宫。

    傅瑾言将手从袖中伸出,再流出的血已成暗黑色,手也没了知觉,她蹙眉问“这是什么毒?”

    “我也不知道,但这血成黑色因该不是一般的毒,我陪娘娘回趟祭坛吧,少主应该有办法帮你解毒”

    盈香扶着傅瑾言还没走两步就被她撇下,傅瑾言按着手思索片刻对她说“皇上只是暂时被贾宝贤绊着难保晚上不会回未央宫找本宫,你留下来用你的幻形术替本宫应付,我自己可以去找樊余”

    ————

    落贤宫里太医们来来往往忙的不可开交,宫女太监又是端水又是送药,终于将贾宝贤的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太后和大宫女到来,鄂嬷嬷正要行礼,被大宫女止住这才退到一旁。

    “焕儿,宝贤怎么样了?”太后的声音亲和,就像个慈爱的老人。

    “失血过多,还在昏迷”夜岑焕紧紧的握着贾宝贤的手,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儿,就连太后都忘了行礼。

    太后也不怒,见他能这般关心贾宝贤,自己倒也宽心,但……还得加把火候——

    “这次的刺杀,皇上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根本就不是冲着朕来的”夜岑焕咬牙头也不回地说着,脑海里傅瑾言杀人的场景怎么也挥之不去。

    “哀家也觉得刺客是冲着皇后来的,为了皇后的安全,哀家特意查了杀手的底细,这才知道……”

    “母后查到了?”夜岑焕回头,神色焦虑地望着太后,“是何人指使?”

    “沈涵虚”太后说着,凤眸闪过一道精光。

    夜岑焕沉眸思索片刻,才道“沈初瑶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