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贾见他捂着胸口,抱歉的挠挠头。“我叫大贾,老板娘派我过来的。”

    陆景脑袋里一片混沌,手抚了抚发痛太阳穴,声音嘶哑。

    “我这是在哪里?”

    “你昏迷三天了,灵力衰竭,现在还很虚弱,”大贾拉过他的手把脉,殷切地望着他,“不过你那天可太勇敢了,我来这里几百年了,你还是为数不多敢挑战老板娘权威的。”

    大贾收拾好药品,作势要扯他的被子。

    陆景一脸惊慌,目光停留在大贾憨笑的脸上,脑子里浮现一些细思极恐的想法。

    不会吧,苍梧女子要比男子少得多,难道他…

    陆景抱紧了自己的被子,严词拒绝,“前辈,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大贾恍若不觉,继续抢他的被子,“你看你小胳膊小腿的,就一只手,没办法上药。我帮你吧。”

    陆景闻言攥得更紧了。“不用了。”

    两个人展开了一场被子拉锯战,你来我往,谁也不放手。

    大贾瞥见陆景手臂绷带渗出点点血迹,心里一急,用灵力制住了他,点了他的穴。“你这孩子,不听话,看看伤口都裂开了。”

    一把拉开他的被子,露出陆景结实的上身,饶是苍梧男子向来以疤痕为荣耀,但他也不由为眼前的人鞠了一把同情泪。

    一条狰狞的疤痕像蛰伏的毒蛇一样从腹肌开始蔓延直逼心口,大大小小的伤口纵横交错,上半身几乎没有一个好地方。

    大贾一颗硬汉心瞬间变得柔软起来,手向陆景伸过去。

    陆景僵住身体,无力挣扎,没想到大贾一个店里打杂的居然修为也到了大乘期,在绝对的压制下,只能是眼睁睁望着这双“恶魔”之爪逼近。

    大贾端详着他壮士赴死一样的脸,疑惑地嘀咕,“不就是换个纱布,这么怕疼么?那我轻一点吧”。

    陆景的伤口不深,右臂被箭擦过,留下一寸长的口子,本来结了一层痂,刚刚乱动,裂开了,好在寒毒只是侵染了表面,用了药修养几天就没事了。

    被桑娘冰针射中后,针会迅速融化成一道寒毒进入人体,中毒者三天内若是得不到解药,修为低的抵制不住寒性,就会由内而外开始扩散,慢慢失去知觉被活活冻死。

    大乘期以上的修士中了箭,平日里能靠灵力缓解寒毒,每月阴气最重的时候,寒毒发作会比往日大十倍,浑身仿佛坠入冰窖,一个不小心同样会死。

    大贾拿剪子剪断纱布,用药酒涂抹伤口周围,小心地避开伤处。

    陆景见大贾没有恶意,只是帮忙上药,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低声问了出来。“我还在栈吗?和我一同来的人呢?她怎么样?”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师姐中箭,生死未卜,他冲向荼桑,之后力竭眼前一黑就昏迷了。

    “那个小姑娘看着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还真能挺,桑娘那一箭过去还能撑到现在,属实是奇迹。”

    纱布一圈一圈缠在陆景手臂上,大贾打了个蝴蝶结,语气充满了称赞。

    把残局收拾好,转头叮嘱,“好了,你醒过来了就没事了,这几天不要用灵力,伤口别沾水。”

    “谢过前辈。”陆景恭敬地行了一礼,真诚的向大贾道谢。

    大贾拢了拢他的络腮胡,一双大眼,慈祥地看着陆景,“以后就叫我贾哥吧,这一片桑娘老大,我老二,以后哥罩你。”

    陆景转了转胳膊,涂上药后伤口的黏腻灼痛感倒是减轻了不少,“我师姐怎么样了?”

    大贾神色晦暗不明,递给他一碗药,叹息道,“她伤的太重了,还没醒,桑娘带着她闭关了,还没出来,只吩咐我在这里先照顾你。”

    陆景眸子一深,穿戴好衣物准备去找她,腿刚迈出一步,就虚软无力,险些从床上掉下去。

    “咳咳咳。”

    糟糕,那天破了禁制,现在完全使不出力。

    大贾语重心长地劝他,“放心吧,老板娘既然肯亲自出手,她自然是能捡回来一命的。喝药吧!”

    陆景接过药碗,皱了皱眉头,墨绿色浓稠的汤汁,碗中漂浮着不明物体的碎屑,配上奇臭无比的气味,让人止不住想干呕。

    “这是药?”

    “是啊,这是老板娘特制寒毒解药,配方我们都不知道,你忍忍,眼睛一闭一睁,药很快就喝下去了。”

    大贾捂住鼻子,手在空中推了推,示意他快点喝,味儿太大了。

    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得罪了老板娘只有两个下场,一个是冻死,另一个是臭死。

    陆景注视着这碗药良久,心中思绪万千,最后还是狠了狠心,闭上眼睛,喉结一上一下,咕噜咕噜一口闷了。

    “壮士!”大贾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贾哥,老板娘为什么没杀我们,”陆景纵观屋里的布置,极为大气雅观,应当是一件上房。

    他低头沉思,现在他万分肯定老板娘绝不是对他有意,而似乎是为了引出他身后的某个人,苍镜还是云叔?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要等老板娘亲自和你说了。”他也纳闷呢,前几天打得那么狠,都以命向搏了,两个人都重伤后,又费心救他们,老板娘图什么呢,

    “行了,我不打扰你了,这个药劲大,你睡一觉。”

    大贾留下食物,离开了房间。

    陆景重新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那天他昏昏沉沉中似乎感受到了苍镜的气息。

    不过他为什么不现身呢?

    一股困意袭来,陆景睡了过去。

    翠玉涧

    景离躺在冰床上,紧闭着双眼,睫毛微颤,呼吸开始急促,浑身发冷却满头大汗,不停地呢喃什么。

    她被一层暖光包围着,借助翠玉涧的寒意,荼桑的寒毒包裹住无情道的灵力,形成一种屏障,让逢春畅通无阻的在景离体内循环。

    “不要。”

    她猛地睁开眼,被光刺了一下,眯了眯眼睛,连忙用手去挡。

    回忆起闪过梦中的片段,景离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颤抖的双手。

    这双手修长白净,略有薄茧,一看就是常年练剑。

    可在梦里,这双手拿着一把未曾见过的剑,刺穿了一个人的心脏,它沾满了鲜血,怎么也洗不干净的鲜血,她杀人了。

    她曾见过很多罪大恶极的妖魔,可从未伤过他们性命,只是在历练时斩杀过几头凶兽,可更多的便无了。

    第一次杀人的恐慌和窒息感留在她心里经久不散,压得她喘不过气,师父曾说过,修士有梦,一是被梦魇附身,二是预知。

    她以后也会杀人吗?

    “你醒了!”

    景离闻声扭头,老板娘手里把玩着一个赤色短笛,只着简单的兽皮短裙便走进过来。

    她视线停留在那短笛上,似乎不是普通的笛子,材质很特殊,周身刻着飞天羽翼花纹,挂着同心穗,而且笛子上的气息似曾相识。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景离单膝跪地,语气虽轻,但中气十足,以不再是刚出云桑时的虚浮了。

    她醒来调息时,发现灵力已恢复了大半,就知道荼桑那一箭不是为了杀她。而且她的逢春练到了第二重——濒生。

    荼桑打量她一番,知她没事,放了心,语气却仍然不善,撇了她一眼,走到她跟前,伸出手。

    “我也没帮你什么,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是你命大挺了过来。起来吧,倒像我为难你似的。”

    景离抬头,目光停留在荼桑绝美的脸庞上,捕捉到了她时不时飘过来的视线。知道了她的用意,握住荼桑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刚想道谢,就被一支染了红色蔻丹的手指按住了嘴。

    “别再说谢了,也别叫我前辈,都给我叫老了。这里的人都叫我桑娘。”

    景离眨眨眼睛,示意她懂了。

    荼桑放下手,转身走到石床上打坐,拍了拍旁边的地方。

    景离在她身边坐下。

    “跟着我调息,灵山那不完整的无情道都敢教你,你别自作多情,我只是看不惯别人把我的东西乱改。”

    荼桑不屑地冷哼一声。

    “前…”

    景离心中存疑,刚想问,就被老板娘一眼瞪回去了。

    “桑娘,无情道是你的心法?”

    “嗯。”她轻蔑地应了一声。

    景离骇然,无情道一直是灵山独门相传,玉琴长老教她此道时并未说过这心法的主人,她也一直顺理成章以为是玉长老,现如今冒出来一个自称是心法创始人的,而且又能轻易撕毁灵山弟子报命符咒,她想了想正色道。

    “不知桑娘是?”

    荼桑呵呵一笑,面露寒光,眼眸泛起一番兴致,意味深长地说。

    “我啊,是一个‘死’了的人。”

    景离内心思绪万千,不知该说些什么回应,复杂地看着她,半信半疑,也不知眼前人是敌是友。

    若是灵山人,为何全宗上下从未有过半点痕迹,若是敌人…。

    “你修了逢春,还感应不到我的灵力吗?”荼桑淡淡开口。

    “这两种源头是一种心法,这世上除了你只有我一个两种道术通修的,你放心,我的仇还不至于放到你一个小娃娃身上,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练不练。”

    荼桑自顾自运起心法,景离看着周身灵力跟随着她的引领,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