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插曲过后,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仿佛无事发生。

    他们又走了一会后,就看见不远处,被周肃琛遣退的随从在等候。

    周肃琛随手把掌盘交给李怀,并不意外他们的出现。

    许圆这才察觉,可能他遣退随从的目的,只是为了向她解释,而那段在她看来可信度不高的话,或许有几分是真的,不然他不至于,非要单独跟她说。

    可是即便有几分真,许圆也认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储君也是君,他们之间只能是君臣,而君恩向来难测。

    她心绪翻腾,难免有些走神,周肃琛也在这时开口问她:“小公主,这园子的风景看够了吗?”

    青和园的风景其实寻常,虽然许圆一路走下来,只在看见旋转木马后,才仔细看了会青和园的景致。

    但她看过之后,倒是发现了这座,在京城颇受欢迎的园子,它的卖点只有现代娱乐设施带来新奇,这园里的风景布置,还不如她公主府里精致。

    只有那随处可见的娱乐设施,会让定朝一些幼童感兴趣,她猜测,青和园的受众不止是京城的幼童,那别处应该还有些,可以给成人玩乐的场所。

    不过,许圆本身也见识过这些东西,对此并不算稀罕,因而周肃琛问她时,她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看过了。

    点头时,许圆回头看了眼,李怀手上的掌盘,想的是周肃琛既是从忍冬手里接过的东西,也不知物归原主,还让他的人拿着,等会儿若是要用,倒是不好讨要。

    思及此,她愈发觉得说不了话麻烦,只是她自己把过脉,也让赵太医瞧过,都对此没丝毫头绪。

    甚至赵太医不知内情,把脉的结果还是她天生不能言语。

    如今她虽时常跑到赵太医处,借口在赵太医身边学习医理,好让自己会医过个明处,同时也在偷偷配些药,医治不能发声的嗓子。

    但却疗效甚微,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除却医治嗓子,许圆也想过学习一门手语,不过身处古代,压根没有系统的手语,而且就算她找到并学会了一门手语,她日后要打交道的,诸如皇帝、周肃琛一类的上位者,她又凭什么要求这些人也去学习手语。

    而如果不让与她交流的人看懂手语,那再成熟的手语,于观看者而言,也不过是瞎比划。

    所以,许圆目前还只能忍受不能说话的不便。

    “看够了,那便去别处玩玩吧!”许圆点头后,周肃琛又说道。

    何处?许圆不解。

    好在周肃琛还算贴心,知道很多时候她问不出,自己就接着说:“这青和园,今日既举办了宴会,孤与阿圆作为人来赴宴,自然得去拜会宴主人。

    说不得那还有更好玩的事呢!”

    许圆将信将疑,跟着他一道去了。

    到了春日宴上,她发现,今日来的虽然都是小,可她们的年岁看着都比自己大上一些和林青言差不多大。

    而宴会上,那些小姑娘小公子,大多都伏在案上提笔写着什么,没有注意他们的到来。

    许圆就近找了一张空着的桌案坐下,周肃琛就跟着做到她旁边,没有相邻的空案,他就搬了把椅子来,同她挤到一处。

    他有些怪异的举动,引得旁边的一位小公子频频向他们看来。

    而这又不是什么正式的考校,十来岁的小公子又正是活泼好问的年纪,对他们感兴趣了,那小公子便直接靠近他们,低声问道:“这旁边又不是没有空桌子,你们干嘛挤在一处啊?”

    “小妹体弱,今日头一处来这样热闹的场合,难免有几分胆怯,便央着我与她坐一起。”周肃琛心口答道。

    被无辜扣上胆怯帽子的许圆,着恼的瞪他几眼,也不见他有任何收敛,反而借此继续编排她:“平日瞧着怪厉害,偏偏是个窝里横,只晓得在我面前厉害。”

    那小公子接茬道:“唉!那我妹妹就很好,她除了在爹娘长辈面前乖巧些,在外人面前可厉害的很,我不用担心她吃亏呢!

    今日青和园有宴,她也来玩儿了,等一会儿碰见,我引你妹妹同她认识认识,让她教你妹妹厉害些。”

    “那就多谢公子了。”周肃琛说话时,还回头揶揄的看向许圆。

    “好说好说,我叫沈修安,兄台叫我名字便是。不知兄台是?”

    沈修安自爆姓名,轮到周肃琛,却见他解下腰间的玉佩,“沈公子应该认得此物。”

    许圆跟着看去,她分不清玉的种类好坏,只能看见最表面的一层,而周肃琛解下的玉佩,通体莹白,玉上刻着的麒麟活灵活现,以她小白的眼光都能看出价值不菲。

    不过这玉佩,落到沈修安眼里,便是另一幅模样,他首先注意到的,并不是玉佩的质地和样式,而是玉上一处刻印。

    他早先就知道,太子性子霸道,他用的东西,大多都会刻上一样独有的印记,起因是太子被陛下教着启蒙时,在御书房用的一支毛笔,被赐给了其他皇子,不巧那笔上正好有太子无意间做的记号,被太子发现,两人闹到御前。

    当时太子安然无恙,而另一位皇子,却被太子揍的鼻青脸肿,陛下因此训斥了太子。

    自那之后,太子就爱在他的物品上增加记号,凡事有那印记,旁人便不许动,特别是宫里的其他殿下,更是碰都不许碰,陛下几次诘问,太子也不曾更改分毫。

    而那玉佩上的刻印,沈修安认得,正是太子用作标记的印记。

    “沈妃娘家的公子,应该认得孤的印记。”

    “给太子……”他起身就要跪下行礼。

    周肃琛拦下他,“好好的一场宴会,不必惊扰了其他人。”

    “是。”话是如此,沈修安站在那也挺惹眼。

    “沈公子还是坐着吧,都是出来玩儿,不必顾忌孤。”

    沈修安迟疑的坐下后,许圆还忍不住向他的方向看去,被周肃琛抓到,然后就被他挡住视线,“好看吗?”

    她又不是想看沈修安的长相,好在这案上铺有宣纸和笔,她提笔写道:‘阿圆想知道太子哥哥的玉佩上有什么,而且阿圆还以为,太子哥哥会隐藏身份呢!’

    周肃琛不让她太过尊敬,但摆正位置,许圆现在也不会过于随意,对着周肃琛再用“你”“我”这类称呼。

    “自己看吧。”周肃琛把玉佩放到她面前,许圆不知内情,瞧见那印记,也只当作是寻常花纹装饰,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周肃琛便特意为她指出来,“孤的东西都有这类记号,旁人瞧见了,便知道这件东西碰不到。

    所以,我既然能让旁人敬着,又何必隐瞒身份,同他们虚与委蛇。”

    这答案,倒是符合他性格,极为霸道。

    许圆又往旁边看了看,而沈修安可能是奇怪,周肃琛在和谁说话,所以视线也在往这边看,一下正他们的视线对上。

    只不过刹那,两人就同时移开视线。

    赶在周肃琛再次开口前,许圆又提笔写字,‘太子哥哥从前和沈公子认识吗?’

    虽然最开始,沈修安明显不认识周肃琛,但在得知周肃琛的身份后,这位沈公子的反应有点过度。

    “从前同他打过架,不过,自从沈家替他拒绝,成为孤那位二弟的伴读后,他就没怎么再进宫,孤也有六七年没碰上过这位沈家公子了。”

    哦,怪不得现在认不出来。

    他们说话时,有侍女来到他们身边,行过礼后问她们:“公子和姑娘的诗作可完成了?”

    许圆看了眼周围,其他人大多都交出了一张写过字的宣纸,想来便是侍女所说的诗作。

    感情她们刚刚是在写诗呢!不过就算许圆提前知道了,她一个连平仄都分不清的人,也写不出来什么好诗。

    所以许圆只能对着侍女摇头,表示她拿不出作品。

    那侍女看了看她,又看了下没说话的周肃琛,然后对他们说道:“那姑娘和公子可以去看看其他人的诗作,并把票数投给自己最喜欢的那首。”

    说完,她还递给了一人一张卡片,“两位可以用这来进行投票,半个时辰后投票会截止。”

    而头票的地方也好找,只是他们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台子上。

    侍女走后,许圆对前方的投票并不敢兴趣,她怏怏的坐那一一动不动,看着前方的小姑娘小公子在那看诗,有些郁闷的写道:‘太子哥哥骗人,这一点都不好玩。’

    刚写完,突然有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响起,“林青言,你个贱人!”

    宴会上人多,加上读诗时,难免会因为喜好不同进行辩论,所以宴上极为嘈杂。

    但那道声音却因为主人过于激动,而格外响亮,生生压过了旁人的声音,让众人都得以听清。

    许圆因此伸直了耳朵,想去看八卦,而沈修安,却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从椅子上弹坐起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孤何时骗你了?好玩儿的事这不就来了。”周肃琛适时说道,“想不想去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