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吐槽的心思,许圆微微一笑,写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过赵大人,肯出宫为我诊治。

    不知陛下和太子殿下是怎么安排的,赵大人是要长居公主府,还是另有安排?’

    “需要的身体,需要长期调养,下官得日日为公主把脉开方,自然的长居公主府。”

    那这就难办了,她昨日才得到人手,自己的住处还尚在无名的小院里,又怎么去给赵永昌安排药房和居住的地方,没个地方落脚,总不能把他晾在府外吧?

    好在赵永昌识趣,瞧出许圆为难,自己请辞道:“既已告知过公主,那下官便先回医署收拾东西,以便尽早搬到公主府,为公主调养身体。”

    许圆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赵大人慢走。’

    进到府里,眼见许圆越走越偏,齐嬷嬷没忍住问道:“恕奴婢冒昧,敢问公主住在何处?”

    许圆还未说话,才入府没几日的苦夏忍不住了,应周肃琛采买丫鬟的要求,苦夏和忍冬都识字,几岁的小丫鬟就识字,想也知道是出自哪些大户人家,估计在府中时还被主子看重,多少能知道些儒家礼教尊卑。

    在公主府的几日,虽没时间弄清府内的前尘旧事,但好歹知道她现在跟的主子是安国公主,她们所处的府邸是安国公主府,而作威作福的刘氏只是个妾室姨娘,偏偏府内处处以刘氏为主,亏待自家主子,苦夏自然气不过。

    现今有人问了,她于是义愤填膺的对齐嬷嬷说道:“嬷嬷不知道,这明明是公主府,偏偏刘姨娘霸道的很,自己霸占了府里的主院不说,还把公主,撵到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那院子不止偏远,还十分破败,连个名字都没有。

    不止如此,公主每餐的饭食,堪堪只有两道菜,送来时还都凉透了……”

    许圆抬手,示意她别说了,而后,她写道:‘姨娘往日没管过家,母妃去后,府里无人了,她才不得不顶上,难免会有些疏忽。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嬷嬷不必过多计较。’

    苦夏看清纸上的内容,不情不愿的把纸递给两位嬷嬷看。

    “公主心善,只是府内下人如此放肆,奴大欺主,定不能轻易放过。”

    听到齐嬷嬷气愤的话,她心里清楚,齐嬷嬷表现出的情绪,最多只有三分真。

    大概率还是因为周肃琛吧,他昨晚说得对,许圆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所以她故意在众人面前表演,昧着良心写下那虚伪的话,而齐嬷嬷的愤怒,则应该是来自周肃琛的受益,毕竟,让她出气的话可是他说的。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所以她连忙劝诫:‘嬷嬷,不过是些下人。’

    “公主是陛下亲封的公主,若是一时心软,宽恕了欺辱自身的下人仆婢,损害的可是皇家的颜面啊!”齐嬷嬷也痛心疾首的劝她。

    许圆低下头,似乎是在思考,而后下定决心,写道:‘嬷嬷说的对,不知嬷嬷要如何惩治府里的下人?’

    “公主府的下人,仗着公主年幼,便欺辱一朝公主,若论罪行,本该是死罪。

    只是公主心慈,如今又在新年里,可宽恕他们一条性命,尽数发卖了就是。”

    ‘尽数?’她似乎有些被吓到,原先,她的字虽稚嫩不成形,但十分工整,而如今写出的字却歪歪扭扭,笔触还有些虚浮。

    ‘嬷嬷,府里的下人,不尽然全欺辱过我,尽数发卖,是否有些残忍。’

    毕竟这个时代的发卖下人,可不单单是换了个主家。

    下人们也有成家生子的,若把他们一家都发卖掉,到牙人手里,替他们找买家时,可不一定会把一家人卖给同一个买家。

    而没有家人的,不必忍受亲人分离,也不知道会被什么样的买家选中,若是遇上好一点的主家还好,若是遇上个残暴,那这些下人能不能保住一条命都不一定。

    齐嬷嬷不赞同的回她:“公主,先不说那些下人的罪责,就算公主慈悲,宽恕了他们的罪过。

    就说这公主府里,只有公主一个主子,他们不能护主,毫无用处的东西,本就该发卖掉。”

    许圆低头思考许久,最终放弃,‘是我想岔了,那便如嬷嬷所说的那般,把他们发卖了吧。’

    “奴婢遵旨。”齐嬷嬷行了一礼,“只是奴婢还有一事,要禀报公主。”

    她点头,示意齐嬷嬷继续说。

    “是公主府里库房的钥匙,奴婢来时,陛下已经派人交到奴婢手里。

    说是公主若用得上镇北王和王妃留下的东西,可随意进入库房拿取。”

    说着,齐嬷嬷还呈上一把钥匙,那钥匙黄铜制成,看着比寻常用的钥匙大得多。

    倒是正好和库房门上的大铜锁相配。

    公主府里,除却主子的私库,如今有两个大库房,一个放着从前镇北王府的所有资产,和镇北王妃的嫁妆。

    这个库房,在王妃去世当天,就被皇帝下令,用铜锁锁上了,只能等到许圆,日后去宗人府领了开锁的钥匙,才能重新打开。

    先不说那铜锁结不结实,单是那是御赐之物,皇帝又明言,库房里的东西只有许圆能去用,刘氏都不敢去打那些东西的主意,这才替许圆保住了她父母的遗产。

    至于另一个库房,则是那个库房被封锁后,新建的库房,里面物品的价值远远,比不上第一个库房里的珍惜贵重。

    不过许圆没接钥匙,‘府里下人的身契,都在父王留下的财产里,嬷嬷还是等用完了再还我吧!’

    齐嬷嬷领命走了,她们也慢慢走回许圆破旧的小院子,回想了一下齐嬷嬷最开始问,好像是关于她的住处,怎么后来跑题了?

    “外面风大,公主先进房里歇歇。

    公主房里竟没烧地暖,连碳炉都没有?”一进门,剩下的陈嬷嬷惊讶的问出声。

    “刘氏实在疏忽。”陈嬷嬷顺着许圆的说法说道,“而且公主身外公主府的主人,万没有不住正房的道理,刘姨娘出身不好,可能不知其中的重要,还请公主准许奴婢,去提醒刘姨娘改正错误。”

    哦,原来不是齐嬷嬷跑题了,而是这两个嬷嬷自己有分工。

    ‘那嬷嬷快去吧,莫让姨娘一直错下去。’

    陈嬷嬷离开后,许圆顺便把苦夏忍冬也打发出去,而后掏出今日林青言送她的玉佛。

    玉上的雕刻确实好看,但玉带的剧毒,却冲淡了佛祖的慈悲。

    所以,林青言到底是不是女主,送她剧毒之物时,又是不是故意的?

    未等许圆有头绪,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大声喊叫的声音,“许圆,你给我出来!你这么有本事,就别躲在屋里,当缩头乌龟啊!”

    哪怕是在喊叫,可声音听着却很清脆,听起来像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许圆顿时便猜到了说话者的身份——她的庶姐,许馨。

    许圆于是离开屋子,来到院门外,不是因为那可笑的姐妹关系,而是因为,许馨是重生之人。

    许馨今日打扮的煞是喜庆富贵,模样也有几分可爱娇俏,只是眼里没有半分纯真,全是不符合年纪的成熟世故,唯一符合她年龄的只有蠢笨。

    是的,在许圆看来许馨就是蠢笨,她还记得和这个庶姐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她刚出生没多久的事,那时候,公主府的下人,还没明目张胆的投靠刘姨娘,至少还顾着点她的死活。

    那天,许馨溜进她房间,只有两三岁的小女孩,神情狰狞的对着她说道:“你为什么要出生,上辈子陈婉意明明在父王棺椁回京时,就跟父王一起离开了,她根本就没怀孕,更没生下你。

    我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为什么你又要出生,还抢走了我的一切。”

    陈婉意是她的母亲,那时府里还设着她的灵堂。

    还未等许圆消化完她话里的意思,许馨又接着说:“你本来就不该出生,王妃身边人太多,我没办法下手,才让你侥幸出生,今天,我就要把一切恢复正常。”

    说完,在许圆还未有所反应的时候,许馨便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那架势,看着是准备生生把许圆掐死。

    幸亏那时许馨年纪小,力气也小,给了许圆可以哭喊求救的时间,让她最终被赶来的侍女救下。

    之后,因为镇北王妃虽出身官宦之家,但被继母把持中馈,虽然凭借外家得以带走生母的嫁妆,但出嫁时带来的陪嫁皆是继母安插的人手,嫁到王府后,便想法打发了那些不忠之人。

    而短短两三年里,又不足够她在王府下人中,培养出对她忠诚的心腹,导致她去后,公主府的下人迅速叛变。

    所以那段日子,许圆过的犹为艰苦,先是被刘姨娘灌了哑药,而后又是在衣食住行上,各种磋磨她。

    派到她身边的丫鬟明月,说是来照顾她,实际上也是行看管之事。

    而那艰苦的日子里,真正想要许圆性命的,只有许馨一人,不说最开始那次,许馨想掐死她被丫鬟救下。

    如果那次许圆当真死了,她还能说一句许馨下手果决,因为如果许圆也去世,镇北王就只剩下许馨一个血脉后代,即便事后许馨被发现,皇帝也会瞒下此事,护许馨周全,只是那之后,她可能也会在镇北王余荫散去后,无故病逝。

    可那次她没得手,之后手段稚嫩的让人觉得可笑,可能是刘姨娘不敢害她性命,毕竟皇帝可能会保许馨,也会在许圆没出大事的情况下,不追究她的所作所为,但却不介意用一个侍妾,为镇北王嫡女陪葬。同时她估计也约束了许馨,不许许馨对她下手,所以许馨使唤不动身边的丫鬟,每次都是亲自动手。

    开始是推她入水,用绳子勒她脖子,最后甚至让她院子走水、发了大火,连巡城的潜火军都引来了,险些就被发现刘姨娘虐待她。

    她把心思都放在明面上,好像生怕别人发现不是是她做的一样,愚蠢的可笑,实在是不像一个成年人所做出来的事,更别提是一个经历过生死的重生者。

    可偏偏她就是,许圆握紧手心,感受到玉佛的形状,不禁有了个想法。

    林青言若真是在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下,故意送她浸了毒的玉佛,那她恶意的来源,最大概率便是因为许圆的出身。

    这样的话,没有许圆存在的上辈子,林青言和许馨,她们可能和平相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