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斐下垂的嘴角隐隐表达烦躁,生冷地将我的话打断道,“你倒不必处处替他说话,朕心中是非分明,自有判断。”

    “臣妾知错。”我识趣的不再多言,再次朝他欠了欠身,“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我转过身去,心里感到落空,朝着隔扇外走。这镌着祥龙纹饰朱漆隔扇雕刻精美,无论微雨溟濛,还是日光璀璨时,与腾龙殿所呈现出来的气氛,都美得各有情调。只可惜,上面的龙首表情冷肃威严,让人不敢细看。正要跨出门时,一双有力的大掌从身后拉起了我的手腕,迫使我不得不转过身去。“皇上——”我扬眸看他,惊呼一声。

    “这就走了?你还没解释完呢,他怎么救的你?有没有不小心碰到你?”翁斐心里有气,没留意到我的腕部被他箍得生疼。

    “皇上,您弄疼臣妾了。”我扭了扭被他勒着的手,“我与刘清慰之间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清清白”

    话还未说完,翁斐就将我拦腰抱起,粗凛着气息,转身把我扔去炕案上。一旁的安祥意眼明手快,忙将室内的宫人全屏退出去。

    我被翁斐压在身下,慌乱中预判着他接下来的动作,毕竟青天白日的,瞬间涨红了脸。翁斐解了我衣裳绲边的扣子,却忽的停顿了下来,如潭深邃的眼睛泛起了一缕血丝,深深的望着我。我主动凑了上去,轻轻吻他的眉,他的眼,然后柔声问,“皇上是吃醋了吗?”

    “不吃醋才不正常。”翁斐埋首在我肩颈之间,嗅着玫瑰凝露花香的发。我伸手抱着他,心底感慨,是啊,他要是没有打翻醋坛子的反应了,慌的人就该是我了。

    “你浑身上下都是属于朕的。”他说着,开始一路朝下口允|口勿宣誓主权。

    后来,衣扣松了,发髻乱了,不知什么时候从炕案移到了后殿的床上,雪色的肌肤因他而泛着chao红,就算秋裳尽解,也不觉着冷。

    因此刻是白日,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只能低低压着嗓子,皱着秀眉承接他的每一次。他看出了我的顾忌,反倒起了坏心思,更使劲儿了,非要听到我忍不住失控才罢休。

    每每欢|爱后,总少不了温存。他将我抱起来,扣好衣裳,又将发丝重新绾好。虽不比杜欢姑姑她们动作娴熟,但这般温柔体贴,反叫我患得患失了一下,又担心起了爱意松弛的那一日。当然了,有危机感,我便不会坐以待毙。得趁着圣眷正浓时,再上一层才行。

    “怎么好好的哭了。”见我眼泛泪光,他以指腹替我拭泪。

    “我在想,以后皇上得了新人是否也会这样待她。”

    翁斐噗呲一笑,刮了刮我的下巴,“又来了,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哪有这样的人啊,人家在哭,你却在笑。”我嗔道。

    “朕只是觉得你这样甚是可爱。那你就把心思好好放在朕身上,好好固宠。朕喜欢你为了朕吃醋在意的样子。”翁斐抚了抚我的脸蛋,顿了一会儿,声音低醇道,“选秀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仪制,过场还是得走的。这样吧,明年开春选秀事宜,你替太后分忧,就说是朕的旨意,去户部拿花名册。看谁不喜欢,悄悄跟朕说,到时候殿选,朕直接撂她牌子。”

    我承认,我的第一反应是很惊喜,确实想插手选秀一事,但仔细考量后,还是拒绝道,“算了吧,臣妾还是不要干预此事的好。”

    “为何?”

    翁斐说得对,这过场还是得走,最后总要选几个出来。但无论留下了谁,都是与我分宠的情敌。我如果现在筛去几个貌似强劲的对手,到头来也说不准是帮谁白做嫁衣呢。就算留下的几个看似好对付,以后也未必不会长成参天大树。事事无绝对,一切互为因果。我宁肯不论敌手强弱,都兵来将挡佛来杀佛,也不愿十年后自己陷入悔恨,埋怨自己当初怎么放错了人进宫,搞得如今那么难应对。

    于是我选了一套明事理的说辞,“选谁为妃是天子的权利。皇上给臣妾特权,臣妾却不能僭越。反正,臣妾知道皇上是心中有我,所以才愿意哄我开心,便知足了。”

    翁斐轻叹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将我揽入怀

    下午的时候,天色忽变,气温骤降。一场绵长的阴雨彻底送走了晚桂的残香。我安睡在腾龙殿内间的床榻上,睁眼时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层罗衾,却不见翁斐。四周静悄悄的,幽沉一片,只隐约能听见外边儿漏壶滴水计钟的声响。我觉得口渴,想唤宫人进来伺候,但想到翁斐可能在外屋办公,怕打扰他,便自己蹑着手脚起来了。

    往屏风后方向找茶壶时,无意听到一阵对谈,不禁止住了步子。

    “皇上,呼兰若那边已经连续两次请求咱们将阿什引渡给匈厥处理”这好像是秦锵大人的声音。

    翁斐坐在主位的龙椅之上,冷漠的眉间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他拨弄了玉扳指,摇摇头,“阿什不能给他。这一生就得扣押在我大翁的昭狱,不能自由,但也不能死。”

    另一老者点头附议,“呼兰若忌惮篡位者的后嗣,只要阿什一天不死,呼兰若就难免不被我们牵制一天。微臣已将皇上的圣意传达给了呼兰若,阿什既是在我朝境内犯罪,就该沦为我朝阶下囚服刑。待到二十年刑满,再任凭他匈厥发落。”

    说话的人声音苍老却有力,他会是谁?我心生窦疑,朝前挪了一步,试图听得更清。

    凤目龙睛的年轻君主发出满意的冷笑,又问道,“阿什的母亲妻女可妥善安置了?”

    “已安置妥当,每年会让阿什见一次,已保他不会自寻短见。不过”那老者欲言又止,“前些日子霍风身边的随从霍旸,好像也在找寻找阿什的家人。”

    秦锵接话道,“霍风一贯如此,表面上逆来顺受不屑辩解,私底下动作颇多。虽然我们借阿什之口和令牌一物让霍风大权旁落,再跌谷底。但也因此彻底将我们暴露在了明面上,也难怪他穷鼠啮狸。”

    说起令牌,翁斐不由关怀道,“休屠已故,他的家人可有安抚?”

    那老者点点头,又沉沉叹息了一声,言语间有些自责,“皇上刚执政时便将休屠安插在了阏野身旁。这些年时刻汇报草原动向,忠于我大翁朝,并能以毒箭射掉霍风一条腿,让霍风不得不交权回京,也算是劳苦功高。只可惜当初阏野一党被擒后,老臣还无计救他,他就被呼兰若一刀毙命了。今日若无他捡到的令牌,我们也难给霍风定罪削爵。”

    我悄然透过屏风窥看过去,那说话的老者苍髯如戟,相貌威猛,又穿一身武将的衣服。难道他就是早于霍风之前成名的镇国大将军燕超?这些年燕家军与霍风所统辖的军队总是暗相较劲,多有口角。但无论军队实力,还是人马数量都败于下风。不过,燕家二郎和三郎却是霍风麾下的得力干将。如今霍风交出兵符,军队也由燕家二郎和霍旸的哥哥霍愆暂时接管了。

    翁斐对霍风寻找阿什家人的事情倒不意外,只是内勾外翘的眼尾分明透着三分薄凉。他朝下座的秦锵问道,“前几天太后之所以被绑,似乎与千机图有关。可有查到绑匪眉目?”

    秦锵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微臣本以为能清楚太后娘娘行程,或是宫里人。后来才发现那匹劫匪是顺着霍风的行迹获悉到太后踪迹的。太后娘娘在红螺寺与霍风短暂会面之后,霍风离去,那群人才开始下的手。”

    翁斐思忖道,“霍风是习武之人,这些绑匪能瞒过他的耳目,必也是轻功了得的高手。”

    秦锵点点头,“虽然他们被俘后都咬舌自尽了,但微臣还是顺着蒙汗药为线索,找了黑市的卖家,查到了购买这批蒙汗药的人。”

    “哦?是谁——”高堂之上的帝王身体往前倾。

    “正是京北穆府穆老太君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