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我莫名有些不安。食欲寥寥,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踱步至廊下,抬头望浓稠似墨的黑夜,无边无际。屋檐上滴着夜雨。疾风疏狂,一滴被风吹斜的雨珠,坠落在了衣领与脖颈之间。激起一阵冰凉。

    没几天后,太后主动在芦苇馆设了一场秋日雅宴,说是为了老姐妹嘉慎皇太妃庆生,还邀请了后宫两朝妃嫔前往。这也是我入宫那么久,头一次见太妃们齐聚一堂。她们平时不是大病就是小病,总有各种理由闭门不出,连宫中的各类宴席都能推却了不去。

    翁韫早就备了礼,入了宫。给自己母妃祝祷一番后,才坐在了我跟前,闲聊着近况。赵姝环斜眼看过来,有些发酸道,“韫儿公主难得回一趟宫。一来便与良妃娘娘问寒问暖。不知道,只当良妃娘娘是从小与你一同长大的表姐呢。”

    翁韫闻言,转过头去笑着问,“姝环表姐这是吃醋呢?”

    赵姝环白眼一翻,不再理会翁韫的打趣。翁韫回过头来,见桌上摆着一道燕窝,联想到了什么,便朝我道,“说起来,前些天我命奴才去买福禄斋买新出炉的糕点,奴才说碰到了个跟碧秀长得很相似的女子,作贵妇打扮,穿金戴银,身边还跟着一二侍女,正在买金丝燕窝呢”

    翁韫说完,又有些不放心的小声问,“逢春姐姐,我当时将碧秀的奴契给了你,你是如何处置她的啊?可别叫她因祸得福,小人得势了。”

    “公主尽管放心吧。碧秀这样的品性为人,就算得了富贵,也会稍纵即逝,福不盈眦的。”我安慰道。

    海媛珠端起青玉酒盅,上前跟翁韫搭话。见翁韫对自己不带热络,便故意问,“今日嘉慎皇太妃寿诞,怎么不见驸马爷来祝寿呢?”

    “驸马公务繁忙,我母妃体恤他,让他晚几日再来请安就好。”

    海媛珠连忙露出歉意,“都怪我父亲不是。总那么不近人情。驸马爷在他底下当差,也不知道适当放宽些。这公务哪里有忙得完的时候。”

    翁韫一双美眸里浮上腻烦,“前朝的政事公务,在仕之人自有安排,在忙也能有条不紊,秩序井然。我们这些妇人家胡乱置喙什么?”

    海媛珠的脸上挂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难堪,正要回座位时却被我及时唤住。我笑说,“海家三代为官,各尽所能辅佐皇上。若非是材优干济,也得不到皇上的赏识和重用啊。尤其是妹妹你的祖父海老大人,他是贵为三朝元老,又是军机重臣,听说襄阳王的案子现在就是他在督办。襄阳王这样权位重声望高的人,一般人可真不能镇得住这事儿。”

    见我替她挽回颜面,海媛珠又有些飘飘然的扭转身体,故作谦虚的说,“能帮皇上分忧,替朝廷做事,海家荣幸之至。霍风以前固然位高权重,大得民心。但对皇上不忠,对家国不忠,他今日所享的荣华和声誉就该悉数被收回,土崩瓦解。”

    都直呼其名,不尊称一声襄阳王了,可见“海嫔妹妹如此言之凿凿,可是你祖父已经掌握了襄阳王内外勾结的确切证据?”

    海媛珠见左右无人注目,便附耳答道,“说是霍风与阏野的私生子往来甚密。不但为他在京中提供住所,更为他过境提供通行的帮助。这尹釜元帅大老远从陇州赶来,明面上是朝觐述职,实则是来自证清白的。毕竟这阏野的私生子招兵买马的部分银两刻的可是陇州尹家的铭文。”

    见我与翁韫皆露出惊愕之色,海媛珠有些得意,便继续说,“你想想啊,这阏野的私生子无端端的怎么会认识霍宝卿?怎么会那么熟悉京中贵妇们的恩怨?还不是因着襄阳王的关系。”

    我讷讷不解,“可是襄阳王半身戎马,好不容易能回京安度天年,为何要勾结匈厥残党呢?这说不通啊。”

    “霍风被先帝一纸圣状所缚,屯垦戍边多年,无诏不得回京,妻儿又不在身边,早就心生怨气。而且”海媛珠悄悄意有所指的望了眼远处的太后,欲言又止了许久,“反正啊,前些天皇上已经抓到了那个私生子。此人将自己与霍风狼狈为奸的罪状全都招供了。多亏皇上仁慈,见事态还没酿成大错,又念及霍风曾经的功劳苦劳,仅仅只叫他交出兵符,削爵而已。此生不减食邑,照旧住在王府。”

    翁韫震惊过后,不忘朝着海媛珠讥诮一笑,“还海嫔娘娘消息灵通。身处深宫也能耳听八方。这样天大的消息该是还没传开呢,不然本公主在宫外,早该有耳闻。”

    我见太后还有心情主动设宴,全然不受影响般。心中总觉得她是不得不撇清关系,故意强颜欢笑。这场秋日雅宴,也未必是真心为了嘉慎皇太妃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