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多久,霍风联合阏野的私生子阿什里通外国、扰乱外交的罪名从京城到边外一路传开。用一生积累的声望与名声渐渐瓦解。许多人在唏嘘之余也并不完全相信他是这样的为人。但无奈证据确凿,人言可畏。也替他说不上话,做不了改变。

    我带着花囍,站在宫门附近等候许久,才见霍旸推着轮椅上的霍风从腾龙殿出来。本神色平静的霍风见西风疏狂,便皱眉说,“今日风大,娘娘何必站在风口?”

    我借口道,“本宫的养母今日进宫探望,我平时不能守在她们膝下孝敬,只能提前在此处早早相迎了。”

    “娘娘懂得衔食反哺,可见木家对娘娘的养育有多好。”霍风布满沧桑的面庞漫上带着涩意的欣慰。随后他又神色失光的叹道,“我的子女们大多疏于管教,尤其是两个女儿品性堪忧。她们若能有娘娘一半的慧贤淑明,也不至于酿成今天的大祸若要追究起来,都是我的错。”

    我安慰道,“您也是身不由己才不能亲自督教自己的儿女。前朝之事我不便多问,更不便探究。只望您日后珍重身体,不拘绳墨。”

    霍风极是隐晦的说,“还请娘娘相信,我霍风不屑做出那样的勾当。只是有些时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任何人都可以误解我,但我不希望我的儿女们也对我心生误会。另外,娘娘才该持盈保泰,明哲保身才是。我如今势穷力竭,人人敬而远之。宫中又处处有眼睛,不便多作停留,就先行告辞了。”

    襄阳王慈和苦笑着,朝我点点头,然后命霍旸推他离去。

    望着他萧索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朱红色长墙之外,我无限唏嘘。所幸没一会儿顾氏的马车到了。

    夜间,翁斐到了漪澜殿探望皇儿。皇儿在他怀中活泼肯闹,好一会儿才闭目睡下。乳母将孩子抱去摇床的间隙,翁斐踱步到我身侧。见我在伏案画梅,不由笑道,“等入冬后,梅全开了,朕带你去踏雪湾赏梅吧。听说之前远瀛使节送的玉黛梅生长的很好,并无水土不服之态。想来今年的花势也会很好。”

    但凡是花,画法都千篇一律。一笔一瓣,提墨顿挫,浓淡深浅,聚散合宜即可。我手中毫笔停顿了几许,抬头端看翁斐的眉眼。温情而纯粹的神态,仿若寻常人家的夫婿。与襄阳王的那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里所展现的深沉似海的帝王形象判若两人

    待翁斐去沐浴时,我朝侍奉在外的安祥意故意提到,“今日本宫去宫门口迎接木家母亲,恰好遇到霍风从腾龙殿出来。本宫听说他与阏野叛党同流合污,证据确凿。他也真是运气好,有位发政施仁的明君,可以饶他不死。”

    安祥意见我不是外人,细细辩听里面仍有水声,才轻声道,“霍风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过自己勾结阏野的私生子阿什一事。所幸有阏野的私生子阿什、霍府的家奴等人所作的人言和霍风用以通行的令牌做证。而他的女儿霍宝卿与晟王的废妃尹相莲虽被证实与阿什有勾结,却不能直接证明霍风有参与此事,是否知情。”

    “除了那个阿什,还是别的人证和物证?”

    “是啊。霍风曾命奴才驱着马车去京郊的恩渡寺好几次,神神秘秘的跟人会面,爬石梯还不带马夫随行帮衬,只让霍旸一人背着。”

    我心生一惊!要是真如霍风所说,他并未勾结过那个叫阿什的私生子。那他去恩渡寺见的人必然是太后王学英啊!太后在恩渡参佛许久,在那里见她也最为方便。只是如此一来,为了保全太后,他便只能三缄其口了。阿什在罪状上承认自己与霍风在恩渡寺会晤,又有寺里的和尚和随行的家奴佐证他确实去过。他若否认是见了阿什,那朝臣必会追问,他见得人到底是谁

    安祥意接着碎碎道,“至于那块令牌,霍风还狡辩说是在战场最后一战丢失的。想来是想皇上念及他在那场战役中双腿残废,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安祥意话音才落,浴房的门遽然被推开。一道光影从屋内蹿出,吓得安祥意连忙跪下,掌箍自己的嘴,怪自己多舌。

    翁斐浑身散发着沐浴后的热气,眼底却投射着一片不悦的阴翳,落在安祥意颤抖的帽顶上。

    我及时道,“是臣妾主动问起前朝之事的。皇上请不要责怪安公公。”

    “还不赶紧起来。”翁斐对这安祥意说。

    安祥意这才松了口气,喜笑颜开,“多谢娘娘替奴才说情了。”

    回了屋,我替翁斐擦拭湿发。烛光摇曳,香炉里一缕缕馨香溢出,颇有去浊存清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