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临被两人带上了一辆马车,上车前,她抬手摸到了丝绸帘子,低头走进车厢,一股清新的迷香入轻云拂过,她立马闻出来是“醉凝香”,醉凝香乃朝奉贡品,只为宗室所用。

    “鄙姓海,郡主可唤鄙人一声海老,那位壮士姓百里,单字竹。”老人自曝姓名道。

    沈云临微微颔首。

    “郡主的眼睛是怎么受的伤?”海老关切地问道。

    沈云临并不关心这个,而是道:“你们的主子是谁?”

    海老笑道:“我们到了之后,郡主自然会知道。”

    沈云临道:“勖王不是在武成吗?”

    “勖王……”海老的话戛然而止,突然脸色一僵,看向沈云临的目光顿时高看了一眼,不禁失笑道:“郡主如何知道我们是勖王的人?”

    沈云临没有回答他,而是道:“我与勖王并无深交,再者如今我已一无所有,你们还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海老忍不住叹息一声,“郡主昔日尊贵无比,风光可与日月比肩,不曾想郡主如今却双目受损,身戴镣铐,想来这一路,必定走得艰辛。”

    沈云临微微低下了头,声音清亮道:“你们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海老摇摇头,只道:“自然是救郡主出囚牢,还郡主自由,府有神医,定能治好郡主的眼睛,到时候若是郡主想离开,绝对无人敢拦。”

    “罢了。”沈云临靠了靠车壁,侧过去头,不愿再多说。

    “那郡主好生休息,鄙人去外等候。”海老说完,起身走出了车厢,与百里竹一同驾车。

    “她猜出我们是勖王的人了。”

    百里竹一愣,“她怎么猜出来的?”

    海老道:“她迟早会知道的,她说出来无非是警告我们即使她看不见,也能知道我们想干什么。这位郡主比我们听闻的可没那么简单。”

    “确实,她的生死在这之前一直都是一个谜。”

    海老点点头,“咱们得快点了,皇宫那位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百里竹点点头,将马鞭一扬。

    入夜,沈云临忽然被一阵强烈的倾斜感惊醒,她用手撑了撑车壁,马车顿时停了下来,外面雨声正急,海老的声音传来:“郡主,马车坏了,请郡主下马避雨。”

    她起身,扶着车壁往外走。

    海老急忙将伞打好,让百里竹背上她,三人躲进了前方的一个破屋子里,四壁虽然残缺,可是屋顶还很完好。

    百里竹道:“海老,看这雨估计得下到明天早上,我先把火生了,再去装好车轱辘。”他说完,收拾了一角出来,将草堆点燃,然后离开了破屋。

    海老扶着沈云临坐在火堆旁,他刚刚怕雨水沾到郡主的眼睛,所以伞全打在她身上,自己倒是淋了一身。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好几声咒骂,只见走进来三个身着软甲的士兵,他们身后还跟着十余个手绑粗绳的人,男女老少皆有,全用一根麻绳牵着,说是犯人,却没有着囚衣。

    “雷哥,还有人呢。”

    那被唤作“雷哥”的带头士兵顿时朝沈云临那端看了过去,一脸痞气地道:“一个老头,一个瞎子。”语罢,抬脚就朝身边的一个妇人踹去,“走快点,都去那边蹲着!”

    那妇人被他一脚踹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

    那雷哥再次看向海老,“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海老笑道:“回乡祭祖。”

    雷哥道:“回乡?哪儿的人啊?”

    海老道:“汋州人士。”

    “汋州?”雷哥大口吞下手里的几根干粮,目光落在了沈云临身上,上下打量的目光十分不怀好意,他看向那些人道:“老子可告诉你们,等押进了勖州,别说没给你们活命的机会。”

    那些人全都蹲在一块蜷缩着身子,不敢回答也不敢探头,唯独一个女子格外冷静,她秀发虽凌乱,可那双眼睛却没有一丝麻木和畏惧,衣衫虽破旧,却整洁无杂乱。她对雷哥冷笑一声,“少在这假惺惺。”

    雷哥道:“林冰心林夫人,您都落得这个下场了,还敢这么底气十足?”

    “我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拜你们这些狗官所赐!”

    “狗官?彼此彼此,林朝赋难道就不是一个狗官?这也得怪你们自己,有道是财不外露,你说怪谁?”

    “人心险恶,欲壑难填,倒了我一个林家怕什么,终有一日,你们会得到报应的,还有你,你这个卖主求荣的畜生!”

    雷哥冷笑了一声,走过去便将林冰心怀里抱着的东西抓了起来,顿时传来了婴儿的啼哭,他抓在手里的竟是个襁褓婴儿。他的举动立刻遭到了他们的反抗,其中一个士兵将一反抗最为激烈的老人斩于刀下,顿时,鲜血染红了地面。一时间,人群里爆发出压抑而悲鸣的哀嚎声。

    “雷庆,你这个畜生,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林冰心挣扎着冲上去,却被他一脚踹在腹中。

    雷哥冷笑道:“一路上我可是忍够了,本来杀女娃娃这种损阴德的事是万不能做的,不过宝贝没拿到手,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先让我解解恨。”话音一落,一只手就往婴儿的脖子上掐去。

    林冰心顿时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可她稍有一丝反抗便被他的属下踹倒在地,一阵拳脚相加,她的那些仆人们只得哭着喊着求饶着护住她。

    “可是较县林家?”海老在这时突然开口,声音洪亮如钟。

    那些人一听,忙道“是”。

    雷哥立马看了过去,将手里的孩子递给手下,抬脚走过去,口气不善地道:“怎么,你这个死老头子想管闲事?”

    海老笑道:“不敢不敢,只是听闻林朝赋将军一直戍守边关,早前却带着部下造反被擒杀。”

    “我夫君是被冤枉的!”林冰心大叫了起来,却被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刮子。

    雷哥将视线移到沈云临身上,道:“这个瞎子,起来。”

    海老转身去扶沈云临,却被雷哥何止,“老头别动,自己站起来。”

    沈云临缓缓起身。

    雷哥仔细地打量着她,薄纱蒙眼,看不清容貌,但看着轮廓像是个美人胚子,他抽出腰间的刀来指着她胸前,撩开她的外衣往下停留在腰间,顿时眼有污秽之色,“啧啧啧,这腰身,可比老子见过的那些女人美多了。”说完,他瞥见了她腰间别着的扇子,思量着这东西藏的这么隐秘,该不是什么好宝贝吧?想着,上前伸手便拿。

    沈云临右手微动,锋利的匕首立马横在了他的脖间。“雷哥!”他的手下大惊,纷纷拔出刀来围了上去。

    沈云临动了动手,将刀刃紧紧贴合他的皮肉,道:“把孩子给她。”

    雷哥此时面如土色,连喉咙都不敢动,慌忙挥手,那林冰心见状,立即爬起来将自己的孩子抢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

    沈云临道:“林夫人,有道是破财消灾,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和利益,难道还比你们的命更重要?”

    林冰心咬牙悲切地道:“我夫君就是为此物而死,那些传言是假的,我们哪有什么藏宝图,不过就是这些畜牲的贪欲罢了!”

    沈云临道:“林夫人,你若要揣着这个命灾,可要考虑清楚了,人死了,就什么都办不了了。”

    林冰心双眼噙满了泪水,一声不吭。

    海老见她的反应怕是不愿意就范,于是他一手掐住雷哥的嘴,另一手飞快地朝他嘴里扔了一个东西进去将他推开。

    雷哥一不小心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吓得连连后退,弯着腰就用手在嘴里一阵掏,结果干呕了几次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你个死老头子,你给老子吃了什么?!”雷哥气急败坏,冲上去就要砍,却被手底下的一把拽住。

    海老笑道:“没什么,只是一颗鄙人炼制的毒药罢了。”

    “毒药,毒药。”雷哥一张脸吓得又青又白。

    海老道:“你放心,这毒药毒发的时间为一个月,只要这些人完好无损地进了勖州苦役所,自然会有人将解药交给你。”

    “我记住你们了!”雷哥恶狠狠地瞪着海老和沈云临。

    那林冰心感恩不已,冲上去一把抱住沈云临,一个劲地磕头道:“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雷哥上前便拽起林冰心,对手下人道:“走!”

    那些人被带走后,沈云临挪动脚步便踢到一个东西,海老定睛一看,将那东西拿了起来,是一个青铜圆盘,上面刻着天干地支,中有指针,看上去及其复杂,可海老很快便两眼一亮,“神天银光。”

    沈云临道:“那是何物?”

    海老道:“世传的藏宝图,听说那里面的金银珠宝有两座山那么多,鄙人在勖州就听闻这个东西在教县林朝赋家中,没想到竟是真的。”

    沈云临道:“海老的意思是林夫人刚刚说的事是真的?”

    海老道:“林朝赋祖上三代都为大临戍守边境,若说造反那定然不可能,定是有人知道了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得回了勖州提审才能知道。”

    沈云临道:“能冤死一个戍边将军,想来权势在手。”

    海老沉思了一会,道:“她将此物交给我们,定是希望我们救她,待回到勖州在好好商议。”

    正说着,百里竹跑了进来,浑身都在滴水,“海老,车轱辘修好了,我们赶路吧。”

    海老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