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也好,卜卦也罢,都只能窥见几分模糊的未来,可若是想要提前做些准备,或妄想着改变以后的事,基本上都不会成功。

    作为尚北真人唯一的亲传弟子,善楠在修道这方面的天赋和实力都算得上顶尖,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能救下温阁。所以他小时候就不该被尚北真人那张笑眯眯的脸忽悠着踏上修道之路,因为真的没什么用!而明明知道却做不到只会让人更绝望。

    “你的计划出现了变数,所以,你是想要铲除他,还是留下他?”善楠的表情是严肃且正经的,但实际上他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做的这一切也许根本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叶晚不知面前端庄持重的善楠真人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她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就站在她身侧的“变数”,面不改色地道:“既是变数,又怎会随随便便被消灭?还是说,你已经找到了对付他的办法?”

    善楠摇了摇头,说:“没有。”叶晚提着的那口气刚松到一半,就听他又加了一句:“但我可以将这个变数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个……难道就是解决不了敌人就解决自己?

    一旁的花言卿脸都不是脸了,他不能动叶晚还不能收拾这个破坏别人感情的神棍吗?谁都别拦他,大佬要发威了!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花大佬死亡黑名单的善楠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他的计划,什么两天后恰好能赶上个天上什么星的异象,到时候借助山川河流,这那那这的就能把那个变数对叶晚的影响降到最低。

    越听,叶晚的脑袋就垂得越低。

    她的神降之路确实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阻碍,但问题是,造成这个阻碍的人,目前还是神降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现在的情况就是:一旦神降完成,叶晚几乎必死无疑,但能在神降中起决定性作用的花言卿不想叶晚死,所以他就不想完成神降。

    打破这个死循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让花言卿不再在意叶晚的死活。这事昨天叶晚已经尝试过了,嗯,然后就被圈起来玩沉浸式角色扮演,直到半夜才被放出来……

    从理论上来说,善楠的提议是可行的。虽然叶晚不太明白他口中什么天象啊、地势啊跟终止一段恋情有什么关系,但就连她前世也有一些系红线、剪红线等操作可以控制姻缘的说法,所以天阙大陆这个玄幻世界可以这么搞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啊,转折来了,叶晚不敢。没错,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

    这位有点缺心眼儿的女子,从前之所以敢和来自上界的神谈恋爱,是因为她觉得花言卿是个正派且善良的神,结果,哎,人大佬现在不装了,肚里的黑芝麻陷也不藏着掖着了,她可不就傻眼了?

    人嘛,大多欺软怕硬,以为对方是个好人的时候胆子就大到没边,一旦对方露出凶狠的一面,立马就怂了。反正叶晚是怂了,别看她敢惩罚花言卿一个月不许插手自己的事,但分手什么的,她确实是不敢再提了。

    善楠提出的这个办法一旦最后没起作用,或者遗留点后遗症什么的,那后果叶晚都不敢想。所以最后,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善楠的帮助。

    “我是,真的想帮你。”善楠有些无力地道。他以为叶晚还是在介意当初自己帮着温阁骗她的事儿,可那件事造成的后果已然无法更改,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弥补。

    东边的天空越来越亮,太阳很快就要升起来了。

    叶晚左半边脸一点点亮了起来,而右边脸却仍旧晦暗不明。她沉默许久后道:“我知道,但我现在,已经不敢再做半分多余的事了。”

    善楠无法从叶晚过于平静的表情上看出她的想法,更不理解她为何会这么说,遂直接问道:“为何?”

    叶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善楠:“当初温阁为何要让你骗我他命中的死劫已过?”

    这个问题叶晚藏在心里已经许久了,她没和任何人说过。其实不用若汐说,叶晚也能猜出善楠会那般说是受温阁所托,甚至,就连温阁会这么做的理由,她心里隐隐约约也有答案。

    “温阁他,其实一直都不相信我师父给他批的命。”善楠悠悠地道,不论声音还是表情皆喜怒难辨。

    善楠要比叶晚高一个头,此刻他负手站在叶晚不远处,微微敛眸注视着她,瞬间让叶晚想起自己幼时初见善楠的感受:神秘莫测、高不可攀。

    绝大多数看到善楠的人都会和叶晚产生同样的感受,他身上有种不知名的超脱之感,好像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用叶晚前世的话说,叫仙气。

    但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些与众不同之人,他们不受任何看不着、摸不见的东西干扰,什么仙气、什么命数,在他们眼里都是糊弄胆小鬼的,根本不值得花心思琢磨。比起那些,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手中的力量,那才是他们与整个世界对抗的本钱。

    温阁就是这样的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在意尚北真人所作的“命中有一死劫,唯手足可解”批语的人了。

    温执和叶芷晴为了给他添个弟妹,破掉他命中的死劫,真的是什么招都用了,后来甚至不惜借腹生子,给他弄出三个异母弟妹来,至于叶晚,就纯纯是意外中的意外了。结果温阁本人却只关心他妹妹为什么不爱笑……

    善楠淡淡地道:“温阁不信命,因为我师父的批语让温家主和温夫人提心吊胆好多年,把他们折腾得不轻,所以温阁其实挺讨厌我师父的。而我从前也不怎么喜欢我师父,后来师父授意我去和温阁交好,从旁多看顾他一些,我也就半推半就的应了。”

    所以善楠主动去和温阁交朋友的原因,竟是想找个人一起吐槽自家师父吗?听完这些话,叶晚顿觉善楠身上的仙气少了许多。

    “我和温阁说自己是被我师父骗上修道这条路的,但我其实并不怎么信这些东西,他这才愿意和我做朋友。”善楠顿了顿,道,“我没骗他。”

    这点叶晚相信,她哥那么聪明,没人骗得了他。

    善楠继续道:“再后来,我和温阁就成了至交,他帮我解决一些遇到的麻烦,而我则帮他安那些知情者的心。”知道尚北真人给温阁这句批语的人并不多,基本上都是温家人。

    “所以他让你帮忙骗我,就是为了安我的心。”叶晚垂下头,轻声道。

    “对,”善楠苦笑道,“但实际上,需要我用谎话来安抚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叶晚闻言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善楠解释道:“像温家主那些饱经世故的长辈,心理承受能力足够强,完全不需要我多嘴劝慰。至于少数几个为了这个批语而忧心忡忡的人,随便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就能糊弄过去了。但你不是,叶晚,你还记得你曾经追在我屁股后面一整天,问这问那的,就为了搞明白我说的那些高深莫测的词是什么意思吗?”

    “我……不太记得了。”叶晚喃喃道。

    云破,日出,晨曦落在叶晚茫然的脸庞上,朦胧中透着慌张。

    “就是,那时候我故作高深的一番话根本没能打消你的顾虑,反而差点引得你放弃修炼转行入道。你哥知道后吓得不行,就让我找机会骗你说他命中那个死劫已经安然渡过,让你别再挂心他的安危,整天绕着他转了。”

    善楠说完见叶晚垂着头,似是有点委屈,便道:“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你从半夏学院结业后虽同样定居玄州,但又没在温阁所在的平城,而是在荞城,可他言之凿凿地说你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我当时觉得就是他想多了,毕竟温阁这个人有时候真挺自恋的。”

    “他那不是自恋,是自信。”叶晚抬起头,淡淡地瞟了善楠一眼,告诉他,“我哥猜的没错,我之所以选择在荞城居住,就是因为那里距离平城很近。”

    荞城和平城之间只隔着一座不算高的山,哪怕不用飞行法器,叶晚也能很快就赶过去。温阁为她在荞城建了个暖梅居吃火锅,她就撒泼打滚地求他在暖梅居设了个传送法阵——单向传送到平城的。

    她那时候,真的是随时随地准备去硬抗温阁命中的那个死劫。

    善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那温阁的顾虑倒也不为过,他向来不愿意别人为了他那个所谓的‘命中死劫’,耽误人家自己的事。”

    “没错,我早该明白这一点的。”叶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若非当年我将自己的担心表现得太明显,温阁也不会特意托你骗我他死劫已过,而我也就不会因此失了警惕,没能救下他。”

    因果因果,真的是种什么因,就结什么果。

    既然都说到这了,善楠忍不住问道:“叶晚,造成温阁陨落的莫非不是神罚,而是其他原因?”

    叶晚看了眼善楠,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出天榷公会在这当中做的手脚。

    安静了好半天的若汐见状忍不住又跳了出来,但这次她的态度就要好多了,“温大小姐,我师父这些年为推算温少主陨落之事耗费了无数心血,可每次算出来的都是神罚之故。若你知道些其他的内幕,还请告诉他吧。我师父是真的很看重温少主这个朋友。”

    其实之前得知天榷公会利用神罚杀害了温阁的时候,叶晚有想过要不要向善楠求助,毕竟那时她根本查不出天榷公会中参与此事的到底有谁。然而最终她还是选择以自身为饵,钓出幕后黑手。

    如果当时找善楠帮忙,也许叶晚现在就不用面临在神降最后关头失去保护的窘境,但,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叶晚暗暗咽下叹息,告诉他们:“天榷公会有人提前预见了温阁遇难的大致时间,他们没有从温阁那儿动手,而是拦住了我。”

    善楠和若汐齐齐一震,两人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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