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悬于正空的日头亮的耀眼,然山顶的火光却也不遑多让,隔着很远都似乎能感受到它最后一搏的殊死炙热。

    见此,李凝霜和叶晚他们的脚步不禁缓了缓,虽说上头的人敌友不明,但这种时候,还是能不打扰就不打扰了吧。

    火光渐渐熄灭,只余一缕青烟直入云霄,最后消散于天际。

    当叶晚他们来到山顶时,山的另一边也爬上来一串人。之所以用串来形容,是因为除了打头的俩人是并肩而行,后面六个男人全都被绳子捆着,一个接一个穿成了一串。

    看着那几个被捆成粽子还不老实,明显失了神志的朱家大男人,叶晚的额角抽了抽。百闻不如一见,绮安族这些诡异的手段,着实令人生畏。

    而走在他们前面的,正是赵蒙谙和梅若。

    这么一上午的功夫,赵蒙谙脸上身上的伤就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衣服和头发也打理齐整了,总之是又恢复成了原来的盛世美颜。只是这位脸上隐隐的暴躁和不耐烦冲淡了他身上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至于梅若,则依旧保持着不同于一般普通人的冷静和沉着。

    两拨人齐聚山顶,互相打量了一番后,目光就齐齐落在了山顶中央。

    火灭烟散,衣着破烂的钱鱼半跪在地上,亲手捧着灰白色的骨灰和骨渣,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白色的瓷坛中。

    朱雨柔和冰芜两姐妹站在一旁,眼圈通红。二人漠漠地看了一眼赶来的两拨人,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经历过这种事的叶晚很清楚接下来的流程:走到山崖边缘,顺着风的方向倾斜坛子,任里面的骨灰随风而去,带走逝者最后留下的痕迹。

    她转过身,轻轻合上双眼。

    花言卿主动握起叶晚的手,面具遮不住深沉的担忧,平凡的容貌因情谊而显得动人。

    好像过了很久,叶晚才听到花言卿在她耳边轻声对她说:“仪式已经结束了。”

    仪式?这么说,倒也不算错。叶晚睁开眼,目中的惆怅一闪而逝。她转回身,看到钱鱼抱着空空的瓷坛,跪在山的边缘,头深深地垂着,额头抵着地上的石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当初在九黎山上,她也是这副样子吗?叶晚有些记不得了。

    风不知何时大了起来,所有人都沉默着,沉默地等着这风把山顶萦绕的最后一丝悲伤吹散。

    半晌后,风停了,钱鱼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抱在怀里许久的瓷坛从山顶扔了下去。

    隐隐约约的脆响从下面传来,山顶上的人像是解除了什么封印,纷纷开了口。

    “钱鱼,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跟我回去。”

    “哪位是朱雨柔小姐?我有事想和您谈谈。”

    “可以下山了吗?”

    冲着钱鱼去的自然是赵蒙谙,李凝霜志在朱家两姐妹,而叶晚,只想下山。

    钱鱼转过身,几步走到了朱雨柔和冰芜跟前,径直挡在了她们的身前,声音沙哑地道:“先下山。”

    这还是叶晚第一次看到清醒状态下的钱鱼,他的眼睛已经褪去红色,恢复成了原本的深棕色。虽然衣衫褴褛,但不难看出钱鱼的身材和容貌皆不错,即便不能和温阁、花言卿、赵蒙谙这种顶尖颜霸相比,却也算得上俊朗。

    事情没谈妥,下山是没法下山的。

    赵蒙谙再次开口道:“钱鱼,你知道你这次惹了多大的祸吗?整个武西城都被你打塌了!”

    钱鱼冷冷地扯了下嘴角,道:“此非我一人之功,实不敢受。”

    “嘿,我这难道是在夸你吗?”赵蒙谙气咻咻地想要撸袖子,却被手中的绳子阻了一阻。

    梅若连忙上前灭火,劝赵蒙谙:“别着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

    赵蒙谙愤愤地道:“我又不是他爹,凭什么给替他善后?”

    这话说的,简直让梅若哭笑不得。倒是钱鱼闻言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赵蒙谙虽并非世家出身,但身家颇丰,资产遍布大陆,若他真是赵蒙谙的儿子,说不定他就可以娶到音音。但很快他就自嘲地垂下了头,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有些事,打从人一落地就定下来了。

    那边厢梅若忙着安抚赵蒙谙,这边的李凝霜却盯上了冰芜、朱雨柔姐妹。

    “二位就是朱六小姐的侄女吧?”李凝霜礼仪周到地欠了欠身,“节哀。”

    冰芜警惕地看着她,寒声道:“没什么哀的,这对姑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李凝霜面不改色地回道:“如此,作为朱六小姐的家人,两位小姐也不要太过伤怀。”

    这番应对一下子就把冰芜噎住了,她这个人一向习惯了针尖对麦芒,可若是针扎进了棉花里面,她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时,朱雨柔开口了:“这位夫人看起来有些面善,我小时候曾去过一次东州李家,恍惚记得……”

    “我确实出身李家,”李凝霜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道,“但我很久之前就脱离家族了。我夫家姓时,名凝霜,你们可以叫我时夫人,也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朱雨柔心中一动,李家这几年脱离家族的小姐不多,这位时夫人,莫非就是那个因不能修炼,离家出走得最为顺利的那个?表面上却有礼地颔首道:“时夫人,我是朱雨柔。”

    李凝霜便道:“朱小姐你好,初次见面,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她顿了顿,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愧疚之色,“按说这种情况,我本不该多做打扰,只是之前朱六小姐做出的那个‘药’,对我们来说确实很重要,所以我只能厚着脸皮,向二位小姐求教了。”

    听李凝霜提起那毒药,冰芜顿时面色一紧,朱雨柔亦是面露忐忑之色,问:“姑姑说那毒药对人没有伤害的,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唔,意外确实是有的,只是当下还说不好这意外是好还是坏。”李凝霜目光直直看向朱雨柔,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温柔柔,“就是因为这样,才需要二位小姐帮忙,协助我们尽快解决此事。”

    这下冰芜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眼神不断游移,寻找能突围的方向。

    和紧张的姐姐相比,朱雨柔就淡定多了,虽然表现得有点慌张,但这慌张过于浮于表面,也就显得不那么真了。

    抱着肩站在一旁的叶晚左瞅瞅朱家这位看似乖巧的小姐,右看看被宗明空纳入麾下的李凝霜,深觉自己这一趟来的有点多余。

    但很快,叶晚就发现自己确实应该过来,否则她很有可能会错过某些重要的信息。

    “钱鱼我跟你说你不要太过分了啊!我都让你见朱韵最后一面了,你还要怎么样?”左手拖着一串朱家人,右手被梅若抱住的赵蒙谙怒气冲冲地看向钱鱼,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就在刚刚李凝霜和朱雨柔“友好交流”的功夫,赵蒙谙和钱鱼谈崩了,不对,准确来说是赵蒙谙耐着性子劝了好半晌,钱鱼却根本懒得搭理他分毫。

    “你不跟我走你要去哪?你现在去哪都得被抓起来你知道吗?还想去中州找朱家?你信不信还没等你出西州就得被人关起来,然后压到法场上正典明刑,以儆效尤!”赵蒙谙一顿疯狂输出,最后被气得失了智般吼道,“我不管你了!你爱去哪去哪吧!什么神药?什么天问?关我什么事!”

    梅若两只手抱着赵蒙谙的胳膊也没能拦住他发疯,赵蒙谙干脆把左手的绳子一摔,恨声道:“朱家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我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了!”

    赵蒙谙用来捆朱家这六个想要自残的修士的绳子其实是一件法器,他这边一松手,这六个人顿时失去了束缚。这回这帮人不自残了,而是疯了一般举刀朝其他人砍去。

    花言卿反应最快,第一时间将叶晚挡在身后。钱鱼也及时挡在了冰芜和朱雨柔面前,李凝霜带来的下属则立即将她和时元元围了起来保护在中间。

    因为此前在和钱鱼的对战中消耗了不少灵力,又被赵蒙谙那个能不断减弱力量的法器捆了挺长时间,朱家这六名修士眼下的杀伤力十分有限,所以倒没有人因此受伤。

    但梅若还是十分生气地用力拍了赵蒙谙一巴掌,怒道:“一百来岁的人了,还随随便便发脾气,你什么时候能成熟点?”

    她这点力气打在赵蒙谙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但赵蒙谙却十分委屈。他瘪着嘴,可怜兮兮地道:“我看守钱鱼这么多年,好吃好喝地供着他,结果他趁我晋级玄尊的功夫逃了出来,还闯下这么大的祸事,我都不知道等朝廷人来了要如何善后,可他还一点都不配合,凭什么啊?我做错什么了?难道是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救下钱鱼、追查天问吗?”

    看到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梅若立马就心软了,踮起脚轻轻胡噜了两下赵蒙谙的头发后,好声好气地道:“好了,我知道这都不怪你,别气了,嗯?”

    本想借这个机会表现一番的花言卿余光瞥见这二人的形容,嘴巴张了张还是闭上了,心想:算了,这情况也不危急,叶晚最近的心情又不好。

    不同于心底略有些遗憾的花言卿,叶晚的注意力却都在赵蒙谙和梅若的谈话上。天问?神药?这么巧?

    “花言卿,麻烦你把朱家那几个人控制住,我有事要和李凝霜商量。”撂下这句话后,叶晚转身便向李凝霜跑去,留下花言卿无语凝噎,心底的遗憾转眼就成了深深的怨念。

    于是朱家这六个男人就倒了霉了,赵蒙谙出手好歹只是把他们挨个控制住串成一串,到花言卿这,直接把所有人一起打包,用一个透明的球状法器将六个人紧紧团成了一团,直接挤成了一颗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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