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的乱斗大会和楚州的群英会有着很大的区别。楚州的群英会只是世家中的年轻子弟参加,属于上流社会的游戏,而西州的乱斗大会则不然,其参赛资格——无限制!

    没有限制也就意味着,不论你是什么出身、什么等级、何种类型的修士,都可以参加,甚至无需提供真实的身份信息材料。温阁第一次参加乱斗大会时,就是匿名参加的,然而他第二次报名被当场认出,为了避免一些麻烦,不得不放弃了参赛。

    而乱斗大会的“乱”字不光体现在报名上,它比赛的内容和模式也是乱得一塌糊涂。除了撞上突发兽潮那几届,乱斗大会的比赛场地一律设在魔兽战场,最后的名次也是完全按照猎杀魔兽的数量和等级来排的。

    当然,这样的混乱,必然会导致更加残酷的结果。据说,每届乱斗大会能活到比赛结束的人数都不到进去的一半。

    自从放弃了作死大业之后,叶晚一向对这类危险活动敬而远之,没亲身参加过,道听途说的再多也白搭。所以,她这两天都在恶补乱斗大会的相关信息。

    “你还真要去参加这个乱斗大会啊?”花言卿端着水果和点心,一进屋就看到叶晚皱着眉,满脸的不情愿。

    叶晚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然后脑袋一沉,搭在桌边,恹恹地道:“嗯,我想去里面找找那个鬼面草,虽然叶颦阿姨可能并不需要我帮忙找鬼面草,但我想了想,除此之外我好像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谢礼给她了。再说,沈家既然希望我去,那我去便是。”

    沈家此前费尽心思确定了她“叶颦”的身份,现在特意来告诉她这个消息不可能是无的放矢,只是不知,他们又安排了什么高招在乱斗大会上。

    花言卿将水果和点心放到叶晚面前,然后径直坐在她椅子的扶手上,问道:“既然已经决定要去了,你还在愁什么?”

    点心绿色的小小一个,放进嘴里,口腔顿时盈满了青草的香气。叶晚轻轻舒了口气,隆起的眉峰也缓缓平了下来,“乱斗大会不愧它这一个‘乱’字,虽然比赛只有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这期间发生的各种奇闻异事,呵,都可以遍出一套十来册的话本子了。”

    “各个队伍你争我夺,互相抢夺战利品之事屡见不鲜。虽然也有合作之事,但往往结局都是翻脸成仇,背后捅刀。”叶晚轻轻摇了摇头,“我本来以为这般已经算是极限了,谁知就连同队的队友之间也会出现为了独吞战利品或奖品而自相残杀的,真是……”

    花言卿饶有兴趣地看着叶晚一副世界观被摧毁重塑的唏嘘模样,心想:叶晚这一世确实有被温阁保护得很好,至少直到温阁陨落前,她应该都很少直面人性的极度丑恶。

    “而且这个乱斗大会也实在是够奇葩的,它居然对参赛人员组队没有限制,不管是人数还是修为,只要队员都同意就可以。”叶晚满心的槽都不知该从哪吐,这哪里是比赛啊?这不活脱脱一个生存挑战吗?

    见叶晚嫌弃的脸都皱到一起了,花言卿忍不住轻笑出声,“我倒是对这种比赛模式挺熟悉的。”

    叶晚闻言惊讶地抬起头,“真的假的,难道几万年前天阙大陆就是这么比赛的?”

    “比赛?”花言卿双手轻轻搭在叶晚的肩膀上,身体慢慢朝她那边倾,最后仿佛没有重量一样靠在了她的身上,“我们那时候没有什么比赛,只有拼命才能活到最后的战斗。”

    两人头挨着头,花言卿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吹动了叶晚的鬓发,她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我们部落一开始只是个小部落,要想在魔兽的威胁下存活,就必须选择依附于大部落,或者,寻找同盟。所以,我们经历过很多次背叛反水这种事情。”花言卿顿了顿,低声道,“最严重的一次,我们部落悄无声息地沦为了弃子,被留下来独自抗击疯狂反扑的魔兽群,虽然最后惨胜,却差点被其他部落瓜分掉。”

    如今说来只是寥寥几句话,可在当时,却是血淋淋的战斗和一个个逝去的生命。

    “那时我才醒悟,这世上,值得托付信任的人,太少了。”花言卿嗓音不复以往的温润平和,冷冷的,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冰。

    叶晚的后脖领不自觉竖起一溜小疙瘩。她压下心头的惊悸,伸手握住了肩膀处花言卿的手。

    花言卿眸色一暖,顺势将叶晚揽入怀中,在她耳畔叹息道:“我没事,这些事,早就过去了。”

    春末的阳光很暖,时间足够长的话,照在人身上,能一点一点驱散人心里的寒意。

    过了许久,叶晚难得放柔了嗓音,开口道:“这次参加乱斗大会,你和我一起去吧?”

    “呵呵,这是当然。”花言卿直起身,笑眯眯地道,“我可不放心放你一个人出去。”

    叶晚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道:“虽然我辅修的战修确实不怎么样,但我好歹也是个大宗师了,这个修为不说在乱斗大会横着走,但至少也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吧?”

    听到这话,花言卿扑哧一笑道:“我说的可不仅仅是安全的问题。”

    “啊?”乱斗大会这么危险的一个比赛,不担心安全担心什么啊?叶晚纳闷地盯着笑得意味深长的花言卿,半天没想明白。

    西京外,眠山脚下,白发老人正在挥棍赶人。

    “走走走,赶紧走,别搁这傻呵呵地杵着啦。”项先生拐杖也不拄了,直接把它抡起来用来赶人。

    皇甫铭无奈地后退两步,让过了师父的“教鞭”。

    项先生继续吹胡子瞪眼,“越大越不听话,我说不用你送就是不用你送。你该干嘛干嘛去,都多大人了,还成天跟在师父屁股后面。”

    不远处,就是被白雾笼罩,影影绰绰的眠山。凭皇甫铭天尊级别的修为,都看不透这座好似披了一层白纱的山,他如何能不担心?

    “师父,我送你上去之后就下来还不行吗?”堂堂天榷公会会长,一脸讨好地看着自家眨眼间就变成了老顽固的师父。

    老顽固对着徒弟那张看了好多年的帅脸,半点不为之所动。最终皇甫铭也没能拗过自家师父,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直到皇甫铭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项先生才转身慢悠悠地向山上走去,脚步看似闲适,实际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心的测量。

    这座山,其实就是一座大阵。项南鹏帮那人做的事里,就有一件是替他布下这山中大阵。

    一个时辰后,项南鹏来到了阵眼。

    简陋的茅屋坐落在小溪旁,四周被翠绿的竹林围着,是这山上难得没有被迷荼树产生的那种白雾渗透的地方。

    “果然是你。”身穿白麻长袍的男人走出茅屋,没有因项南鹏衰老的面容产生半分惊讶。

    这位相貌普通到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路人甲先生,正是之前皇甫铭口中的秦法师。但其实人家根本不是什么法师,这个名叫秦无隅的男人,用叶晚前世的说法,应该称为思想家。

    项南鹏看了看对方那身,应该是几十年前流行样式的衣袍,挑眉问道:“秦无隅,你这是有多少年没下山了?”

    秦无隅摇了摇头,声音平平地道:“我不知。”

    得,这可真是山中无岁月了。

    旧友相见,通常都要叙叙旧,再进入正题,然无论是秦无隅,还是项南鹏,都不可以常理度量。

    两人在茅屋前的大石头上相对而坐,中间放着两个竹筒,一新一旧。

    “你找我有什么事?”秦无隅开门见山地问道。

    项南鹏也没绕弯子,直接道:“我快要死了,来找你治病。”

    秦无隅双眼微眯,手指搭在项南鹏平摊在膝盖上的手腕上,过了一会,收回手道:“我只会医病人,不会治死人。”

    这话说的实在是不好听,但项南鹏也没恼,反而笑着道:“这样啊,那这一趟就当是来见故友最后一面的吧。”

    对方波澜不惊的态度稍稍刺激了一下秦无隅,他那张平静无波的面容终于动了一下。片刻后,他硬着声音问了一句:“你到底为什么来找我?”

    “你啊,你啊,”项南鹏拿起面前那个刚刚削出来的竹筒,将其中清澈毫无杂质的水一饮而尽,“无隅,我还以为你在这山上困了这么多年,早已悟到了你所追求的道了,原来,也不是吗?”

    从竹叶间缝隙透过的光,落在石头上,就成了大大小小的光斑。秦无隅沉默片刻后,蹦出来一个字:“也?”

    项南鹏苦笑着道:“我前半生追寻逍遥,却阴差阳错卷入旋涡,幸而得一弟子,我便唯愿他长安如意。熟料,我百般筹谋,可最后亲手毁了他这一生的,正是我这个师父。”

    秦无隅和项南鹏相识于微时,后来二人追求各不相同,便自然而然分道扬镳。君子之交淡如水,相忘于江湖,未必就是个坏事。倏忽百年而过,两人再相见,亦还是秦无隅、项南鹏。

    “我快要死了,这没什么,人总是要死的,但我那徒弟接受不了,他想尽了法子想让我活下去。”项南鹏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哀伤,“我很想满足他这个愿望,但我真的做不到,我能做的,也只有顺着他,积极配合了。”

    秦无隅抬起手,虚虚置于那个空了的竹筒上方,有水从他的掌心流出,慢慢将竹筒填满。

    项南鹏收起了面上的悲意,见到这一幕,忽然想起他们两个从前一起结伴逃亡的经历,感叹道:“想当初,你我二人找不到水源差点活活渴死的时候,你还发狠说等日后成了尊者,能将灵力转化为实物后,一定要造出个湖来。现在你这个水木双灵根的玄尊倒是能将灵力转化成水了,但实际用得着的,也不过是这小小一杯罢了!”

    “谁说我只弄出来这一杯,”秦无隅一指身旁的小溪,“这也是我弄的。”

    他站起身,望着项南鹏,一字一句地道:“我医不好将死之人,但让你多活两年,还是做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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