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出现一个黑色的毛球,你说显眼不显眼?”叶晚把手里的毛球举到花言卿眼前,满脸严肃地问道。

    花言卿只看了一眼叶晚手中缩成一个圆球的“小黑鸟”,就继续盯着叶晚不说话。这位大哥把叶晚从阵法里捞出来之后,只说了一句话,接下来就开始施展沉默大法。

    按照叶晚原来的脾气,你沉默我就一起沉默,不就是冷战吗?谁怕谁啊?但这次的事儿确实是她小作没怡上情,反而把花言卿给累得够呛。

    他们降落的这座山当真是不小,不但高,而且范围还很大,即便花言卿的感知力远超一般修士,也没能第一时间确定叶晚的位置,所以这位大兄弟只能用最笨的方法,绕着山跑找人。

    一不小心玩过了头,叶晚只能捏着鼻子赔罪,但这家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赔罪之前先给自己找了一长串的理由,“它这么显眼,我很难注意不到它啊。注意到了之后,也很难忍住不靠近一些仔细观察啊。结果一个没注意,就掉陷阱里了。”

    叶晚垂着头,偷偷拿眼睛瞄花言卿,一和他眼神对上了,又马上低下了头,“这次是我错了,我不该乱跑,也不该乱捡东西。”

    花言卿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俯身直视她的双眼,认真道:“叶晚,你和我吵架、发脾气都没问题,但不要一遇到这种事就跑,或者躲起来。你有没有想过,我找不到你会有多着急,万一你再遇到什么危险,我又该有多懊悔。”

    “我本来没想跑太远的,我都在距离飞船降落的位置不到二十丈的地方,找好了一颗特别显眼的树,想在那等你来找我。但没想到一时大意,被传送到山下了。”叶晚小心翼翼地拽了下花言卿的衣角,“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圆溜溜的杏眼里三分怯意、三分歉意、三分悔意,还有一分不易察觉的讨好,被这样的眼神一看,花言卿再大的气也消得一干二净了。

    “好了,我不气了。”花言卿摸了摸叶晚的头,满脸的无可奈何。

    眼见花言卿的面色缓和了下来,叶晚终于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她手中那个黑色小毛团突然动了动。叶晚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直接抬手就把它给扔了出去,

    “怎么了?”花言卿看了看被扔出去的毛团,拧眉问叶晚,“它咬你了?”

    “咬?”叶晚呆呆地抬起头,“你知道它是活的?”

    “嗯,啊?”花言卿愣了一下,“那你……”

    叶晚满脸写着茫然,“我以为它是被冻死的雏鸟,还想着挖个坑把它埋了的。”

    当时叶晚捡到这个小毛团,它除了那身绒毛是软的,身体完全是硬邦邦的,小脑袋缩在胸口一动也不动,胸口也没个起伏,这一瞅就是个没扛过冬天的幼鸟啊!

    花言卿拉起叶晚的手,笑着道:“这个小鸑鷟运气挺好,在就剩一口气的时候遇上了你,借着你体内的灵力重新回到了山下。”

    “运气是挺好的,”叶晚下意识地接道,然后她倏地反应过来,瞪大双眼看着花言卿,“你刚刚说它是什么,鸑鷟?”

    “准确来说,是由鸑鷟诞下的雏鸟,但能不能成为新一任鸑鷟,就要看它的造化了。”花言卿漠然地看着几步之外,已经蒲扇着翅膀站起来了的小黑鸟。

    叶晚却听得更懵了,“等会儿,鸑鷟生下来的不就是鸑鷟吗?怎么?还要完成什么考验吗?”

    花言卿扭头对叶晚解释道:“正常情况下,鸑鷟每年都会产下一颗蛋,但这颗蛋能孵化成功的几率非常低,而且就算孵化成功,刚出生的幼鸟也会被鸑鷟赶出洞穴,扔到山脚。”

    “这是为何?好不容易孵化出来的孩子,为什么要扔掉。”叶晚听到这话感到十分难以置信。

    “孩子?”花言卿摇了摇头,“在鸑鷟的观念里,并没有孩子这个概念。对它来说,孵化出来的幼鸟更像是竞争对手,因为等新一代鸑鷟的长成后,就会和老鸑鷟展开一次生死对决,最后只能活下来一个。因为在天阙大陆上,只能存在一个成年鸑鷟。”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而且内容又太过劲爆,叶晚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她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只有一只鸑鷟的话,这个种族难道是无性繁殖的吗?”

    “怎么会?”花言卿闻言失笑,“鸑鷟和朱雀一样,都是凤凰的后代。”

    玄幻世界,果然很神奇!

    叶晚抹了把脸,苦笑道:“不是说朱雀已经灭绝了吗?”她之前还在楚州群英会的斗宝大会上看到过一只朱雀蛋来着。

    花言卿眯起双眼,喃喃道:“朱雀没有灭绝,而是被封印了。”

    “被谁封印了?”叶晚顺口问道。

    “是我带人封印的,”花言卿一语惊人,表情却十分平静,“谁叫它不好好干活,却跑到人类部落中胡乱撒野。”

    握着自己左手的那只手,白皙、瘦长、连个茧子都没有,叶晚暗暗咽了口唾沫,“你,是在飞升前,还是飞升上界之后把朱雀封印的?”

    花言卿满脸无所谓地道:“飞升之前啊,毕竟飞升上界后,是不得轻易插手下界之事的,尤其是本人所来自的下界。”

    飞升之前就能镇压朱雀,叶晚腿一软,险些当场给这位大佬跪下。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花言卿急忙扶住叶晚,目露担忧之色,“是不是刚才的传送法阵吸收你体内太多灵力了?”

    叶晚一把抱住花言卿的胳膊,从肢体动作到表情和语气,都透漏出满满的诚恳,“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你就原谅我这回儿吧。”

    风扬起了二人的衣角,白色和青色纠纠缠缠地绕在了一起,等风停了,才不舍地分开。

    花言卿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十分沉重,“叶晚,我并没有家暴倾向,所以,你不必……”

    “我知道,你肯定没有,你这么好的人,是吧。”叶晚讪讪一笑,放开了花言卿的胳膊。

    虽然早知道能飞升的肯定是个大佬,但一开始大佬是个阿飘小可爱,后来变成了魅惑人心的妖精,最后又成了二十四孝最佳男友,所以她总是忽略这个关键点。

    叶晚心中默默流泪,她不担心大佬会家暴她,但她害怕大佬一气之下把她关小黑屋啊!虐恋情深她玩不转啊!这就像霸总可以有钱没逻辑,但不能犯法啊!

    花言卿瞅着叶晚一脸小媳妇儿样地站在自己身边,心中好气又好笑。平时她从不行差踏错,所以总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谁料今日小小地耍了一把性子,就蔫了。

    雪山沉默地伫立在黑夜中,寒风呼啸而过,在山中带起无数回响,不知是回音,还是野兽的嚎叫。

    不远处,小黑鸟跌跌撞撞地再次启程向山顶进发,瘦小的身躯和庞大的雪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爱之余,竟多了几分悲壮。

    这悲壮落在正唏嘘的叶晚眼中,难免有了些感同身受,“这小东西能活下来吗?它为什么要去山顶?”

    “因为山顶才有食物,如果它不能在饿死或者冻死之前赶到山顶,那它肯定就活不成了。”花言卿这般回道。

    “食物?鸑鷟吃什么?树叶还是肉?”叶晚仰头望着花言卿,好奇地问道。

    花言卿不着痕迹地重新拉起叶晚的手,跟在摇摇摆摆的小黑鸟身后,一起向山上走去,“鸑鷟吃花:鲜花、干花、雪花。”

    叶晚噗嗤一笑,“雪花怎么也算?”

    “当然算啊,但只有成年鸑鷟可以通过吃下雪花获取能量,这个小东西还不行。”花言卿下巴一点前方摔倒之后重新爬起来的小黑鸟,“它只能爬到山顶,偷偷吃成年鸑鷟留存下来的干花或鲜花。”

    “还得偷吃?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只管生不管养啊!”叶晚听完连连咂舌,这真是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花言卿点了点头,道:“要不是因为这小东西生下来就能屏蔽掉其他动物和人的探查,而鸑鷟碍于血脉的中暗藏的力量也不敢亲自动手杀了它,只怕它刚出生就得没了命。”

    之前花言卿没能感受到叶晚的位置,不单是因为这座山太大,也是因为那个黑团就在叶晚怀里,连带着叶晚也成了他人的感知死角。要不是花言卿和叶晚之间还有神降的契约在,恐怕他根本就找不着叶晚在哪儿。

    “那它为什么要从半山腰上再下来?还有,那个传送法阵又是怎么回事?”叶晚终于想起自己被坑这件事了。

    “因为越往上,温度越低,它要不断通过从山脚往上爬来适应逐渐变低的温度。至于那个传送法阵,”花言卿眯起双眼,远远看了一眼山顶,“那应该是鸑鷟设下的。”

    叶晚便问:“它设这玩意干什么?”

    花言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谁知道呢?也许是想把这小东西坑下山,也许,是想让这小东西活下来。”

    “活下来?”叶晚一愣,“可这小黑团要是活下来了,原本的鸑鷟不就……”

    是啊,若是新任鸑鷟出现,老鸑鷟不就很有可能被杀死吗?它不是应该巴不得这些幼崽活不下去才对吗?

    今夜无月,星光虽然璀璨,却到底少了些皎月的明亮。

    幽暗的冬夜里,花言卿拉着叶晚的手,跟在那只挣扎求生的小鸑鷟身后,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叶晚听着花言卿将鸑鷟的习性一一道来,只觉得这是她所遇到过的最奇葩的动物了。

    鸟类明明不会冬眠,可鸑鷟却要冒着一睡不醒的风险,也要守在岩洞里,等蛋孵化、等幼鸟的死讯,或者,等自己的丧钟被敲响。

    每个物种都有自己独特的延续方式,鸑鷟这种繁衍模式,虽然在人类看来十分不可理喻,但它们自己大概也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只是,亲眼看着由自己孕育的幼鸟一个个死去,它们真的不会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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