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罚这个称呼的由来如今已不可考,但它确实反应了此种现象的某些特质。比如,神罚中的确蕴含了一部分上界的力量。

    这种力量对于下界之人威力极大。叶晚好歹也是一个中级宗师,却在这个灵力旋涡中毫无还手之力,就是因为这这股力量暗中压制住了她。

    按照花言卿原本的想法,他迫不得已提前使用的那份力量,足以在这场小型神罚中护住叶晚。但就在神罚将要停止的前夕,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随着灵力旋涡威力的减弱,花言卿终于看到了叶晚。她身上那件青色的长裙,此时已是破败不堪,上面画满了星星点点的红梅。

    然而,比衣服上那些红梅似的血迹更刺眼的,是叶晚红得快要滴血的脸。

    “灵力,是体内灵力过盛,”花言卿一眼就看出了叶晚此刻的困境,随即就想到了造成这个状况的原因,他的脸一寸寸地灰了下去,“是我,是我抛出的那个护体金光。”

    那个保护罩一样的护体金光,确实在这场神罚中护住了叶晚,但问题是,这个东西本不该现在使用!只是当时的花言卿已经别无他法,只能冒险一试。

    虽然已经在上界待了好多年,对神降这件事也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但这其实是花言卿第一次和人签订神降契约,因此,其中种种细节他也是不断地在摸索。

    在此之前,花言卿从未出过任何大的纰漏,始终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但他如今已不再是神,或许,他从来都不是神,才会在此处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

    那层金光在神罚快要结束时,突然开始疯狂吸收周围的灵力,然后将它们通通灌入叶晚的体内。灵力旋涡中的灵力何其多,哪怕此时已经消散许多,剩下的灵力也不是叶晚一个小小的中级宗师能装得下的。

    先是经脉,随后是血管、肌肉、皮肤,除了被叶晚先一步护住的内脏,她的体内到处都充满了灵力。

    爆炸性的疼痛顺着经脉飞速扩展到全身,叶晚差一点就要被这猛然袭来的剧痛击晕,但好在,她到底还是咬牙撑住了。

    也多亏她撑住了,否则,叶晚这个人恐怕就要化做无数碎片消散于这个世间了。

    持续增长的痛感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叶晚的意识渐渐开始不清晰。朦胧中,她看到花言卿在不远处挣扎着向她而来,那双狐狸眼不复往日的沉稳温和,脸上的表情也难看到可怕。

    这应该就是他真正生气时的模样吧,叶晚心里叹了口气,可她还是觉得,花言卿现在模样也很好看,这可怎么办,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叶晚,坚持住,不能睡!”风声送来他断断续续的叮嘱,已经昏昏欲睡的叶晚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她不能睡,睡着了肯定会出事。叶晚强撑着睁开眼,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就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睁个眼睛都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平日里,叶晚总是暗自打趣花言卿摸起来的手感像气球,而现在,她倒是被灵力撑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气球。

    就这么短短的几息,叶晚的身体就宽了三寸,脸也肿成了两倍大,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被充气充得太满,眼瞅着就要炸了的气球。

    体内灵力过盛,互相之间不断挤压,所产生的巨大压力让她十分痛苦。

    叶晚靠着她刚刚领悟到的叶家进阶秘法,勉勉强强护住了自己的內脏,然后就再也没有余力管束经脉和体内到处游窜的灵力了,只能任由它们肆意破坏。

    亲眼看着叶晚七窍流血,花言卿目眦欲裂,可他甚至无法靠近叶晚。无论是飞升前,还是飞升后,他从未如此无力过。

    “疼,好疼,我好像要裂开了。”叶晚苦中作乐地想道,自己前世常常把我要裂开了这句话挂在嘴边,却没想到,这一世居然真的要实现这句话了。想来,是两个世界对夸张这一修辞手法的认知不同吧。

    精神胜利法也是有极限的,意志再坚强的人也抗不过老天的连环捶,叶晚的胃,爆了!

    随之而来的一系列内出血等问题差点当场就要了叶晚的命,她索性心一横,调动本源灵力修补起了她那个几乎成了个肉片的胃。

    其过程之艰辛,不亚于一场没有麻药的内脏手术,且病人和医生还是同一个人,更糟糕的是,手术工具还不趁手,毕竟叶家这个秘法本来是用于修补灵脉而非内脏的。

    恢复成原样是不可能了,但在叶晚的修修补补下,好歹把它缝成了一个不像样的小口袋,和其余消化器官连上了。

    这种事,实在是太不符合科学了,胃都爆了居然没有当场死亡。叶晚一边吐血一边吐槽道。她半垂着眼,不敢看向花言卿,只怕看一眼,她就会软弱得撑不下去了。

    说来麻烦,但其实也不过是过了盏茶的时间,花言卿使尽浑身解数,终于追上了叶晚。看着她此时凄惨的模样,花言卿喉咙哽了哽,“叶晚,别怕,我来了。”

    听到声音的叶晚一震,灵力乱流带得她身子一歪,叶晚终于看到了花言卿。

    一贯服帖地垂着脑后的黑色长发乱做一团,用来束发的发带摇摇欲坠地挂在发尾,面色雪白,双眼通红,此时的花言卿,看起来真像个被人追杀的落魄妖精,但,也是好看的。

    叶晚想要笑一笑,告诉他自己还撑得住,但她很快发现,现在自己连勾勾嘴角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于是,叶晚就再也不敢闭眼了,她怕一闭上眼睛,往后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花言卿渐渐靠近叶晚,只是叶晚的位置不断随着欲散未散的灵力旋涡改变,让人难以抓住。

    他的手指几乎是贴着叶晚的肩膀划过,但叶晚眨眼间就被带到了十丈开外的地方,花言卿咬了咬牙,勉强挤出个笑来,对叶晚道:“别急,下次一定可以。”

    随着灵力旋涡的溃散,其内部也变得越来越清晰,甚至可以透过它看到外面荒草丛生的旷野。

    可叶晚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了,她看不清花言卿的脸,也听不清花言卿在说什么,但她还是费力地撑着眼皮,控制着它不要颤抖。

    一次又一次错过,一次又一次失败,花言卿此刻无比痛恨自己走出了江南,还把江南带离了叶晚身边。

    虽没有肉身,但花言卿在吸收了五样至宝后,已经有了可以独立存在的灵体。灵体不是灵魂,虽然仍然可以进入储物灵器,却仅限于他最初融合的那块杲石所存放的储物灵器。

    也就是说,花言卿除了回江南这个储物灵器里,就只能像普通人一样在外面生活。

    如果现在江南仍然在叶晚身上,那花言卿自然能够在到了一定距离后直接返回江南,进而回到叶晚身边。但,叶晚为了以示尊重,把江南送给了花言卿,而他,也顺水推舟地接受了。

    花言卿心里一阵气苦,没想到自己那些隐秘的小心思,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都怪他贪心不足,才会留下祸患。

    如今错已铸成,多想无意,花言卿沉下心来,继续向叶晚靠近。

    终于,花言卿逆着灵力乱流扑到了叶晚身前,他伸出手,指尖距离叶晚的胳膊只有一尺的距离。

    可就在此时,旋转得越来越慢的灵力旋涡骤然停了下来,接着,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灵力旋涡中的所有事物全部抛了出去。

    “叶晚,”眼睁睁看着叶晚被抛向了与自己完全相反的方向,花言卿控制不住地嘶声大喊道。

    就差那么一点,差一点他就抓住她了,花言卿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直到平安落地,都没有平复半分。

    这场灵力旋涡吹散了这方圆百里的云,天上繁星闪烁,却不见明月。

    花言卿抬头看了看天,眼中黑沉沉一片,没有倒映出半点星光。他垂下头,闭目良久,才再次睁开眼。

    明明是夏季,此处却无半点虫鸣。站在一片狼藉上的男人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他找准方向后,径直离开了。

    干涸的土地上,没有草,没有树,空茫茫一片,除了零星断裂的树枝,就只有那个仰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女人。

    她应该不是个尸体,因为她的眼睛是睁着的,人也是温热的,但她看起来也实在不像是个活人,哪有活人浑身肿胀得如此可怖?就连胸口都没什么起伏。

    东边的地平线亮了起来,然后慢慢地,一轮红日跳出地面,天上的星子顿时失了光彩,天亮了。

    刺眼的日光照进叶晚的眼中,她那对漆黑的瞳孔迟钝地缩了缩,眼皮却仍是分毫不动。

    已经痛到麻木的叶晚,有种自己已经死了的错觉,因为她的身体好像已经不是她的了,她的灵魂仿佛已经飘到了半空中,冷冷地看着地面上衣衫褴褛的身体苦苦挣扎。

    是的,虽然从外表看不出,但她知道,这具身体的里面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战争——那些灵力想要充满这个身体的每个角落,然后分头带它去往不同的方向,看看不同的风景,而那个身体,不想裂开,不想死去。

    年幼时,她莽撞地想要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穿越重生之旅;几年前,她疯狂又谨慎地想要借助于外界的力量,不着痕迹地杀死自己;但现在,她想活着,活着集齐神降所需要的至宝,活着复活温阁,活着,爱一个人。

    那个人有着她最喜欢的嗓音,有着她不敢轻易直视的容颜,还有一腔的爱意。

    他穿过炙热的岩浆,走过幽暗的地下城,踏过皑皑的雪山,向她走来,只是一笑,她便失了魂。

    但他这次怎么没有笑,反而眉头紧皱,满脸焦急?哦,原来他是在担心我。

    用最快速度赶来的花言卿,小心翼翼地抱起叶晚,颤声道:“叶晚,我找到你了,别怕。”

    我怎么能不怕呢?我怕我死了,留下你,沉睡万万年,醒来后,忘记你曾爱过一个叫叶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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