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高悬空中,所有的云都离它很远。街上人来人往,大多相遇而不相识。

    走出那家饭馆后,花言卿觑着叶晚的表情,见她神色渐渐恢复如常,才轻声问道:“那个叫许羲和的人,为什么那样说话?”

    叶晚脚步不停,语气平淡地道:“他一向看我不顺眼,以前有韩逸在,也用不着我搭理他,至于现在,呵,”她冷笑一声,“我可不是顾文茵,还会惯着他的那些臭毛病。”

    “顾文茵,是刚刚那个女修士吗?她也姓顾?”花言卿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听到他这么问,叶晚有些不明所以,转头问他:“嗯,是啊,她姓顾。怎么了?”

    两人停下脚步,对视片刻后,叶晚福灵至心,瞪大了双眼,“你是说,顾溪?”

    “等等,”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顾文茵是不是顾家的人来着?”

    和韩逸在一起的时候,叶晚没透露过自己的家世,自然就不会去打听他那些朋友的家世如何了,就连韩逸的身世都是他主动说的。

    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叶晚一摆手,“算了,以后遇到再说吧。”

    花言卿脸上挂着笑,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会立刻安排人调查他们的身份呢?”自从他和叶晚签订契约后,就发现每当遇到什么陌生人,叶晚都会很谨慎地让人调查对方的身份,这次如此不同以往,难道,是因为那个韩逸吗?

    “暂时没这个必要,而且韩逸那帮朋友不是普通人,难缠得很,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叶晚侧身让过一个拖着花灯跑的小孩,垂眸的刹那眼神流露出一丝温柔,转瞬即逝。

    她继续往前走去,面无表情地道:“除非我已经做好了能解决他们的准备,否则我是不会轻易宣战的。”

    “宣战?”这个词用得让花言卿一愣。

    叶晚点了点头,“对,宣战。我不可能和韩逸做朋友,那许羲和那帮人也就不可能成为我的朋友。形同陌路是最好的状态,所以一旦有了交集,极有可能就要成为敌人了。”

    被人群挤到叶晚身边的花言卿,抬手挡住一旁路人扛着的长杆,低头问道:“对你来说,前男友不能做朋友,是吗?”

    “是的,”叶晚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今天中午很暖和,叶晚便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碎发被风吹起,轻轻拂过花言卿的下巴,带来丝丝缕缕的痒意,而这痒意很快就传到了他的心底,引出无数骚动。

    “为什么呢?”花言卿忍不住问道,“难道你还在怨恨他吗?”

    这段路上人很多,比其他的街道都要拥挤,叶晚好不容易走出来,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回过头问身后的花言卿:“你刚刚是问我还恨不恨韩逸吗?”

    花言卿紧张地攥紧拳头,脸上却还是一贯的平和淡定,“嗯,我就是有点好奇,你如果不想说也没什么,是我……”

    叶晚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笑了笑道:“别紧张,我没生气,好奇是人之常情嘛。你现在这样,倒很像,嗯,我们了。”

    绝大多数人都会八卦,以前花言卿分寸感拿捏得太好,让叶晚根本没法把他当常人看待。他现下这幅稍微有点小八卦的模样,反而让她不自觉卸下了防备,毕竟面对同类就不会那般戒备。

    “你能看出来我在紧张?”花言卿看出叶晚是真的没有生气,便松开了拳头,也笑着说道。

    “能啊,”叶晚指了指花言卿的眼睛,“眼神不一样。”

    两人相视而笑,继续往家走去。

    大门关上后,叶晚站在门后回答了之前花言卿的问题,“我现在不怨恨他了。”

    她抬起头,眯着眼睛望向天空,低声道:“当初是有怨的,怨他为什么不够坚定,为什么要摇摆。”

    “但时间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东西,”叶晚收回目光,冲着花言卿微微一笑,“过了这么长时间,该释怀的已经差不多都释怀了。”

    花言卿注视着叶晚,轻声道:“但你不想再见到他了,对吗?”

    叶晚承认得很痛快,“是的,因为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从前的委屈和难过。”

    她耸了耸肩膀,有些无奈地道,“我这个人不太正常,委屈、难过这种负面情绪不管过了多长时间都忘不了,跟有受虐症似的。”

    “这不叫不正常,”花言卿将手放到叶晚的肩膀上,弯下腰,看着她的双眼说道,“这些都是你真实的情绪,忘得掉也好,忘不掉也罢,都是正常的。所以,别这么说你自己。”

    “我温阁的妹妹没有错。”

    “晚晚,你就是最好的,在哥心里,他们谁都比不了你。”

    “哎呦,我家妹妹怎么这么厉害啊!”

    “有缺点怎么了?谁没缺点了?什么?你不想改?不想改就不想改呗,改来改去最后变了一个人岂不是更闹心。”

    “不符合标准?切,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闲得没事造出这么多标准来,叶晚,你别管这些东西。”

    ……

    回忆纷至沓来,肩上的这点重量忽然压得叶晚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世上有人喜你年轻貌美,有人赞你善解人意,也有人叹你才华出众,他们都说爱你,其实根本不能接受你的缺点。

    但也有极其幸运的人,会遇见可以爱他全部之人。

    叶晚就很幸运,曾经。

    花言卿发现叶晚眼中竟然有了水意,他吓了一跳,连声问道:“叶晚,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在泪水逃出眼眶之前,叶晚回过了神。她低头擦了把脸,“没有,和你无关,是我想起我哥了。”

    这两个人明明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不知为何,叶晚面对花言卿时,却总是会想起温阁。

    午饭晚饭都是在家里吃的,叶晚这个厨房街溜子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洗菜、切菜。

    好歹付出了点劳动,这饭她吃得也就不那么心虚了。

    太阳落山后,叶晚邀请花言卿到外面看灯会,花言卿欣然应邀,二人便再次出了门。

    荞城元宵节这天晚上非常的热闹,除了花灯会还会有冰灯会。叶晚和花言卿决定先去城东的花灯灯会。

    因着灵力的存在,天阙大陆上的花灯比叶晚前世的还要精美奇特,不但灯笼的颜色形状各异,还有能跑会跳、能说会唱、甚至还有能放烟花的那种。

    “嚯,这个灯好高啊!”叶晚仰起头都看不到这个巨型灯笼的顶。

    花言卿看了眼这个巨大的老虎灯,问叶晚:“你喜欢这个?那我问问老板这个怎么卖。”其实这个他也能做,只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叶晚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大怎么拿回家啊!再说这个也不是卖的,是衙门弄的,用来辟邪。”

    “辟邪?”花言卿闻言长眉一扬,“用老虎辟邪?”

    “嗯呢。”叶晚揉了揉脖子,把头放了下来,“好多地方都用老虎图案的东西辟邪。”

    看过这个巨型老虎灯,两人顺着人潮继续往前,一路上各种新奇的花灯看得叶晚眼花缭乱,而花言卿比她还忙,一边惊异于如今天阙大陆的繁荣,一边被叶晚今夜脸上未曾落下的笑容引得移不开眼。

    一个兔子形状的花灯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后面跟着个哇哇大哭的小女孩。那花灯到了花言卿脚下时,被他一脚踩住,停了下来。

    小女孩跌跌撞撞地扑到花言卿的腿上,哭着喊道:“兔子,我的兔子。”

    花言卿蹲下身,拿起完好无损的兔子灯笼,摆弄了两下,递到小女孩面前,柔声安慰道:“喏,你的兔子,你看它没坏,别哭了,快拿着。”

    “呜呜呜,”小女孩接过灯笼,见之前不停扑腾的兔子腿不动了,抽抽噎噎地道,“它怎么不会动了啊?”

    “你看,按一下这里,它就又会动了。”花言卿耐心地给小女孩演示着,叶晚站在他身边,帮他挡住一旁拥挤的人群。

    小女孩终于破涕为笑,“谢谢,”她大声说完,啪叽一口亲在了花言卿的脸上,“谢谢漂亮哥哥帮我修好了兔子灯笼。”

    这小孩还挺聪明,叶晚杏眼一弯,她也看出来刚刚这灯笼是出了问题,然后被花言卿三两下给修好了。

    花言卿被亲得楞在原地,直到女孩的父母追过来,才在对方的道谢中清醒过来。

    告别小女孩后,花言卿还有些没回过来神,过了一会儿,他大声对叶晚说:“小孩子确实很可爱,叶晚,我现在也喜欢上小孩子了。”

    四周人声鼎沸,哪怕近在咫尺也很难听清对方说的话,叶晚不得不也跟着大声喊道:“为什么是现在?你以前不喜欢吗?”

    花言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凑近叶晚,在她耳畔道:“我以前觉得小孩子太弱了,还总是哭,所以不太敢靠近他们,怕不小心碰坏了。但现在我不这样想了,他们是很弱,但真的很可爱啊!只要我小心点,也是可以的。”

    叶晚大笑出声,“花言卿,你这样说也有点可爱哦,碰坏?哈哈哈。”

    四层高的客栈中,顶楼最好的房间里,有人倚在窗前,远眺着灯火辉煌的灯会,突然,他的目光一凝,盯住某一处不动了。

    “逸哥哥,该喝药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年初漾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韩逸头也没回,只冷冷地说道:“这种事有侍从做,以后不必麻烦你了。”

    年初漾放下药碗的动作一顿,嘴巴张合几次,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热闹的灯会、容貌妖异的男人,还有,他身边那个熟悉的身影,韩逸紧紧抿着唇,哪怕心如刀搅,也不愿移开目光半分。

    本来在和叶晚说笑的花言卿刷地抬起头,半眯起眼睛望向远处的楼阁。

    凭借修士的视力,这两个男人都看清了彼此,他们对视良久,直到叶晚好奇地想要看过来,花言卿才率先收回了目光。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叶晚的注意力,领着她继续逛灯会。而那个躲在窗里的男人,则独自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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