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这回事,叶晚从来都不相信,尤其是在感情这方面。

    “我以为,当初我们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叶晚的神情很复杂,她用稍带疑惑的语气问道,“是我给了你什么错误的暗示吗?”

    韩逸双肩垂落,整个人从里到外散发出浓浓的颓唐之意,“不,你没有。”

    他们都是半夏学院的学生,分手时,韩逸尚未毕业,偶尔还会在学院碰到叶晚,每一次,她的目光都会飞速从他身上划过,然后,很快走过。

    再后来,韩逸毕业离校,与叶晚再无交集。

    “我一直在后悔。”韩逸苦苦一笑,“后悔那时自己的摇摆、不坚定。”

    叶晚垂下眼帘,声音平平地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屋檐上的几处积雪。整个冬天的雪堆叠在一起,形成了紧密的雪块,一整块砰地掉在地上,碎成了渣。

    “我知道,”韩逸点了点头,哑声道,“只是,叶子,我放不下你,也放不下我们之间的感情。”

    正在修门把手的花言卿手一抖,门把手六块变成了八块。他低头看着摔到地上的门把手,心想,还是大卸八块吧!

    冬天的小风一吹,即便里三层外三层地穿了好多,叶晚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抖着肩膀道:“可别,我们之间现在可没有什么感情。”

    韩逸一脸认真地反驳道:“曾经有过的,就不算数了吗?”

    “算数是算数,”叶晚脸一瘫,“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

    时光不能倒流,过去的也只能是过去,没人能在回忆里躲一辈子,韩逸不能,叶晚也不能。

    当女人不再囿于情爱,她们的思维和逻辑将重新变得清晰,和男人比起来丝毫不差。

    叶晚的反问让韩逸无话可说,他嘴巴张合几次,又闭上了。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你可以离开了。”叶晚见状直接下了逐客令。

    但韩逸没有走,他还想再努力一下,“叶子,我以后再也不会犹豫了,我不会再把你和别的什么东西放在天平的两端,你永远都会在我天平的正中央,我……”

    “我不相信。”叶晚硬声打断了他的话,她盯着韩逸的双眼,缓缓说道,“韩逸,我没法再全心全意地相信你了,你明白吗?没有了信任,我们拿什么再在一起?”

    韩逸往前紧走了两步,急切地道:“我可以等,我愿意等到你重新信任我。只要你回来我身边,我们就能回到从前。叶子,”他的喉咙哽了哽,“我们那时候多好啊!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就连睡前都要通过传讯灵器聊好久才会互道晚安,我们明明那么相爱,可……”

    后面的话韩逸再也说不下去了,他两眼通红地看着叶晚,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分手的那个清晨。

    鹤鸣城有着漫长的秋季,叶晚的生辰在九月,此时,城里大半的叶子都换了颜色。

    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叶子,落在树下的两个人身上,像是给他们披上了一件彩色的衣裳,只是衣裳的颜色忽明忽暗、变幻不定,混乱中,流露出几分彷徨。

    “韩逸,我们分手吧。”一大早,叶晚在学院外面的树林堵住了韩逸,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提分手。

    本就有几分心虚的韩逸,听到这句话之后冷汗立马就下来了,“叶子,你听我解释,我昨晚去年家,只是和年老探讨炼制符咒的技巧,其他的什么都没干。你相信我,真的,我别的什么都没干。”

    “我相信你。”叶晚点了点头,她对韩逸的人品还是有信心的,相信他不会胡来,做出什么越轨之事。

    可不待韩逸松口气,叶晚紧接着又说道:“但我还是要和你分手。”

    韩逸一把拉住叶晚的双手,愕然道:“为什么?”

    叶晚抬头盯住他的双眼,“韩逸,你真的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原因?韩逸躲闪地避过叶晚的眼神,垂下头,低声道:“叶子,你是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了吗?昨晚的事,是我不对,但年老派人来请,我实在是不好推辞。”

    “派人来请,派的是谁?请你过去,又真的是为了探讨什么符咒吗?”叶晚挣开韩逸的手,向前走了一步,逼视眼前这个,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的男人。

    一夜未眠,叶晚本想平静地提出分手,却终究还是破了功,“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韩逸,你不是傻子,我叶晚也不是。我们明明都看得清清楚楚,彼此还要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叶晚胸口剧烈地起伏,她压低声音道,“年初漾就差把喜欢你这件事宣之于口了,他们年家打的不就是让你娶她的主意吗?”

    “是,我知道,”韩逸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同样压低了声音,“但我并没有答应他们,我也没有给过年初漾任何暗示或者承诺,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但你昨晚还是跟她走了,”叶晚垂下眼,藏住了眼里的难堪和伤心。

    韩逸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搭在叶晚的双肩上,弯腰注视着她,柔声道:“叶子,昨晚你生辰,我提前离开确实不对,但我离开不是因为年初漾,而是……”

    “而是她背后的年老,”叶晚抬起眼,勾起一侧唇角,讽刺一笑,“年老,可是韩家求之而不得的人。”

    韩家二字一出,韩逸一下子就僵住了,他天生满是寒意的嗓音又降了两度,“叶子,我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嘲讽我的。”

    叶晚将肩膀上的手推开,面无表情地道:“我不是在嘲讽你,我是在嘲讽我自己。”

    她眯起双眼,看向那匹被韩逸拴在树林外的灵马,马鞍上年家的标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韩逸皱起眉头,用力攥紧自己被推开的手,“嘲讽你自己什么?”

    “嘲讽我自己……”叶晚仰起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才再次看向韩逸。

    她看着这个男人——她两世的初恋,他带她体验了爱情的酸甜苦辣,也让她明白了爱情的脆弱不堪。

    叶晚歪过头,用力眨了眨眼睛,“韩逸,昨晚是我的生辰,我哥本来说要来给我庆生,却被我拒绝了。不光是我哥,还有我的一个朋友,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却把她也拒绝了。”

    韩逸一听,心里的愧疚都要溢出来了,他小心翼翼地拉起叶晚的右手,“对不起,叶子,昨晚的事,是我错了。”

    像是没听见他的这句话一样,叶晚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昨晚,特意准备了好几种酒,有你喜欢的烈酒,也有我喜欢的甜酒。酒为色媒,我昨晚……”

    接下来的话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转过头看到韩逸震惊的表情,叶晚难堪得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我,我,我不知道,我,”韩逸结结巴巴地说道,“对不起,我,叶子,我,我真的,我没想到……”

    他们两个相恋近一年,最亲密的肢体接触也不过是接吻,而且相比于接吻,叶晚她更喜欢拥抱,所以,打死韩逸也想不到叶晚昨天竟然准备……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叶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韩逸拼命地道歉,他深知以叶晚保守害羞的性格,主动提出这种事有多困难,可是他,他就那么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韩逸抬起手,用力敲了两下自己的头,满面懊恼地道:“我这个猪脑子,你昨天把生辰宴安排在你家,我就该猜到……”

    “够了。”叶晚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既然已经丢脸了,那就索性把话都说明白了吧。

    叶晚挣开韩逸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年初漾的出现让我很有危机感,所以我才会昏了头地想出了这么个蠢招数。但我也得感谢她,因为她昨天将你叫走了。”

    斑驳的日光洒在叶晚的脸上,给她青白的面容添了几分鲜活之色,只是这颜色,终归不长久。

    “叶子,”韩逸追上叶晚,急切地解释道,“我对年初漾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你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她而不安。唉,总归是我做得不够好,你才会这样。”

    “确实是你的问题,与年初漾无关。”叶晚点了点头,“所以我决定要和你分手。”

    韩逸拉住叶晚的胳膊,恳求道:“叶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和年初漾保持距离,再也不会让你不安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那如果下次她再来找你,以年老的名义请你去年家呢?”叶晚察觉到,握着自己胳膊的手瞬间就僵硬了。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会去的。因为韩家需要年老,这是你能回韩家最好的机会,你又怎么可能会放过。”

    “我根本就不想回韩家,可是,”韩逸顿了顿,喘着粗气道,“可这是我母亲的遗愿。”

    “我知道,”叶晚擦了把眼睛,点头道,“我知道这是你母亲的遗愿,她想你回韩家,她想和你父亲合葬。”

    她又一次挣开韩逸的手,冷冷地道:“现在实现你母亲遗愿的机会就在眼前,你去啊!”

    韩逸想要抱叶晚,却被她躲开了,他不敢硬来,只能停在原地,手足无措地道:“叶晚,我不会为了这个就抛弃你。我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开你的手。”

    “但你犹豫了,”叶晚一字一顿地说道,“韩逸,你在犹豫、在权衡、在挣扎,这一切,我都感觉到了。”

    十四年过去了,当年红着眼眶,强作镇定提分手的女孩,如今却是真的镇定与冷静。

    “韩逸,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你放弃吧。”叶晚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韩逸,你放不下的,究竟是我,还是你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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