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淡云的神逻辑让叶晚无言以对,但作为一个自身生存逻辑也有些异于常人的人,她也没有立场去指责或嘲讽对方。

    叶晚很快离开了一九八号房间,等她左拐右拐找到楼梯后,不受控制地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九牧神鼎既没有被七彩祥云环绕,也没有让人一见就立地飞升,但它确确实实是个神器,还是能困住灵魂的神器。

    叶晚问花言卿:“我能打开它吗?”

    花言卿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单凭你自己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我们一起想办法,总能做到的。”

    “你说我一脑袋撞上去,能把它撞倒撞开吗?”叶晚抬头看着比她还要高的九牧神鼎,话里都是无措。

    虽然无人看见,但花言卿此刻正与叶晚并肩站在一起。他同样抬起头望向九牧神鼎,眼神却十分复杂,“那当然是不能的。”

    花言卿顿了顿,低声道:“叶晚,我会想出办法来的,请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叶晚下意识地回道,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垂下头,“这是神器,你也不要太勉强了,我……”

    “不勉强,”花言卿打断了叶晚的话,苦笑着说了一句话,“这东西,其实是我做的。”

    此话一出,叶晚猛地抬起头,脸上的面具真实地反应出了她的惊愕。

    因为看不见花言卿在哪,叶晚甚至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她向后退了两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花言卿连忙解释道:“我最初炼制它只是为了守护我们的部落,但没想到最后炼出了个神器。神器与其他灵器法器最大的不同就是它有了自我意识,但我当时并没有认识到,这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所以就放任它按照自己的想法有了另一种功能。”

    对灵器法器完全不了解的叶晚听得其实不是太明白,但她抓住了一个重点,“你的意思是说,九牧神鼎这个禁锢灵魂的功能,是它自己进化来的,对吗?”

    “也可以这么说,”花言卿叹了口气,“我炼制的是个防御法器,所以它把防御和保护人们当成了自己的使命,而它的这个功能,就是为了能够在人死后继续守护人们的灵魂。”

    叶晚却越听越迷糊,皱眉道:“这算哪门子的守护,这明明就是禁锢、囚禁!”

    感受到叶晚强烈的情绪波动,花言卿连忙安抚道:“对,你说的没错,它现在这个功能确实有点问题,而我作为它的炼制者也责无旁贷。但我还是想解释一下,几万年前,它并不是这样的。”

    “我对它几万年前是什么样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叶晚握紧拳头,抿着双唇,“我只想知道,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它,把被它困在里面的灵魂都放出来,万一那里面真的有……”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去,但粗重的喘息声已经充分表达了她的急切和愤怒。

    虽然早就猜到说出件事会被迁怒,但当真看到叶晚对着自己发脾气,花言卿心里还是有点委屈,他也没想到,自己几万年前做的东西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好在他这么多年在上界也遇到过不少事,很快整理好情绪道:“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且九牧神鼎已经被人改动过了,与几万年前有了些许不同,而我现在这个状态也很难操控九牧神鼎,所以我需要时间研究一下该如何打开鼎盖。”

    叶晚抓了把头发,烦躁地道:“那你留在这里研究吧,我还要赶着去救玄幽,等我救出玄幽后,再来这里与你汇合。”

    “不用,”花言卿立马拒绝了这个提议,他有些尴尬地道,“其实再次看到这个九牧神鼎,我就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所以才能看出它囚禁了一些魂魄。之前转存天府资料时,我也一直在想该如何打开它,如今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了。”

    叶晚立马追问道:“什么眉目?”

    说到这个,花言卿谨慎起来,“再强大的修士也很难破坏神器,因为神器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脱离了普通灵器法器的范畴,它具备了意识和简单的智慧。但我们可以借助其他更强大的力量与之抗衡,比如,自然,然后……”

    “打住打住,”叶晚叫停了花言卿的长篇大论,她揉了揉眉心,“这些理论什么的我听不太懂,你还是直接告诉我要做什么吧。”

    花言卿想了想道:“暂时不需要你做什么,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借用一下圭城的炼器室。”

    “你是要炼器吗?”叶晚闻言一愣,这位大佬总不会是想再炼出来个神器,干掉九牧神鼎吧。

    “不是,”花言卿摇了摇头,满脸严肃地望向高大的九牧神鼎,“我想把它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叹息道:“它本来,只是想要守护和抚慰那些死后不得安息的灵魂,却被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听花言卿这么说,叶晚也冷静了下来,她抬头看向这个差不多有三人高的大鼎,喃喃道:“怎么改?我放在江南里的那些材料能用吗?”

    自从花言卿有了人形,表示自己可以改造灵器,叶晚就往江南里装了许多能用来炼器的材料,这次故意被抓,她更是提前把储物袋中的东西都搬进了江南,所以里面还真有不少珍稀的材料。

    “能用是能用,”花言卿直视前方的九牧神鼎,毫不掩饰目中的冷冽,“但谁造的孽谁来还,既然是他们随意改造他人的法器,那自然要用他们的东西再改回来。”

    额,这是器修的原则吗?叶晚觉得周围的温度好像变低了,她缩了缩肩膀,“倒也不用这么较真吧,如果方便的话,用我的东西也可以,我不介意的。”

    花言卿收起了身上冷意,“江南里的材料不太全,所以……”

    虽然没那么冷了,但叶晚还是有些气弱,连连点头道:“好吧,那就听你的。”

    叶晚敏锐地察觉到了花言卿的不悦,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花言卿身上感受到这么强烈的愤怒。

    说是强烈其实也不太对,花言卿表现得其实并不明显,只是叶晚在感知他人情绪这方面,勉强算得上是天赋异禀。

    等叶晚稀里糊涂地走出天府,她才意识到最开始明明是自己在发脾气,到最后怎么被花言卿吓得不敢吭声了。但事情都过了,她也不好再回过头理论,只能憋气地往前走。

    圭城是个不分白天黑夜的城市,头顶的照明灵器始终开启着,让好几天没睡的叶晚有种错觉,好像她被困在了一个没有尽头的白天,永远也等不来月亮从天边升起。

    他们正在前往内城中,唯一一个有可能关押玄幽地方的路上。

    走在叶晚身边的花言卿仗着没人能看见他,一边走一边查看他们从天府带出来的资料,“叶晚,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旁边就有一个大型的炼器室。”

    “哦,知道了。”叶晚面无表情地道。

    脑子里一直想着怎么把九牧神鼎改回从前那个的样子的花言卿,这才发现叶晚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好像是,生气了?

    她为什么又生气了?花言卿不懂,但他直觉应该和自己有关系。

    花言卿期期艾艾地道:“叶晚,你是在为我炼制出了九牧神鼎而生气吗?”

    叶晚脚步一顿,没回答。

    想到叶晚对她哥哥的看重,花言卿觉得问题可能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抱歉,叶晚,我没想到自己炼制的一个灵器,会在日后给其他人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和麻烦,我……”

    “这与你无关。”叶晚打断了他的话,“无论是法器还是灵器,它和它的制造者都是无辜的,那些用它们做坏事的人才是罪人。刚刚我也不该迁怒于你,是我该道歉才是。”

    说着说着,叶晚停下了脚步,她深深地垂下了头,呢喃道:“我会生气,是因为自己无能为力。”

    道理她都懂,可是,懂有什么用呢?她又做不到。叶晚有时候会自暴自弃地想,她还不如什么都不懂!

    “叶晚,”花言卿靠近叶晚,轻声道,“你不必向我道歉,你知道人和灵器法器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花言卿这个劝人的路数有些别致,叶晚一脸懵地抬起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花言卿不需要叶晚回答,他自己给出了问题的答案,“人是有情绪的,而等级再高的灵器法器,也只能模拟人的情绪,就连神器也不例外。所以我一向认为,人的情绪,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都是一个人活着的证据,是很珍贵的。”

    珍贵?生气发脾气怎么就珍贵了?神的思想境界果然与众不同,叶晚不觉明厉。

    虽然不是很懂花言卿的逻辑,但叶晚诡异地被安慰到了。

    她这个人吧,说难哄也难哄,因为一般人摸不准她的想法,但有时候也挺好哄的,只要你不批评她,不对她甩脸色,她就能稀里糊涂地自愈。

    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许多,而此时他们也到了目的地。

    玄幽失踪那天一共有五个人被抓了进来,其中一个已经被送进了内城一个叫白楼的地方。

    这内城白色的楼房有很多,但只有眼前这个占地颇广的三层楼房能被称作白楼。

    姚碧的等级不高,叶晚很难凭借她的令牌直接进去,所以,她想了个其他的办法。

    圭城满大街都是一身白袍,神情冷淡,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但其实,这些人也要吃饭睡觉上厕所。

    天阙大陆这个玄幻世界里的修士,并不是叶晚前世小说中看到的那种不用吃饭,仙气飘飘的修仙人士,绝大部分修士甚至有些灰头土脸。

    在没飞升之前,只要在天阙大陆生活,哪怕是尊者那个级别的修士,也躲不开世俗。

    通过沈淡云的科普,以及从天府查到的信息来看,圭城这些人和外面的人一样,都有着原始的欲望和本能。

    所以叶晚这个大俗人,用一大堆灵石收买了白楼的守卫,成功进入白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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