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这棵会说人话的巨树下,却只有零星细沙似的光点。

    因为这棵树实在是太高了,而其上的枝叶也非常茂密。作为这片雨林最高的树,它足足有三十多丈,树干粗壮,十人都难以环抱。

    应该如何说服一棵树,一棵巨大的树,一棵虽然攻击力不强,但分分钟能叫来一群小弟的树,这是个问题,不,应该说是难题。

    叶晚抱起小炎狼,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坐在了地上,准备打持久战。

    “花言卿,我该怎么说服这个家伙?”虽然花言卿的第一版解释没起作用,但论如何劝人,比起自己,叶晚还是更相信他的实力。

    花言卿想了想道:“你先和它聊一聊,熟悉一下,这样有利于找到劝说它的切入口。而且,不管怎么样,也要让它同意你留在这里,这样如果最后劝说不成功,我们还可以在最后一刻动手抢夺,但这是下下策。”

    已经不交朋友好多年的叶晚,几乎已经丧失了主动和人熟悉起来的能力,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搜肠刮肚地回忆两世的社交技巧,不知怎么就想起她前世的英语教材。于是,叶晚脱口说了一句:“你好,我叫叶晚,你叫什么名字?认识你很高兴。”

    话一出口叶晚就僵住了,她只能庆幸自己说的不是英文,真的。

    没想到那棵树却开口了,“我叫小榕榕,认识你不高兴。”

    呃,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好歹是接茬了。

    “小榕榕是吧?额,这真是个好名字。”叶晚在心里拼命呼唤花言卿,她接下来该说啥啊?

    好几根树枝开始左右上下地摇晃,“是吧,我也觉得我的名字很好,小榕榕比什么大榕树、巨树好听多了,又亲切。雨林之神知道我的名字的话,肯定也会喜欢的。”

    而花言卿也回应了叶晚,“你聊得挺好的,继续保持。”

    保持个毛线啊!叶晚强烈怀疑花言卿是在报复她,但她现在实在没有时间和他计较,叶晚听那棵树又提起了雨林之神,连忙问道:“雨林之神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吗?为什么?你难道没见过他吗?”

    本来晃得正欢的树枝停了下来,还往下垂了几分,“雨林之神还在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也没法给自己起名字,所以没办法告诉她。”

    “等我给自己起名字了,雨林之神也不在了。”这个自称小榕榕的巨树,发出的童音变得低落了起来。

    叶晚便问道:“所以你是想用斛焰兰草当做信件,告诉雨林之神你的名字吗?”

    “信里面也会说这件事啦,”小榕榕似是又些不好意思,但它紧接着又说,“但主要是为了告诉雨林之神大陆的近况,还有你们这些可恶的人类总是进雨林打扰我们,甚至因为你们的原因,好多雨林的面积都变小了,甚至还有消失的。你们这些大坏蛋,哼!”

    作为人类的一份子,这棵树的控诉叶晚无从抵赖,她摸了摸鼻子道:“嗯,人类确实挺可恶的。”

    本来准备了一大堆控诉的小榕榕,被叶晚这光速滑跪的操作惊呆了,它卡壳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既然知道自己可恶,你还进雨林干嘛。”

    “为了找东西,就是斛焰兰。”叶晚特别诚实,“以前不找斛焰兰的时候,我也会在雨林外圈找一些药材,用来炼丹。”

    小榕榕立马道:“斛焰兰不能给你,落花后长出的那棵草也不能给你,死心吧。”

    第一回合,由你叫什么名字开始的谈判崩了。于是,叶晚又开始了第二回合。

    “我今年三十四岁了,你多大了?”唉,实在不会,只能照着书来了。

    小榕榕骄傲地道:“我已经活了十多万年了!”

    嚯,这不活化石吗!

    叶晚仰起头,却没能看到这棵树的树顶,“没想到你活得这么久了,声音却还是这么年轻。”

    “那是因为我学人说话的时间太短了!”小榕榕抱怨起来,“我一百年里,只有这么一天能开口说话。”

    想到自己曾经去过的那些雨林,那里中心的巨树可没有一个开口说人话的,叶晚不由问道:“为什么你平时不能开口说话?”

    “因为我要保护斛焰兰啊!”一根树枝在斛焰兰周围画了个圈。

    小榕榕的童声也变得郑重了起来,“无论是在土里,还是长出来没开花之前,斛焰兰都是很脆弱的,所以我全部的力量都要用来保护它了。”

    叶晚看着不远处的那株斛焰兰,想到兰花确实都很娇贵,但是,“那斛焰兰开花的时候呢?就不需要你保护它了吗?”

    “是的,”小榕榕收回树枝,“除了神,没人能在斛焰兰开花的时候伤害它。”

    花言卿同时道:“开花时的斛焰兰温度极高,哪怕使用顶级的法器,人们也无法摘取它,所以非常安全。”

    想到叶瑾送给自己的那些记载着有关斛焰兰的册子,叶晚又问道:“我听说,斛焰兰要生长十年才能开花,在这期间它那么脆弱,你要怎么保护它啊?”

    小榕榕突然情绪激动地道:“你问这个干嘛?你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叶晚拒绝三连后,第二回合宣告失败。

    在冥思苦想如何开展第三回合之际,叶晚还没忘了刚刚那个问题,既然这个树不告诉她,那她问花言卿总行了吧,“花言卿,你知道这棵树在斛焰兰没开花之前,是怎么保护斛焰兰的吗?”

    花言卿告诉叶晚:“把斛焰兰装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样一般人就感觉不到斛焰兰的存在了。”

    “啊,那岂不是只有在斛焰兰开花的时候,我才能找到它。”叶晚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她本来还以为自己要是赶上了斛焰兰发芽生长的那十年,就一直在一旁守着直到它开花就可以了,原来不行啊。

    花言卿却道:“那倒也不是,你如今已经是宗师,还是能稍微感知到斛焰兰的存在的。因为斛焰兰生长时,身边也会发热,只是不会像现在它开花时,温度那么高了而已。再说,即便你发现不了,我也可以的。”

    这样啊,叶晚松了口气。

    而就在叶晚沉默的期间,小榕榕却一直在气愤不已地数落人类这些年对雨林造成的伤害。

    “你们这些人类,跑到雨林中采摘药材还不够,杀害雨林中的动物还不够,还要惦记我们斛焰兰。”

    “就是因为你们夺走了斛焰兰,那些失去斛焰兰的雨林才会彻底失去对修士的压制,导致最终被人类毁灭。你们太坏了!”

    “我绝对不会让你夺走我守护的斛焰兰的,为了守护我的雨林,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见这个树越说越生气,叶晚怕它一气之下再把那些野兽放进来,连忙安抚道:“我不要你的斛焰兰,真的,我保证。”

    她挠了挠头,无奈地道:“我想要的一直都是斛焰兰落花长出的那个叶子,对斛焰兰身上的其他东西根本不管兴趣。”

    似是被叶晚的说辞打动,小榕榕不再激情澎湃地讨伐人类了,开始好奇叶晚的目的,“你为什么要斛焰兰落花中长出的那个红色叶子?”

    “我可以告诉它我的真实目的吗?”叶晚在意识中征求花言卿的意见。

    花言卿道:“可以。”

    于是叶晚便告诉小榕榕:“我需要那个叶子,作为请求神降的材料。”

    “神降,”小榕榕有些茫然,“我好像很久以前听过这个说法,好像是可以复活已死之人的仪式。”

    叶晚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是的。”

    小榕榕便问:“你想要复活的人是谁?”

    这次叶晚沉默了很长时间,才低声道:“我哥。”

    太阳已经偏离了天空正中,在慢慢向西游走。

    因为屏障的原因,雨林的中心很安静,这份安静让这里有了些冷意,而这冷意和斛焰兰所产生热量碰撞,让身处其间的叶晚身上忽冷忽热。

    她垂头坐在地上,背是直的,脖颈却像是折了一样,下巴抵在胸前,看不清面容。

    “叶晚,你还好吗?”花言卿的声音让叶晚从仿佛静止的时间中脱离出来。

    “我没事。”叶晚用意识回答了花言卿的话,然后抬起头,看向不知为何也沉默了下来的树,准备开始第三轮的劝说。

    叶晚清了清嗓子,“我来自楚州朝歌,小榕榕你……”话到一把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多蠢的问题,这棵树十几万年来,应该都是在这里的吧。

    果然,小榕榕直接道:“我一直都在这儿。”

    “这样啊,”叶晚想了想道,“那不如,我和你说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然而她这个提议却被小榕榕拒绝了,“不用,我对外面的世界不感兴趣,我是属于雨林的,我只要待在这里就好了。”

    眼瞅着第三回合也要结束了,谁知这个树话锋一转,对叶晚道:“就像你怀里那只小炎狼一样,它也是属于雨林的。”

    叶晚正在给小炎狼梳毛的手一顿,面不改色地道:“哦,所以呢?”

    “所以你应该把它留在雨林,”小榕榕立马道。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叶晚漠然地看着那棵树,琢磨着自己烧了这棵活了十几万年的树违不违法。

    因为叶晚情绪波动有些大,花言卿感知到了她的想法,连忙劝道:“叶晚你冷静点。”

    叶晚确实有点不冷静,这棵破树怎么管得这么宽啊!

    管得宽的小榕榕似是察觉到了叶晚的不悦,音量降了几度道:“如果你同意把这只小炎狼留下来的话,我就把斛焰兰落花中长出的那个红色叶子,嗯,送给你。”

    话说得虽然大方,但语气中却还有着浓浓的不舍。

    叶晚抚摸小炎狼的手停了下来,小炎狼有些不安地用鼻子触碰叶晚的手。

    她垂下头,低声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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