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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忙忙地回到家,家里非常安静,安静的让人心慌,陆明庚手都没来得及洗就推开书房门,只见到小姑娘正拿两个凳子拼在一起,毫无星哥包袱地睡觉,流了一片口水。

    手机放在一边,开着飞行模式。

    睡得可真认真啊!

    回来之前他十分担心有人向她透漏风声,以她这个脾气,非要横冲直撞鸡飞狗跳不可。

    可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睡得安稳的样子又觉得——真气人啊!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轻轻关上门,洗好手从冰箱冷冻室里拿出蓉姨包的饺子煮好端上餐桌,才在她额头点了下,“让你看书还是让你睡觉呢!”

    “午觉。”谢满星迷迷糊糊地揉揉眼,“几点了?”

    “一点半。”陆明庚说,“你错题看完了吗?”

    “好像看完了,”她说完看看他的表情,“看完了!”

    陆明庚拿起桌子上的卷子,她确实看完了,几道不会的大题还圈了出来,这些题目运用的都是理解性的公式,她不会很正常——基础性的东西是砸进了她的脑子里,但确实明显的能感觉到,不理解的东西她还是不理解。其实在高中阶段只要把基础打牢,成绩中上游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真正能拉开分数差距的东西还是要靠这些比基础更深一些的知识。

    他没期待她能和自己考到一个学校,但是,必须是要在一个城市的。

    他拉开椅子要给她讲题,结果小姑娘面露愁容,“我饿了。”

    就知道!

    谢满星的人生准则是可以加餐,但正餐得一个不落。她盘腿坐在餐椅上,拿出手机点了点,“涂乐今儿怎么这么安静,我没上线领礼物他都没打电话……哦谢谢,辣椒酱你家有吗?”

    “估计在上课吧。”陆明庚放好醋碟,又去冰箱里翻出一瓶没开封的辣椒酱,还好没过期。

    “嘁,估计在睡觉吧。”谢满星关掉了手机飞行模式。她睡觉一向有仪式感,谁都别想打电话把她吵醒。结果飞行模式刚打开,手机就中毒了一样叮咚叮咚叮咚个没完。

    筷子在手上半悬着,谢满星的眼睛越瞪越大。

    陆明庚把辣椒酱放到她面前,准备开始迎接一只暴躁的神兽。

    “我靠,李夜叉是土拨鼠撞到脑子里了吧怎么这么没素质还搜身?警|察叔叔搜身都得要证呢他凭什么搜我书包!得亏我聪明把杂志粘在抽屉下面了不然现在我就要被蓉女士从楼上扔出去了!不行我现在就要去学校!”

    陆明庚未卜先知按住她,“你给我回来!”

    “你放开我!”谢满星张牙舞爪地往门外冲,却被陆明庚铁钳一样的巨爪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不由得吼得更加暴烈,“革命的战士正在教室里浴血奋战而我这个首领居然在家吃我最爱的吉香居变态辣辣椒酱简直天理难容男默女泪蚂蚁路过都要喊声呸!”

    “家里没蚂蚁!”陆明庚不胜其烦,两手钳住她的两个手腕按在了椅背上,躬身看着她,“你安静点吧。”

    谢满星忽然就闭了嘴。

    有点怪。

    因为动作的原因,他离的很近,直视着她的眼睛,两人也只有两杯可乐的距离。

    可能是太近了,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点陌生。

    他的眉骨不知何时已经生长得分明清晰,有着似乎大人的模样。颌骨延伸到耳下,弯出坚毅的棱角。唯有衣服上依然有着柠檬洗衣液的味道,是很清淡干净的香气。

    既陌生,又熟悉。

    谢满星很认真地盯着他的眉毛,眼睛一眨不眨,“陆哥,你的眉毛好漂亮哦。”

    反守为攻!

    陆明庚腾地松开她:“谢满星!!!”

    房间里的暖气很热,像发烧一样,温度降不下来。

    把一杯冰橘子汁都喝光,他才觉得好了一点,回头找到冲进洗手间的小姑娘,“过来吃饭了。”

    “我实话实说,你干嘛拍我。”谢满星站在镜子前挺着急地拨着头发找来找去,“我的包呢,我的包还在吗?”

    陆明庚觉得太阳穴止不住地颤抖,“快点!”

    “还在。”谢满星终于摸到了不甚明显的包,放心地舒了口气,蹦跳着走过来,“吃,现在就吃。”

    “你能不能稳当一点。”陆明庚看着她就觉得牙疼。

    “我还不稳当?”谢满星瞬间炸毛,“我要是不稳当现在我就杀到学校去了。”

    “杀去干什么?”陆明庚把辣椒酱打开,盛了一些在她的醋碟里,“和李老师大吵一架?”

    “不然呢?同学们都罢课了!”

    “是因为你罢课的吗?”

    谢满星愣了愣。

    “你们关系很好吗?”陆明庚看着她。

    关系?谢满星夹起饺子小小地咬了一口,三鲜虾仁的,每一个饺子里都有一颗大大的虾仁。

    十八班的两极分化很严重,一半是谢满星这种人生追求的就是快乐,即使分了一百八十瓣的心中的一瓣在担心未来但火还没烧到屁股所以不着急的“能拖一天是一天派”。另一半是很刻苦但怎么也学不会又不甘心和谢满星这种人在一个班但又打不过她只能忍辱负重的“努力改变命运派”。

    后者占比很少,而且武力值实在不行,所以人微言轻,撼动不了教室命脉。

    于是谢满星点头回答:“好!”

    陆明庚的手指搭在桌面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那你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着也得先集合。”她吃了一大口饺子,有点急,一不小心把舌头给咬了,皱着鼻子嘶了一声,脑子却没想这事。

    涂乐个狗鸡要是现在开始搞事情没带上她,兄弟真就别做了!

    这么一想她坐不住了,“我们去学校吧!”

    “不!你不能去,你在家待着!”她说着,忽然反应了过来,矛头忽地一转,“老陆,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件事,不然你怎么会没有上课!”

    仿佛猜对了,又仿佛什么也没猜对。陆明庚很淡定,“我也是刚知道。”

    “好吧,再信你一回,”谢满星坐好,一口一个饺子地吃了两三个,“我要去学校了!”

    “去学校了准备怎么办?”陆明庚靠着椅背看着她。

    “你怎么又问这个问题?”谢满星有点急,“我刚不是说我不知道了吗?”

    “所以,没有想好解决办法就冲去学校,是要带头冲去教师办公室和李老师理论然后集体被休学被记大过,还是和所有人一起没头没脑地在操场愣着?”陆明庚说。

    她真是这么想的。遇到事了,一群人一起扛事,好事或者坏事,哪怕是一起愣着,都是要比大家分散开各自心慌好吧。

    只是被他这么一明说,忽然感觉这么做事实在有点随大流地没头没脑。

    “那你说怎么办!”谢满星没好气地放下筷子,“总不能忍气吞声吧!”

    “现在就是要忍气吞声。”陆明庚这才拿起筷子,“涂乐应该会去找校长,先等他的结果吧。”

    书声琅琅的校园里,涂乐和裴一舟已经从校长室里出来了,垂头丧气,一看就是被兵不血刃了。

    从陆家小区出来的路上,两人一路都在想谁是比李老师还大的官,左思右想,裴一舟机智地给出了建议——什么刘老师张老师,直接去找本校大脑袋,搬出皇帝来。

    皇帝和蔼可亲,笑容满面地迎进两个学生,还亲自接了两杯水,之后才笑眯眯地回答:“我觉得李老师虽然行为有点过激,但终归是为了你们好,而且确实你们带了违禁物品来嘛!据说你们还有人带电火锅来?同学们,马上高三啦,你们要有危机感啊!”

    然后两人听了一个半小时的“当年我可是吃糠咽菜才读的书,老师打我手板我都不敢反抗,晚上都是在煤油灯下肿着手写的作业啊……”

    “煤油灯?”涂乐打开百度,“煤油灯不是古董吗?嚯,校长家还挺有钱啊。”

    裴一舟连看傻子的心情都没有了,靠在操场的篮球架下,“烦。”

    “万事通,来打球。”班里的男生们正在篮球场里挥汗如雨,看到他俩招了个手,“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说不定大家都得完球了。”

    “又不是我们做错事,为什么是我们完蛋!”裴一舟蹭地站起来,“你们能不能有点自尊?”

    “你这话说得太过了吧,我们要不是为了自尊能在这打球?冻死爷了。”男生耸耸肩,“再说着急有用吗?还不如集体停课,都像谢满星和陆明庚一样回家睡觉,多爽。”

    “爽个屁。”裴一舟转身往球场外走,“妈的,指望不上任何人。”

    涂乐刚从便利店买了饮料过来,迎头就见到裴一舟脸很臭,一脸的莫名其妙:“你又怎么了?”

    “回家睡觉!”裴一舟说。

    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被休学了反而学习任务更重了。陆明庚美其名曰“笨鸟就要多飞”于是给了她两套卷子,要她一个下午做完。

    “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和人民群众在一起。”谢满星悲愤地拿起笔。

    “少废话。”陆明庚拿出刘老师上午给他的卷子,“我陪你。”

    时局动荡,大业未成,谢满星实在无心学习,抠了两分钟的手抬起头,“你不是说要等涂乐的消息?”

    学神早就进入了状态,回复一如既往地慢了半拍:“不急,你先做题。”

    “喂,”谢满星放下笔,“你该不会在骗我吧,你怎么知道他会去?”

    陆明庚这次抬起了头,叹了口气,“我觉得你特别像一个动物。”

    “什么?”

    “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