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最混乱的时,邓栀子趁乱跑出来。进入电梯后,她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她乘电梯到一楼,楼下居然是个大型商场,正准备关门,明亮的灯光,还有年轻人的面孔,让邓栀子激动得快哭,她终于安全了。一想到把包落下了,她就真哭了。

    没手机没钱,也不知道在城市的那个方位,她寸步难行。这该怪谁了,除了怪林万幸的欺骗,怪池方彦得罪了那么多人,更怪她自己笨。

    十五岁离家读书,十多年过去,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独处异乡,无依无靠的感觉。她在街边的行人椅上坐下,默默地哭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去讨口要路钱。

    她走进一家准备打烊的花店,向老板借一百块车费,保证明天过来还她。老板忙着打扫,挥手打发她。连着问了几家店铺,都没人愿意信她。

    最后是两个学生模样的妹妹给了两百块给她。

    她站在路边等午夜出租,又冷又饿,鼻涕不断往下掉,何曾想过,有一天她会沦落到流鼻涕连卫生纸都没一张。

    太冷了,也许走起来会暖和一些,她沿着路边,一边走一边找车。

    ——

    池方彦力气太大,箍得她几乎喘不过气。邓栀子推了推他,但推不开。她听到哽咽声,心里一惊,这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快一个大男人气哭了。

    她拍他背,柔声安慰,“没事没事。”

    池方彦反而将她抱得更紧,细声呢喃,“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这是在给她道歉,邓栀子很疑惑,“你没有哪里对不起我,好了,快松开我,我快要被你勒死了。还有,我的鼻涕快蹭到你衣服上了。他的衣服那么贵,弄脏了好可惜。”

    池方彦松开她,把脸转到一边,不敢看她的眼睛。夜风吹起,邓栀子打了一个喷嚏,池方彦提给她一包纸巾,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他留意到,出了这样的大事,她是镇静,还是吓蒙了,还是故意装坚强不让他担心。他无从解释。

    “你还好吗?”他终于鼓足勇气问道。

    邓栀子摇头,努力憋住不让自己哭,“不好。”

    ——

    这个回答彻底将他击破,他拽紧拳头,说话时仿佛灵魂在往外飘,“需要带你去医院吗?”

    邓栀子以为他在说感冒,“小感冒,没必要去医院。”

    她怎么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上,池方彦追问:“只是感冒吗?”

    邓栀子闭上眼,“好瞌睡,头晕,脚也走疼了。”

    她将从林万幸找到她,再到顶楼发生的一切,最后到她要到钱打车的经过细细说了遍。听完后,池方彦才知他们误会了。

    他深喘口气,谢天谢地,她没出事就好。

    “我把包落在那里。”她说,“里面有手机还有钱包,还有下个月讲座要用的资料。都是不能丢的。”

    池方彦让她别担心,东西不会丢的。

    ——

    车行驶得平稳,但因喝了酒,邓栀子中暑一般,手脚乏力,还有点儿想吐。池方彦看出她不舒服,轻轻抚着她的背,让老唐开慢些。

    一股恶心窜到喉咙,邓栀子要下车。她跑下车,靠着一棵行道树,拍着胸口大口喘气。池方彦也走下车,给她递上一瓶水,“哪里不舒服?”

    “头晕,还想吐。”

    “醉了。”他简单明了地总结。

    喝过水后,心中也并未好受多少,她想在外面坐坐,呼吸一会儿新鲜空气,池方彦留下来陪她。

    “外面冷,你还是回车里了吧,等我舒服些了就回去。”她说。

    他并不打算走开,也坐下来,“我陪你。”

    ——

    他们并肩而坐。邓栀子回顾今晚的事,她按捺不住好奇心,问池方彦,“你和那群人有矛盾吗,尤其是那个叫许……”

    “许慕。”池方彦说。

    邓栀子点头,“他好像很厉害,那里的人都听他差遣。”

    池方彦哼了声,“他有什么可厉害的,以前是地痞流氓,认祖归宗有了背景后,也没造化出什么,就学会了糟蹋钱。”

    “你和他很熟吗?”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个私生子。”

    话一出,池方彦显得比邓栀子诧异。这么大的秘密,他居然对她脱口而出,毫无掩饰之意。既然花都说到这个分上了,池方彦干脆把整个故事讲给她听。

    许慕十四岁时,生母得了肺癌,到了不能治愈的晚期,他被带到池家。池方彦母亲得知丈夫在她孕期出轨,还有了孩子,以命要挟,绝不同意许慕认父,也不能进池家。

    但毕竟是亲骨血,池老夫妇不忍心,最后他们各退一步,许慕依旧随母姓,交付给世家好友收养,成年后,开始打理一部分池家生意。

    ——

    出于愧疚,池父背地里给了他很多帮助,短短几年,他从一个不知名的混混,摇身一变为商界大佬,做事阴狠,出手决绝让对手闻风丧胆,但神秘的强大背景和财力,让女人争前恐后。

    邓栀子不小心吃了大瓜,她想起今晚的的另一件事,“你知道赵黎背后的金主是谁吗?”

    微醉的女孩,脸色泛红,睁着大眼睛,像只天真无害小动物盯着他。夜风很凉,但她眼里冒出的光,在池方彦心里燎起火,使他掌心发热。

    邓栀子料他猜不到,公布答案。池方彦对此早就知晓,并不意外,但他有意配合,装出惊讶无比的表情。

    池演员的演技,不亏受到过票房和观众的肯定,表演得毫无痕迹。

    邓栀子笑出来,“想不到吧,不得不说,贵圈真乱啊!”

    ——

    这话不错,池方彦并不觉得是网民的揶揄。娱乐圈是个大名利场,勾心斗角,出尔反尔的事数不胜数,能保持本心,好好经营事业的是凤毛麟角。

    本心?他入圈的本心,不就是闻雪离开时说的那句——看到你,我就很开心。

    为此他放弃学业,对抗父亲,努力往高处站,让自己的面孔占据屏幕海报,希望她抬眼就能见到他,让她开心,让他不被忘记。

    十年过去,他做到了。

    池方彦露出一个笑,也许此时在世界的某一处,她正在买他代言的奢侈品,或者在看他新上映的电影。

    ——

    一声呕吐声让池方彦回神。

    邓栀子蹲在地下,不断地干呕。池方彦单腿蹲下,将她散落在两肩的头发挽起来,帮她轻轻拍后背。

    “吐出来了吗?”他低声问。

    “没有,但舒服多了。”其实胃里依然恶心。

    又坐了几分钟,他们回到车里后,酒劲上来,邓栀子感到昏昏欲睡,头靠在车窗上摇来摆去,三五两下地往玻璃上撞。

    池方彦好笑又不解,为什么每次后座只有他们时,她总是会和他隔个半米,仿佛他身上有刺一样。他挪了挪身,朝她坐近一点,握住她的肩膀,把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有了稳定的支撑点,在浓烈的睡意和疲倦下,邓栀子酣然睡去。

    红灯前,老唐朝后视镜瞥了眼,巧好碰见池方彦在偷笑,“池先生,你笑得笑偷腥的猫儿。”

    不亏是老司机。

    “我哪有笑?”池方彦换上严肃的表情,嘴上不诚实,“我怕她把车撞坏了。”

    ——

    周六大城市的夜晚,就算到了这个时间,街上也还人来车往。一辆白色桑塔纳,出其不意转过来,为了避开来车,他们的车迫使打急弯。

    邓栀子和韩艺被吓醒。韩艺骂了一句,接着继续睡,邓栀子从池方彦肩膀抬起头。轻松的肩头,让他产生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她睡眼惺忪,没精打采的样子,同时让他心底一软。

    他不能盯着她再看了,会露馅的。

    邓栀子略微清醒,转头看了看窗外,“还要多久才能到?”

    老唐回答她,“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她闭上眼,“好困啊。”

    她喃喃说道,头不知不觉,又往池方彦胳膊上靠。像小熊偷蜂蜜,碰一下,又缩回手,害怕、期待,却又不断尝试。她的头这秒靠近,下秒又撤离。

    池方彦知道,不是故意挑逗,只是是酒精和瞌睡的缘故。他怕彻底惊醒她,不然这头小熊就会窜进密林,不再探头出来。

    他不敢动,任由她主宰一切。终于她在他身上停泊了。

    这个睡姿似乎不够舒服,邓栀子稍微调整,居然躺上他的腿。池方彦瞳孔地震,这种程度的接触,一定是她占便宜。

    他低下头,看着她恬静的睡脸,心甜蜜起来。他的手背,滑过她发烫的脸颊,停在红唇上。他抬起头不再看她,压下那股想亲吻她的冲动。

    他十分清楚,他想吻的是另一个女人。他编织幻境,要求自己只能观光,不能沉迷。

    那就牵牵手。

    车里灯光灰暗,他精准地摸到她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也热,细细软软的。但坤说的不错,他表面上无欲无求,高冷矜贵,背地实则色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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