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铁先生知道灵犀竹的下落。”解释不清,他也只好顾左右而言其他了。

    风铃狠狠咬了咬唇角,直到渗出血丝来,好在被海笙及时拉了出去,生怕她又做出什么傻事来。

    “姐姐说得对,天下男人一般黑。这些个臭男人,就没一句真心话。”出了树屋,风铃依旧愤恨难平。

    海笙安慰道:“他许是有苦衷,毕竟那灵犀竹不是寻常宝物。你也听到了,他是奉了师命的,许是有过交代。”

    “那也不能扯谎!”生气归生气,她心里还是舍不得那臭男人,只就是说不清楚那感觉。又不是不晓得他那个人,平日里就满嘴冒泡,一副欠扁相,本该也习惯了才对,怎就这般认真起来了。

    江释与铁公鸡说完话,也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才想起外面还有一堆烂摊子。他硬着头皮走出来,抬眼就见风铃拿明眸瞪过来,他立刻咧嘴笑开,想蒙混过关。

    风铃早有提防,哼道:“姓江的,你给我说清楚。”

    “这个,说来话长。”

    碧阙噌的一声钉在地上,吓得他心有余悸。风铃拄着大剑,冷声道:“那正好,本姑娘闲得很,就听你说上七天七夜。”

    “你真要听?”

    见风铃一脸认真,他也不做隐瞒,从温良玉找他喝茶开始,一直讲到与风铃初次邂逅。

    听到与董萱那段斗智斗勇的险恶故事,海笙紧张到双手一直捧着心。

    “后面的你都知道了,还有什么要兴师问罪的?”

    听完,风铃俏脸微红,支支吾吾说道:“谁让你不跟我说清楚,我也是担心你好不了。”

    见她想圆个慌又不会说,憋得小脸更红了,江释只觉好笑,下意识就伸出手来,抚摸着她的头,柔声叹道:“你们这些小丫头,为何总是玻璃心?”

    风铃打落他手,急道:“谁是小丫头啊,别把我当阿离好不了。我哪里小,哪里小了?”

    江释盯着她胸脯看了两眼,又扫了一眼海笙胸口,顿时捏着下巴,自言自语似的说:“现在是小了点,总会长大的嘛。”

    风铃初听下去还以为他指的是年龄,顺着他那猥琐眼神看过来,再侧目望着海笙高耸的胸脯,这才醒悟过来,更是瞬间涨红了脸,再不管其他,一脚将那淫贼踹进树屋。但闻噼里啪啦,不知打碎了多少瓶瓶罐罐。

    从铁公鸡口中,江释也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原来温良玉早前就知道,这北邙山中生了一颗灵犀竹,但他与那董萱一样,当时手上并没有冰魄寒蚕,只得暗中栽培了铁公鸡替他守住这个秘密,等着有朝一日他差人来取。

    铁公鸡擅长配制各类冶炼药剂,在铁山族中地位颇高,可惜就连他也不晓得那铸造的是何神物。这机密在族中只有十三位长老知晓,他只知那黑衣人每隔三个月会来视察一次,也从未人见过那人是何模样。

    铁公鸡对于这北邙山上的灵物分布了如指掌,海笙要找的青冥夜莺与风铃寻觅的解语花尽皆在他胸中。有了这位向导的帮助,只费了半日功夫两人便得偿所愿,自是喜笑颜开。

    没等高兴太久,江释猛然泼下一盆冷水,却是要就此分道扬镳。

    “我与铁先生要去寻那灵犀竹,此间事了,我还要走一遭白雾山天池,怕是要耗费许多时日。不如就此别过,若是有缘,他日必当重逢。”

    他抬头遥望着隐在苍白浓雾中的白雾山顶,心中也是念念不舍。

    海笙心知他是有不能说的秘密,也就不曾多问,取出一卷医书交给他,柔声道:“这卷医书是我手抄的讲义,多有缺漏,你且拿去参考,总还是有些用处。”

    江释却不敢接,九天门规甚严,她这番举动无异于离经叛道,若是被师门知晓,轻则逐出师门,重则还要废去一身修为。这份礼虽不重,情谊却是不浅。又怎么好置她于如此险地,便断然拒绝了。

    海笙虽明事理,终究也还是个小女子,心中不免觉得有些难过。

    风铃却是出乎意料的镇定,还以为她定会闹些脾气,没曾想竟比海笙还要随意些。见江释拒绝了海笙的馈赠,她原本同样的想法又吞回腹中。到离别也没再多说一句话,只是离去时一步三回首。已经走了老远,她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回身问江释:“你会去青岚看我么?”

    江释笑道:“会的。”

    风铃扬起小脸,哼道:“可不许再骗人,我等着你来。”

    江释点了点头,目送她们下了北邙山。

    等那两道倩影消失在视线里,他长出了一口气,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在风铃修为颇高,海笙又博闻聪慧,这回去的路上应该不会出些大事。

    再次仰望着白雾山,心中又担忧起叶知秋来,掐指一算已过半月,也不知她伤势如何了。有紫苏悉心照料,当不会有大碍吧。

    紫苏可还好,她那般体弱还要拼命救人,也是让人放心不下。

    他这样漫无边际的想着,忽而觉得有些心烦意乱。未到北域之前,他唯一的羁绊就是阿离。可现在,能让他牵肠挂肚的人越来越多了。

    送走两位美女,他便开始着手解决自己的烂摊子,要铁公鸡带他去找那灵犀竹。

    铁公鸡却不行动,摊手道:“温先生答应我的好处呢?”

    江释眉头紧蹙,走的时候温良玉可没提起这茬,只得反问道:“什么好处?”

    铁公鸡冷冷笑道:“那本书,你总不会吃了我的回扣吧。”

    江释立刻想起来,他指的多半是那本名叫“奠基”的无字天书。最初还以为是给自个的,却原来是送给铁公鸡的见面礼。难怪他横竖看不懂,要不说叫鬼谷派,话也不说清,总搞得鬼魅般神神秘秘。

    他取出那本破破烂烂的厕纸,丢了过去。铁公鸡也不翻开来看,只顾抚摸着那两个奇丑无比的字,顿时喜不自胜。

    但见他猛然祭起炽火燃,那本无字天书转瞬化为灰烬。让江释倍感诧异的是,封皮上那两个字竟然还在,歪歪斜斜的躺在他掌心灰烬里,闪闪发着金光。

    铁公鸡吹散灰烬,见江释一脸迷惑,便笑道:“无字天书暗藏的精华就在这“奠基”二字当中,后面的白纸却不过是障眼法。所谓真金火炼,只有拿火烧了那书,才能得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莫看这两个字写得极丑,实则暗藏法阵。这法阵名叫金笔点龙,乃是用了无极金墨画成,只怕你都未曾听说过。”

    铁公鸡自说自话,也不管江释还在一旁观望,这便解开了金笔点龙。那两个金灿灿的大字立刻扭曲起来,化作两缕金烟。悬浮的金烟又转眼化作两个站立的金人,在铁公鸡掌心有板有眼的拆起招来。

    江释也是直到此刻才明白,那无字天书便是这般暗藏了玄机。

    温良玉啊温良玉,你却与小爷耍这等心机,难怪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解法。他拿水浸过,月光照过,学了真眼后还特意翻看过,却哪能想到要用火来烧。

    鬼谷先生当真狡诈,若真入了内务府,只怕也不好伺候。

    那两个金人一攻一守,见招拆招,更有千般变化,但所用皆是外功招式。这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外功用处虽广,却是最低级的功法,在这个以魂力为尊的世界上,练得再好也难登大雅之堂。

    他与铁公鸡也是交过手,深知此人修为不低,又怎会看上这等鄙陋的外功招式。但既然是温良玉拿出来的宝贝,还是那句话,绝非废品,他也是极认真的看完了整套动作。

    铁公鸡认真看完所有招式,大手一捏,那两个金人便灰飞烟灭。他见江释面露疑虑,又笑道:“你可是看不上这套功法?”

    江释摇头道:“不敢,我观其变化,尽皆取自外功七十二门,但独具精妙,招式之间的衔接更如行云流水,颇有深意。只不过……”

    “只不过再精妙的外功也是外功,终究上不得台面。”

    江释点头道:“的确如此。”

    铁公鸡仰天大笑,而后又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侧目问道:“树有根茎叶花果,依你之见,哪个部分最为重要?”

    江释也是好悟性,立刻就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了,便道:“铁先生的意思,外功虽粗陋,却是最基础的部分,基础不牢固,也就无法支撑起那些更华美的空中楼阁。”

    铁公鸡微微颔首,转口问道:“温良玉最高明的地方不是谋略,而是识人善用。他座下八弟子均有过人之处,却也都有致命缺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江释想了想,蹙眉道:“有才能方有栽培的价值,有缺点才能控制的牢固。”

    铁公鸡点头道:“温先生所言不假,单论悟性你实乃九人之首,只可惜根基太差,想迎头赶上实属不易。刚才那套功法名为奠基,乃是将外功七十二门杂糅提炼,使万化归一,实为外功之精髓。”

    “众所周知,魂术师以魂术为傲,殊不知魂术固然威力巨大,但未至熟能生巧之前,施法却需要耗费不少时间。高手对决,往往在毫厘之间,刹那间的停顿,都极有可能被对手抓住命门,置于死地。只有练就一身千变万化的外功,才能将魂术融合于连绵不绝的动作之中,做到行云流水,信手拈来。否则,就算你魂力深厚,术法玄妙,也有可能会败下阵来。”

    “高屋建瓴是好境界,空中楼阁就是低智商了。你这般聪慧,应当明白其中真意。温先生允我这套功法,作为看守灵犀竹的酬劳。我也借花献佛,权当做见面礼,可莫要说我铁公鸡当真一毛不拔。”

    江释随即笑道:“铁先生多虑了,江释感激还来不及。”

    铁公鸡道:“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温先生的嘱托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