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怡然居的工程一天天接近尾声,日子也来到了洪武十年的七月十三。日薄西山时,萧逸然从怡然居返回日月舫中,心里算计着该添置的家具等。突然,孙聪进来禀报道:

    “小姐,三位王爷来了。”

    “什么王爷?”

    萧逸然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三殿下晋王,五殿下吴王,和六殿下楚王三位王爷。”

    萧逸然听罢就是一愣,怎么会突然来了三位王爷?这三位皇子,萧逸然也曾有所耳闻,三皇子晋王朱棡今年十九岁,人长的仪表不俗,只是为人不羁,常常无视王法,率性而为。五皇子吴王朱橚今年十六岁,这位皇子热心医道,并不关心朝政,为人倒是彬彬有礼,不像三皇子朱棡那样跋扈。至于六皇子楚王朱桢,今年不过刚满十三岁,何以也到这秦淮河上流连?不是常听人说,当今圣上管教几位皇子甚是严厉,不允许他们到花街柳巷之中吗?

    “小姐,三位王爷指名要小姐作陪。”

    萧逸然看看孙聪,心想,看来三位皇子一定是奔着自己来的,只好对孙聪说道:

    “孙公子先出去陪着三位王爷,就说逸然马上就到。”

    孙聪出去之后,萧逸然简单梳洗一番,并不需要涂脂抹粉,只是穿了一件白色的丝绸长裙,便在晴雯和麝月的陪伴下,轻移莲步,出现在画舫的客厅之中。

    “小女子萧逸然拜见三位王爷。”

    “哈哈,俗礼就免了吧,几日会同两位弟弟到这日月舫中一游,就是为瞻仰一下四弟眼中才貌兼备的逸然小姐来的。”

    朱棡笑呵呵地看着眼前飘然脱俗的萧逸然说道。

    “三哥,四哥所言果然不差,萧逸然小姐果然是样貌清奇,难怪四哥在中都时,时常挂在嘴边。”

    只有十三岁的朱桢,可谓童言无忌,仔细端详了一番萧逸然,转头对朱棡说道。只有朱橚,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萧逸然,嘴里喃喃地说道:

    “上次城门外十里长亭中,四哥遥遥敬酒时,匆匆一瞥,当时心中已是惊为天人。今日佳人临侧,果真有出水芙蓉之清丽,又恰似天女临凡之脱俗。”

    朱桢年龄偏小,如此那般说话,萧逸然还能接受,可是已经是十六岁的五皇子晋王朱橚如此盯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萧逸然顿时脸颊绯红,灯光之下,更显婉丽可人。

    “三位王爷突然驾临,画舫中难免有招待不周之处,孙公子且陪着三位王爷稍坐,逸然下去安排一下。”

    说完,萧逸然转身就要离开。

    “逸然小姐且慢,有事让孙聪去就是,何必麻烦小姐。”

    朱棡显然不想放萧逸然出去,一句话便把孙聪支了出去,客厅之中仅剩下三位皇子,以及萧逸然主仆三人。

    “逸然小姐请坐下说话。”

    朱橚的语气要客气得多,没办法,萧逸然只得坐到三人的对面,示意晴雯和麝月给三位皇子上茶。

    “不知朱棣来时,逸然小姐是如何招待的?”

    朱棡轻轻抿了一口晴雯端上的茶水,玩味地看着萧逸然问道。

    “回王爷的话,燕王爷来时,也不过是喝茶清谈而已,并无其他。”

    “不对吧,本王怎么听说,逸然小姐既给四哥弹过琴,还给四哥画过画,而且还陪四哥下过棋。上次本王还问过四哥,四哥竟然说输给了逸然小姐。可有此事?”

    萧逸然听朱桢把自己和朱棣做过的事如数家珍般倒了出来,也不好再隐瞒,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说道:

    “上次和燕王爷对弈,实在是燕王爷手下留情,让着逸然罢了。”

    “三哥,五哥,你们相信四哥下棋会让人吗?”

    “这可难说,面对如此佳人,你四哥就算是铁石心肠,也难免会心猿意马。”

    朱棡虽是在回答朱桢的问话,眼睛却是不离萧逸然的双眼,似乎想从萧逸然的眼神中发现点什么似的。

    “三哥说的好像有些道理,换成我,怕是也无心下棋了。”

    听朱棡和朱桢一唱一和,越说越有些离谱,萧逸然不由低下头去。朱橚也有些反感两人的唱和,便插话道:

    “三哥,六弟,今日我们是借着找燕王的借口,才得以到画舫中会一会逸然小姐,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

    朱橚并没有借着说下去,不过话中之意是很明显的:看着朱棣的面子上,就不要难为萧逸然了。

    “哈哈,还是五弟有怜香惜玉之心。我和六弟自愧不如啊。”

    接下来,朱棡故意诱导年少的朱桢说些花街柳巷之中,那些娼妓之间的趣事,让低头闷坐的萧逸然心头,渐渐生出厌恶来。只是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不敢贸然离开。就在萧逸然左右为难之际,突然听到画舫外脚步声响起,随即传来朱棣的声音:

    “三哥,五弟,六弟怎么也到这秦淮河上来了?”

    “怎么,难道只许四弟金屋藏娇,我们连这秦淮河都来不得吗?”

    来到客厅中的朱棣,看着朱棡三人,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萧逸然赶紧站起来给朱棣见礼,并请朱棣落座。朱棣顺势坐到萧逸然身边的位子上,端起麝月递过来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

    “四弟,哥哥可是听说上次父皇为孙聪的事情训斥过四弟。”

    上次朱棣在日月舫中,无意间遇到孙聪前来闹事,顺手解了萧逸然的围后,又命随从把孙聪四人送到应天府衙的事情,最终还是传到了朱元璋的耳中。为此,朱元璋亲自传朱棣进宫问话,鉴于朱棣只是来画舫中听听琴曲,并无其他不良嗜好,再加上朱元璋向来比较看重自己这位,做事果敢刚毅的四子,当时只是轻轻训诫了朱棣一番。不过,朱棣流连画舫被皇上训诫的事情,还是传到了几位皇子耳中。

    “怎么,三哥是不是很高兴?”

    朱棣的语气不再像刚进来时那样随和,听到朱棡一而再地给自己难堪,顿时沉下脸來。

    萧逸然注意到,自从朱棣现身,除了朱棡外,朱橚和朱桢都闭了嘴。尤其是朱桢,甚至都不敢抬眼看朱棣一眼,显然平时就十分惧怕朱棣。

    “毕竟是我的弟弟,受到父皇训斥,做哥哥怎么能幸灾乐祸呢?你们说是不是?”

    嘴上如此说,脸上的表情,还有说话的语气,明显就是在幸灾乐祸。朱棣不再理他,看着对面的朱桢问道:

    “六弟这几日不是跟在太子身边,随太傅读书吗?”

    “今日太傅有事告假。”

    朱桢低着头,低声回了一句。

    “四哥,我们三兄弟既然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吧。就请逸然小姐走上一曲如何?”

    朱橚看出来朱棣的不乐,急忙打起圆场来。

    “逸然小姐可有兴致?”

    朱棣转头看着萧逸然问道。

    萧逸然心想,没有兴致也要弹啊,不然今晚怕是不好收场。

    “逸然遵命。”

    示意孙聪解缆启航,把画舫朝河心驶去,让晴雯和麝月抬来琴桌,净手焚香,默坐片刻,便铮铮然弹奏起来。一时间,琴音如流水,如月华般,在夜色笼罩下的秦淮河上,伴着桨声灯影,飘飘渺渺荡了开去。